也因為是班會課，所以放學的時間就格外的準時。

    元祁打算去舅媽那里說自己不再去賣衣服，但是這兩天她還得在那里待著，至少得把葉子培養出來。

    兩個人的位置不在一起緊挨著果然就跟平時不一樣了，一直到出了教室兩人的距離才拉近了一些。

    元祁本來已經收拾好了情緒，也準備好了一會兒無論如何也不計較葉子選座位的事，可是早已經在教室外面等著了，葉子卻在里面磨磨蹭蹭的，這一磨蹭就把她想說話的心思也給磨沒了。

    看到葉子過來，她也只扯了下嘴唇，一聲不吭的帶著葉子往外走，一直到了公交站臺前，一路無言也讓她重新調節好了情緒。

    元祁轉頭去看葉寶珠，見到葉子再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神情，她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盡量自然地換上了笑容，“你帶零錢了嗎？”

    有時她真恨不得自己是以二十七歲的相貌回來了，她也不要再來偽裝只有十五歲的少女。

    “帶了帶了！”

    葉子急忙說著，還伸開手讓元祁看自己手里的零錢，“我特意換了一堆一塊錢的都存著，準備坐車。”

    元祁笑了笑，“我倒是只你看存了一堆一毛錢……”

    葉子每每去超市都喜歡用錢，不喜歡刷飯卡，所以總會遇到找零的情況，這孩子就把那些一毛五毛的都存在了一個葉明珠給她的透明塑料罐里。

    元祁當時知道塑料罐是葉明珠隨手給葉子的還略為葉子覺得心酸，但是見到葉子這樣像個小倉鼠一樣一點兒一點兒存著一毛錢時不時還要拿起來晃晃的樣子，她又覺得分外的可愛。

    這會兒也只有想著葉子可愛的表現，她才能不跟一個孩子計較那么多。

    見到元祁笑著跟她說起了閑話，葉寶珠提了一路的心才敢往下放了一些。

    她其實一直在糾結怎么告訴元祁她座位選了沈宜言前面的事，特意說出來總覺得奇怪，可要是不說也奇怪，猶猶豫豫的就到了調位置的時候。

    坐在沈宜言前面，她真的如坐針氈一樣，見到元祁站在門口念名單她還驚喜交加，可后來意識到元祁的冷淡她才反應過來，心中就只有驚了，驚慌驚懼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從教室出來到現在，元祁不說話，她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事實上，從昨晚她告訴元祁葉明珠說的話之后，元祁勸了她一通后對著她就格外冷淡了，她們都要分開坐了，這學期也不可能再坐同桌了，元祁一開始還會聽她跟明珠說不舍得的話，今天就一點也不聽了。

    她心中其實是很舍不得的。

    她真的很羨慕葉明珠，心里不舍就能說出來，心里不痛快了也能說出來。

    要是元祁也跟葉明珠一樣直爽就好了。

    她現在根本不知道元祁都是怎么想的，連想道歉都會覺得自己主動提出來是冒失。

    上了車，元祁就不再說話了。

    葉寶珠不自覺地打量著元祁，一時覺得元祁已經不計較了，一時又覺得她似乎還在生氣，可她又清楚知道原本周五坐車去元祁舅舅家的路上元祁就不愿意多說話，車上又擠也吵亂，就算說話也聽不清楚。

    轉了車，一直到了下了車，葉寶珠又被元祁拉著手腕一塊兒走后，她心里就起落得更厲害了。

    元祁是不生氣了嗎？

    可如果不生氣，為什么沒有再多看她？

    她并不想這樣一直打量著元祁還不清楚元祁的想法，可是元祁渾身都散發著的壓力也讓她沒辦法開口。

    元祁其實也并不是完全心無芥蒂地去拉葉子，只是葉子總是冒冒失失的，也不看路，她不自覺就伸了手，可是伸手之后看到葉子那樣高興，她就也沒松開手了。

    要她怎么對待葉子好呢？

    她在記憶中把葉子太過美化了。

    可是當初的她有能多好呢？

    現在的她都不想也不愿意多去回想那時候豎起一身刺的自己，也不愿意想那時候狼狽又倔強的自己，她說謊發脾氣，又好強虛榮，時常夸張地形容自己身上的好事借以遮掩自己遇到的種種困境，那樣的她都能被葉子一直耐心的陪伴著，現在的她怎么能這么快就不耐心了呢？

    這一路，站在公交上，她又回憶起了一些自己跟葉子相處的日常。

    十一中校規也明令不讓帶手機，可是沒有學生在乎，所以她也經常帶著手機，但是也只有這時候，回舅舅家，擠在公交車上，她才能找到時間跟葉子聊天。

    要不然就又要到隔天的早上了。

    她那時過得有多痛苦壓抑，她在葉子面前表現的就有多張揚，多快樂。

    不是她只想說些假話空話，而是那些痛苦的，壓抑的，她的驕傲讓她說不出來，反復說那些她那生活中唯一令她感到高興的瞬間就像是在催眠自己，給了她自己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而且，比起來聽到壞消息，讓別人覺得她可憐，覺得同情她，覺得她煩人，她更愿意相信人們都愿意聽好消息，都愿意聽別人說快樂的事情，她觀察到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有人愿意聽她說話，那時候對她來說已經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而且葉子也跟別人不一樣，第一個主動找過來，她愿意傾聽她說話，不會打斷她，也不會質疑她，她說的謊話，她竟然全都相信。

    她那時候編了許多謊話，有的現在還能想起來，有的卻早已經想不起來，可在當時，葉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也并不是總能一直保持著說假話的狀態，也有心情壓抑得她完全不想開口的時候，那時候，哪怕葉子主動找她聊天，她也不想回復，見到了就跟沒見到一樣的扔在一邊。

    但是，接下來幾天那條未回復的消息就一直掛在心上，有時恨不得現在就回復了，但又怕隔了這么久的回復，葉子沒有了動靜，她自己接受不了，有時又擔心這是自己最后一次從葉子那里收到消息，以后她再也不理她了。

    她患得患失，猶豫不決的時候，葉子卻能一直堅持給她發短信。

    可，她現在卻要努力回想才能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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