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聽著就又聽到小姨說，“我聽她說我才知道在學校，他們那些同學給她過生日了，買了生日蛋糕還送了生日禮物，所以到他們同學過生日的時候，她也得送，這人家送你了，你得還回去，道理是這樣，可是咱這家的條件能還得起嗎？禮物又不是我們想要的……”
“除了這也就算了，圣誕節還送蘋果送賀卡，這是錢多了沒處花了嗎？”
那天小姨可不是這樣跟她說的，那天小姨說的話她到現在也還記得清楚。
小姨說，“這樣做才對，有來有往的才能長久，咱就是沒錢買貴的，也得表示心意，你現在的同學都是你將來的資源，要好好珍惜……”
多么通情達理！
可是，現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想告訴自己就是自己聽錯了，可是這樣的聲音還在繼續響著，她動彈不得，也只能繼續聽著。
“還有這次回來，買的衣服是這孩子一片孝心，可是這也是胡亂花錢，你說這錢留著能頂多大用處呢？她這現在大手大腳的，一花幾百塊錢都花出去了，也不見心疼的……”
“這會掙錢了，心思也多了，以后更不好管教了，這次回來我們得好好跟她溝通溝通，要不然以后更難溝通了，這在外面上學，現在才是高中就這樣了，那以后上大學怎么辦？更不會聽我們的話……”
她聽到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針狠狠地扎在了心里，慢慢地就疼得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她完全不敢相信這是她最信賴的小姨說出來的話。
她甚至都沒有站著的力氣，只能扶著墻。
怎么被妹妹拉出去了，她也不知道，被妹妹拉著去了哪里，她也不清楚，只是離家漸漸遠了，她才覺得自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你還跟我說他們都是為我們好的，你說哪一點是為我們好了？”
妹妹憤憤不平地跟她說。
“我跟你說，姐，外公外婆根本就不在乎我們，爸媽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眼里都只有弟弟，你還以為小姨對我們多好？當著面說兩句好話就是對我們好了嗎？好話誰不會說？心情高興的時候外公外婆難道不會哄我們嗎？”
“姐，我跟你說實話吧，你太傻了，你就不該跟外公外婆說你掙錢的事，更不應該掙了多少錢還跟他們說還讓他們給你保管，說是保管，要是真是替你保管，就不會來搜你的東西了？擱在家里還能丟到哪去？你看著吧，讓他們保管后，你回學校的時候能問他們能要出來幾分錢？”
“還有你這次買衣服，不是我說你，你買衣服，咱家人也就算了，你給小姨家買算是怎么回事……噢，我知道你是覺得小姨偷偷給你塞錢了，可是你也不想想她的錢是哪里來的？她的錢其實還是咱家的錢！”
就算是她確實沒能看清人，可被妹妹說著她怎么能聽進去。
而且，妹妹這話也不對，小姨的錢怎么會是他們家的錢？
她起了高音打斷妹妹，妹妹的嗓門卻能比她更加響亮。
“你說咱家現在能欠多少債？爸爸媽媽在外面，兩個人都有工作，他倆一年到頭不回來，那掙的錢都到誰手里頭了？不都到外公外婆手里了？到他們手里，他們就攥著給小女兒花花……”
她聽不進去妹妹這樣說話，還要試圖跟妹妹爭辯。
小姨已經嫁人了，小姨夫家里條件也好，怎么還會花他們家的錢？再說他們家條件這么差。
可是妹妹卻說，“我都親眼看見過好幾次外婆偷偷塞錢給小姨了，還有咱媽，回來的時候哪次回來不給小姨帶東西？私底下光我發現的也給小一千了，我都不知道你為什么一點都不知道？你還比我大這么多，你居然一次都沒發現嗎？”
“你別把她當什么好心人，真是想好心幫你，就不會這樣說話了，你那天回來的時候給她買衣服，不擱村里傳遍了，她怎么不過來看你呢？還有你隔天去她家，我都聽到你跟她說家里的事了，那小姨怎么跟你說的，說過兩天再過來，她為啥當時就不過來呢？”
“你真是，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說你……咱倆要是換換就好了，我要是現在在外面上學，我肯定都不回來，外面上學還能掙錢，還看他們臉色干什么……”
“我要是你啊，我現在就硬氣著呢，我又不靠他們養，手里有錢，我學習還好，將來只有他們靠我的份，哪有我靠他們的，我看外公外婆還敢不敢隨意罵我……你信不信，要是我跟你換過來，現在別說他們問我要錢我不會給，我問他們要多少，他們也得給，只要他們將來還得想靠著我……”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妹妹，原先都覺得妹妹變了樣子，現在更覺得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認識過自己的妹妹。
她實在不知道為什么隔了四個月回來之后再見到家里的人，為什么哪一個她都不熟悉了。
每一個做的事都是她想象不到的事。
她實在承受不住，只能找元祁幫忙了，雖然她也不知道想要元祁怎么幫她，可是哪怕找個人說話也行。
從接了電話之后，幾乎都沒有元祁開口說話的機會，一直到了現在，聽到那邊葉子哽咽的說不出一個字的時候元祁才找到了機會。
但是一時半會，她也需要消化她自己聽到的內容，她已經知道葉子的家人有一點問題，但是聽到的還是讓她有些震驚。
她一個外人聽著就這樣難受了，更別說親身經歷的葉子。
其實人跟人之間的矛盾最復雜的還是跟家人之間的矛盾。
元祁壓下了心里翻涌出來的情緒，輕聲問道，“葉子，你現在對你妹妹說的話有什么感受？”
她以前沒有了解過葉子的妹妹，可現在聽著葉子抱怨的話，她忽然覺得葉子的妹妹年紀雖小，卻很有主見，雖然偏激了一些，但是生長在那樣的環境里，如何能不偏激呢？
一樣被罵著長大，一樣被忽視著，葉子的妹妹卻沒長成唯唯諾諾的樣子，這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情。
不過，既然還有妹妹能夠長成這個樣子，那葉子家里的問題也算不上多大，如果葉子自己能夠正視，能學著硬氣一些，以后應該就會好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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