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觀察著沈宜言跑開，再也聽不到她們說話，元祁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當著比自己年輕這么多的孩子的面說這些話，她自己也覺得羞恥。

    爭吵也是溝通的一種方式，但是這樣的方式很容易展現出自己糟糕的一面。

    已經展示給沈宜言的就已經足夠降好感度了，她不想讓他討厭，也不想給以后不留一點余地。

    耳邊，沈宜言媽媽趁著她現在沉默的功夫正逮著機會數落她。

    “像你這樣出生家境不好的人都是一個樣子的，眼里只能盯著別人，就跟盯著一塊肥肉一樣……”

    “你一個底下縣里過來的人難道不應該本本分分的嗎？又是打扮又是出風頭的，能說這些話……一看就不是個老實人……”

    元祁默默聽著，決定先歇一會兒讓讓沈宜言媽媽。

    說來也挺奇怪，沈宜言媽媽自己這么打扮得這么時尚緊跟潮流，可是說出的話卻這么老舊。

    信奉出身論的人，她也不是沒有遇見過，可是沈宜言媽媽又跟那些人不太一樣，那些人就知道你出身不好根本不會多看你，可是沈宜言媽媽卻跟她計較。

    歸根到底，還是門第不夠高，卡在中間又要向上巴結，又要防著下面。

    “阿姨，您不用打扮，也不用說什么，不是也能出風頭嗎？那為什么還要打扮，還要說話強調自己存在感……”

    元祁休息了一會，在沈宜言媽媽停下來喘氣的功夫，反問了過去。

    “我也一直覺得奇怪，像您這樣優秀的人，為什么總往下看呢？我對于您又有什么威脅呢？就像您說的，您要收拾我不是輕易的就能收拾了嗎？”

    雖然也戴著帽子，身上也做好了防曬，可是被太陽曬久了，也不舒服，而且還要扯著嗓子說話。

    元祁一邊說著一邊往涼蔭下面挪，這一時半會兒的她跟沈宜言媽媽也結束不了，她可不想在太陽底下曬到中暑。

    “您不過來？”

    元祁故意挑眉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沈宜言媽媽現在怎么看元祁怎么不順眼，可是這眼前的少女就像一只滑不溜秋的泥鰍，她怎么著也捏不到手里。

    越是捏不到，就越讓她想讓她不舒服。

    見到她臉上似乎寫著她不敢過去一樣，沈宜言媽媽立刻就走了過去。

    她穿著帶跟的鞋，這樣一走近，從身高上就壓住了這個口無遮攔的死妮子，沈宜言媽媽從上俯視著，覺得自己找回了一些場子。

    她一開始就應該讓她站在這里，讓她清楚地看到她們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就不應該讓她離得遠遠的，保持著安全距離。

    沈宜言媽媽……某些方面還真是單純，一擊就過來。

    元祁心里忍不住感慨，她也更加感慨自己現在只有十五歲，要是換了二十七歲的她，沈媽媽或許就不會這么好說話。

    她把沈宜言支開，也不是為了在這里跟沈宜言媽媽爭吵些沒有意義的話題。

    “您的反應我很熟悉……您剛才的話安在我身上不合適，安在你想要數落的對象上都很合適，我想您是沒辦法找到這個人像說我這樣說出來，所以才在沈宜言這里找替代品？”

    萬玉喬僵硬地聽著，只覺得面前一口一句猜測的少女，忽然像是一個洞察人心的惡魔一樣。

    她怎么看出來的，不是，她怎么知道的？

    “讓我想想，您剛才說我的話，出身不好，仗著年輕，還纏人……比您年輕，比您會說話，能伏低做小，能善解人意……說來已經一年了，我也沒見到沈爸爸來過學校，按理說也就幾個小時……而且，像沈宜言這樣的成績難道不夠錦上添花嗎？”

    元祁緊緊盯著對面的沈宜言媽媽，發現她的嘴唇不自覺的顫抖著，而呼吸又變得急促起來，她心中更加確定起來。

    “……您知道我家里的情況，我爸已經又娶了，那位年輕，會說話，漂亮不漂亮？我不覺得漂亮，但在我爸眼里可能是漂亮的……男人眼中的漂亮跟女人眼中的漂亮可能完全不一樣……重要的是那位已經跟我爸不清不楚好幾年了……”

    沈宜言媽媽本來已經到了再次爆發的邊緣，可耳邊聽到的話卻讓她心中節節攀升的怒火瞬間失去了支撐。

    “您其實不用擔心我對沈宜言有什么……您會這么擔心，大概是您很在乎您的老公，您也相信有愛情這種東西，相信你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您會覺得會有人為了愛情不顧一切……覺得會有人為了能過上好生活會巴住身邊優秀的男人，可是，我做不到……已經親眼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如何對待母親的我如何還能去愛，去相信一個異性呢？”

    “我自己見過媽媽付出了多少，像是沒有老公一樣的養大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著，什么活都要干，當著媽媽也當著爸爸，守著家里的我，護著在外花心的爸爸的名譽……我太清楚感情意味著什么，婚姻意味著什么，雖然現在一無所有的我也確實想有一個家，可是這都不是只有十五歲的我現在該考慮的事情，我不想做那樣的人，無論是像媽媽那樣的，還是像爸爸那樣的，我都不想要……沒有了媽媽，我好像也不需要那個家了，如果將來我有自己的家，我絕對不會像他們那樣……”

    萬玉喬出神地聽著，手腳變得更加的僵硬起來。

    她原先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總是看著這個女孩子不順眼。

    為什么在見了面知道她的情況后她就更加的忍受不下去她出現在沈宜言周圍。

    可是這一刻聽著這個女孩子對著自己說她的心聲，她卻忽然好像找到了十幾歲的自己，好像聽到了那時候自己心里的聲音。

    為什么呢？

    為什么要這么快就再娶了呢？

    一二十年在一起相處的感情，難道一兩個月的分離就能把一切都掩埋了嗎？

    這樣的家不是她想要的家，可是哪里才是她的家呢？

    如果她應該有自己的家，她的家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她會比媽媽做得更好，她也會讓另一半永遠也離不開她。

    她怎么會跟她的想法是一模一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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