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老爹想到造成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徐家后，完全拋卻了對徐屠戶的懼怕。

    硬著脖子看著徐屠戶，冷哼一聲，“是你家女婿又怎么樣，總歸是我兒子！”

    話雖然這么說，揚起的手卻悄然放下。

    “老頭子，你這是要逼死我？”顧老太摸了一把眼淚，接著哭訴，“清兒他就是我的命根子，我這個當娘的，只希望他能平安順遂的過一輩子，你就不能放過他？”

    顧老太的聲音飽含絕望，即使與她不對付的徐嬌顏，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對顧清越的一腔母愛。

    聞言，顧老爹呆愣了，看著老妻的眼神充滿掙扎，捂著頭痛苦地蹲在地上大叫。

    就這樣發(fā)泄了一刻鐘，緩緩地站起身，定定地看著顧清越，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話，“我答應(yīng)，析，產(chǎn)，分，居！”

    一字一頓，字字泣血。

    聞言，在場所有人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特別是徐屠戶。

    他已經(jīng)打算好了，如果顧老爹硬著脖子不答應(yīng)，直接敲暈他按指紋就好，屋子里的人統(tǒng)一好口供，顧老爹就是不想認也不行。

    萬幸，沒有到了這一步，不到山窮水盡，他還真的不想這樣做。

    一方面，顛倒黑白不符合他的性格，另一方面說明，顧老爹這個人已經(jīng)利欲熏心，無可救藥。

    顧老爹松口后，在顧族長和一眾族老的見證下，顧家二老在析產(chǎn)分居的契書上按了指紋。

    秀才本身沒有恒產(chǎn)，又因為自己的作為愧對父母，家里的東西并沒有要，還把自己作為秀才的絕大部分福利讓了過去，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凈身出戶，這一舉動，得到了包括徐家在內(nèi)的所有人的贊賞。

    人就是這么奇怪，無論顧清越是多么逼不得已才做出這個決定，哪怕他們也認為應(yīng)當如此，還是希望他對父母依舊親厚，沒有芥蒂。

    塵埃落定后，經(jīng)歷此事的顧家二老瞬間蒼老的十歲，受傷的顧老爹更為凄慘，滿頭白發(fā)、步履蹣跚、青紫交加，看起來格外凄涼。

    對于這樣的父母，顧清越真的不能狠心，默默地把父母送到顧家門口后，才轉(zhuǎn)身離去。

    徐嬌顏目送顧家二老離開，脫離顧家的目的終于實現(xiàn)，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興，反而心中五味雜全。

    她今天看到了顧家二老為人父母那可敬的一面。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徐屠戶如此，顧家二老亦如此，世間最深沉的愛，莫不如是！

    徐嬌顏突然發(fā)現(xiàn)，顧家二老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惡，他們或許粗鄙、或許貪婪、或許沒有見識，可他們對顧清越的愛，比任何人都深沉。

    顧家，顧老大看到凄慘的父母，臉色大驚，“爹娘，是不是徐家欺負人？”

    顧老太疲憊的搖搖頭，自己最疼愛的兒子離開了，哪怕就住在不遠的地方，隨時都能見面，顧老太還是覺得凄涼，她現(xiàn)在并不想見到這個大兒子，如果不是他，事情也不會發(fā)展到這種地步。

    一言不發(fā)，佝著背、蹣跚地邁著小腳，一步一步走進堂屋。

    顧老爹緊跟其后，淡淡地瞥了一眼顧老大，不帶任何感情，“你一直都在家？”

    顧老大心虛地低頭，“剛醒沒多久。”

    “是么！”不置可否地說了這句，顧老爹也跟著去了堂屋。

    顧老大緊隨其后，看著狼狽地二人，問道，“爹娘，發(fā)生什么事？你們怎么搞成這樣？”

    顧家村這地兒，顧家因為秀才很是受尊崇，顧老大想不通二老怎么搞成這樣的。

    靜默良久，顧老爹強忍疼痛，開口丟出一個炸彈，“清越不會回來了，以后都不會再回來。”

    “不回來？什么意思？老三這是準備賴在徐家？”顧老大眼中浮現(xiàn)溫怒。

    “我已經(jīng)簽了析產(chǎn)分居的契書，以后，咱們，跟他就是兩家人。”這句話，好像抽光了顧老爹所有力氣，說完后，就癱坐在椅子上。

    聞言，顧老大不可置信地看著顧老爹，“爹，你糊涂啊，徐家又不能一手遮天，你怎么就同意了呢？”

    “怎么，你這是在質(zhì)問我這個老子？”顧老爹冰冷地問。

    對于顧老大，顧老爹是失望的，無比失望。

    一直在家卻沒有露面分毫，可見是個沒有擔當?shù)模瑝m埃落定后反而責怪他這個做爹的糊涂，如此涼薄，枉為人子。

    “沒，”顧老大連忙搖頭，“我只是覺得可惜，老三可是咱們家最出息的人，這么些年又砸了那么多錢，可惜......”

    顧老爹聞言，一個茶杯砸了過去，“他是你親弟弟，不是貨物，任你衡量，再說了，就算他出息，又與你何干，他花的錢，是我們兩個老不死賺的，花了你的？”

    “滾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你！”

    顧老太對此視而不見，這次的打擊，反而讓她明白過來，大兒子并沒有他想的那么老實，對自己也藏著心眼，就像她老頭子說的涼薄，幾次三番出事，就沒有見他幫過什么忙。

    “爹，我錯了，你別生氣。”顧老大感受到顧老爹的怒火，立刻跪了下來。

    對于他的話，多有不忿，可全部埋在心里，拳頭緊握，卻面上憨厚，一副任憑顧老爹處置的樣子。

    顧老爹諷刺地看著他，悲哀地嘆息，“這是報應(yīng)啊！果然是報應(yīng)啊!”

    曾幾何時，他亦是如此，為了從父母手里多要東西，各種曲意逢迎討好，今天他的兒子也是如此。

    “還不快滾，想氣死你爹嗎？”顧老太見狀，連忙呵斥。

    她的心中，顧清越第一，顧老爹第二，她自己第三，顧老大還在顧老二后面，罵起來一點都不客氣。

    顧老大走后，顧老太開口勸慰，“老頭子，別傷心了，不管是老三還是他媳婦兒，都不是那狠心絕情的人，他們也是被咱們鬧的沒辦法才不得不撇開咱們，往后咱們好好對他們，他們小兩口不會跟咱們計較的。”

    洗盡鉛華的顧老太，退卻了以往的尖酸與算計，變得豁達、睿智又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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