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言沒有想到自己這么快就能收到回復的短信，因為太過激動以至于按鍵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居然撥了號碼過去。

    電話打出去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懵了，手忙腳亂的要彌補掛斷，可是電話卻已經接通了。聽到那邊傳過來她特有的柔和的嗓音，沈宜言只覺得自己的嗓子突然發緊起來，他忽然不知道要說什么。

    不對，他原本也沒想著打電話過去的。

    “沈宜言？”

    元祁看了一眼還在接通中的手機，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聲音越發柔和。

    按時間算下來，他應該剛吃過飯，可能要去午休，但是突然卻打電話過來，說實話，她有些不放心。

    沈宜言一手緊握著手機，一只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欄桿，心里的緊張讓他不知所措，這會只能嗯了一聲出來。

    “吃過飯了吧？”

    “午休時間有多久？”

    “訓練很累吧？”

    所幸他也不用費心思去想什么話題，那邊元祁就慢慢的問了起來。

    她也給了他充足的時間來調節自己的心情，雖然心情不一定能夠壓下去，但是聲音好歹能出來了。

    他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但是能說點什么最好。

    也最好不要一會兒就掛了。

    “聽起來就覺得好累，還好我沒有過去……”

    聽到那邊元祁這么說，沈宜言抿了下嘴唇，忍不住道，“其實也沒有那么累。……”

    說過之后他又覺得自己的心思表現得太過明顯了，連忙補救，“就是一直封閉訓練，只有午休還有晚上回去的時候才能拿到手機……不過好像也跟在學校的時候都一樣……”

    一段話他說得語無倫次，沈宜言忍不住想捂臉，他說的這都是什么？

    沈宜言訥訥停了下來，不自覺地扣起了欄桿，他不是想說這些的。

    他只是想知道她回家后有沒有什么事，如果不開心的話，要是她愿意說的話，他都可以聽的，雖然好像他也幫不上什么忙。

    沉默地想著，沈宜言心中的挫敗感都快讓他窒息了。

    她肯定覺得他說的都是一些廢話吧。

    元祁無意識地揪著桌邊的流蘇在指尖纏繞，她還等著那邊的少年繼續說下去，可是手機里卻突然沒有了聲音。

    她小心地拿開手機，看了一眼，還是在通話中。

    “我回家見到我爸新娶的妻子了，她帶了一個小女孩過來，我爸過年就會有自己的兒子了……”

    元祁等了一會，沒等到那邊的少年說話，在這樣相對的沉默中，她又想到了自己那天從沈媽媽口中試探出來的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地跟沈宜言說起了自己家里的事。

    她也希望這一次能跟前世不一樣，可是很明顯的，有些事情還是跟前世一樣的軌跡。

    沈媽媽那天的精神狀態就有些不對了。

    如果真是她試探出來的那樣，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遲早沈宜言也會知道的。

    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她，她希望她說的話能夠讓他不會那么在意那些傷害。

    雖然她說的那些字他都聽得懂也聽得清楚，可是要理解起來卻格外的困難，沈宜言突然覺得自己這一刻的大腦似乎格外遲鈍起來。

    這么遲鈍的他，還想要從她的聲音中聽出她現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怎么可能呢？

    又或許她要是站在他面前的話，可能會好一些。

    沈宜言緊緊抓著欄桿，卻還覺得自己好像沒有支撐一樣。

    她總是這樣，說起這些不幸的事情也跟說起其他事情一樣的平靜。

    “其實他跟那個女人很久以前就有關系了……有的時候我也會想，也許我媽媽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不會近來兩年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冷淡……其實我小的時候隱約還記得他們在一起還挺開心的，不過現在記憶都開始模糊了……”

    “那個女人我不太喜歡，她家的女兒，她經常打她，也經常罵她……看到她家的那個小女孩，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能遇到媽媽……今天回來是我爸開車送我回來的，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們家欠了債，不過去年年底就還清了，而且我爸手里現在有一大筆錢……他應該是想彌補我，也不應該說是彌補我，只是因為他最想炫耀的人已經去世了，他只能把目光放在我這里，所以我這次回去再惹他生氣，他還是想往我身邊表現……”

    “他應該還是在意我媽媽的，可是在意又有什么用呢？在意媽媽也不耽誤他回去找別的女人，天底下的男人大多數都是這樣的……喜歡來得太過輕易，也太過廣泛……不過可能也不只是男人會這樣，女人也是一樣的，如果不要去計較那么多社會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條條框框，就算失去了這么一個男人，應該也不會總是讓大家以為的需要同情吧？”

    “不過，討好我這樣的事應該也只有這一次了，我爸重男輕女，估計有了兒子之后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子了……我沒有那么難過，原先也跟你說過，跟他之間也沒那么多感情，一定要去強調自己傷心難過，或者說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要難過，只是別人印象中應該有的事，并不是我自己真實的心情……”

    聽著這些話，哪怕她語氣依舊平靜，語調依然溫柔，他卻聽出來了她的厭惡跟排斥。

    沈宜言想說出一句話，哪怕說出一個字，能表達出自己的關心也好，可是他說不出來一個字，甚至發不出來一個音。

    他只能沉默地聽著，心里酸脹得厲害。

    在她平鋪直敘說著自己家里的事，還說著自己心里話的時候，他很想很想很想告訴她，他不一樣的。

    可是，他已經不像一年前的他一樣了，有些話說出來又有什么用呢？

    越是往前走，他越來越知道自己原先的想法有多么幼稚，也越來越知道承諾有多么重要，更知道喜歡有多么沉重，所以無論如何不甘心，現在他能做到的都只有默默傾聽。

    不再去想她對他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也不再去想為什么她會告訴他這些，只想著，在這一刻，他是她需要的，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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