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樣的舒曼，舒媽心中總是有太多的不滿，再多的心疼，此刻也都化作了無能為力。
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著她自己醒過來，等她醒過來，她一定要……
要如何，舒媽想不出來，此刻只能咬了牙讓自己安定下來，轉(zhuǎn)過頭看其他人。
她先看的是舒一佲，這孩子從她一過來就是眼睛紅紅的，舒媽伸手拉了他過來，“別擔(dān)心，你姐肯定沒事了，我聽醫(yī)生說了，你們打急救打得很及時……”
安慰了一句舒一佲，舒媽轉(zhuǎn)過頭去看卿云，看到卿云的樣子，她心里驚了一下，這孩子一直都很白，但是如今被陽光照著卻白的沒有溫度，眼睛盯著床上的舒曼不放，唇色都泛了白，一看就是嚇到了。
她又招手讓卿云過來，但是這孩子像是呆住了一樣，完全沒有反應(yīng)。
舒一佲注意到媽媽的動作，趕忙伸手扯了卿云過來，這么大的動作卻也沒能讓卿云反應(yīng)過來。
舒一佲心中一黯，見媽媽的目光在卿云跟二姐身上游弋，他心中大驚，這時候可萬萬不能讓媽媽再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了。
他攥緊了手指，趕忙開口掩飾，“都怨我們兩個，昨天拉著二姐熬夜了，早上是卿云發(fā)現(xiàn)的，他心里很愧疚……”
舒媽聽到舒一佲開口就挪開了目光，又伸手拉住了卿云，拍了拍他的手，“沒事的，不怪你們啊……”
“都已經(jīng)25歲的人了，還照顧不好自己？要怪就怪自己不好好照顧自己……”
舒爸有些不滿，悶悶的說，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爸！”
舒一佲更加不滿的開口了，“二姐都這樣了，你還說……”
舒爸瞪了眼睛，卻沒有再說話了，心里煩躁的厲害。
他們逼她做什么了嗎？就算逼了，這孩子又順過他們意了嗎？
這一點(diǎn)點(diǎn)小事就能讓她病倒了，以后還能指望她做什么？
舒曼要是知道自己爸媽心里在想什么，只怕又要苦笑了。
但是她這會兒混混沌沌的，腦海中各種各樣的畫面交替出現(xiàn)。
渾渾噩噩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世界，卻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能看到能聽到，卻與那個世界始終隔著一層。
她并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很確認(rèn)這是那個世界，心里有個聲音想著她要去找卿云去，于是她就在圍繞著她的萬千畫面中找到了卿云。
只是卻不是她熟悉的卿云，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事情發(fā)展。
舒曼屏著呼吸看著，看著她不熟悉的小卿云是如何一個人生活的。
她問他從前的生活，他從來都說不了幾句，她以為是他不會表達(dá)，卻原來真的乏善可陳。
一天又一天，倘若不是畫面在流動著，她一定會以為是定格了。
晨起讀書撫琴，午后制香作畫，夜里誦經(jīng)直到夜深，間或做些小物件，捻起棋子自己同自己下一局。
他的神情從來都是沒有波動的，玉一般的人，冰雪一般的寒冷。
別人的喜怒哀樂都倒影不到他的眼里，那雙讓她每每看了驚艷不已的眼里能放得下的只有些許死物，就像是天生沒有感情，也不懂得感情，更不奢望一般。
連跟他最近的奶公，他也從來沒有一點(diǎn)冰消雪融的樣子，舒曼看著只覺得陌生。
可是她又看得明明白白，當(dāng)他整夜的跪在佛前那眼里流露出來的一點(diǎn)脆弱。
她以為看下去就能看到他們相遇，心里正揪心著，相遇時的那一幕其實(shí)一直折磨著她，哪怕后來她已經(jīng)證實(shí)她們沒有得手，但是給卿云帶來的侮辱是她怎么也消不掉的，再往前些是她根本沒辦法改變的事情。
舒曼現(xiàn)在根本沒有辦法去細(xì)想自己為什么能看到這些，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畫面，心神都在眼前。
可是，她在上面見到了卿云盛大的成人禮，那樣的隆重，卻又那樣的卑微。
忽然就明白了卿云為什么不愿意提，明明成人禮是一件多么令人歡喜的事情，但是在那個世界卻意味著從此要卑躬屈膝侍奉妻主，閨閣中那些閑適自由的時光從此就一去不復(fù)返了。
這不是她熟悉的卿云過著的生活軌跡。
舒曼很快就意識到了，她想到了卿音囈語中提到的，難道這就是前世嗎？
她心里想著，畫面里確實(shí)是驗(yàn)證了她的猜測。
她的卿云最終活成了一副軀殼，他行善積德，苦修靜處，贏得贊譽(yù)無數(shù)，聲名顯赫，但是夜深人靜，一人獨(dú)處卻仍是那個佛前昏黃燭火下的一抹影子。
舒曼看著看著，心里卻想到了自己遇到的卿云，他第一次睜開眼看到她時的無悲無喜，跟這個上面的卿云是多么的相像。
那時他意識清醒時肯定能意識到他不著片縷，可是他只閉著眼睛面色如常，她那時候控制不好身體，給他喝粥吃藥都粗魯?shù)囊刂撇蛔∩眢w顫抖，可臉上從來沒有一絲脆弱。
她腦海中想了那么多，怕這個人醒過來要死要活，怕自己當(dāng)成了替罪羊，替人背鍋，而是不過相處了一天，她的想法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雖然雖然年幼，卻是一個值得她敬佩的人，他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卻無端地讓她覺得心安可靠。
她知道他曾被人欺辱，受過怎么樣的虐待，更是能從那樣的傷痕中知道他有多么的倔強(qiáng)，多么的堅強(qiáng)，可是這樣的他，只不過得了她稱不上溫柔的照顧后便淚盈于睫。
也是那一滴淚，那睜眼后無意識的對視，讓她心甘情愿地背上了黑鍋，后來又不甘心不能接近他。
她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能夠得到原諒，也沒有奢望過能讓他一直陪著自己，可是他卻那么輕易的被她打動了。
她害怕這樣的親近又害怕自己無法脫身離開，想要接近卻站在原地克制的厲害，但是等她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到了她身前。
舒曼只覺得眼前的畫面模糊了起來，不知道是她自己流淚的緣故還是怎么的，等她眼前畫面再清晰起來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了卿云站在了斷崖前。
前一刻她見到的卿云已經(jīng)邁入中年，可這一刻卻又回到了少年，令她揪心的是畫面中卿云說出的話，還有身邊卿音，奶公他們驚恐的表情。
她一直想知道，又一直害怕知道的真相原來是這樣，如果她不在了，他才不會老老實(shí)實(shí)的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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