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你這樣的學生，是我的福氣啊。”
周曦月靦腆的笑了：“不說這些了，老師您請坐。”
確定了師徒關系，李興平就安心坐下了。
“小周有心了，還帶這么多東西。”李興平拿起一個雞腿狠狠咬一口：“好多年沒吃這么好的東西了，小周，還有這位……工作人員，你們也吃。”
周曦月：“不用管我們，來的時候省里請我在飯店吃了一頓大餐，我不餓，您趕快吃。”
李教授喝了一口酒：“老伙計們肯定想不到我有一個這么好的徒弟。小周，你去請老張老王，就說我請他們吃東西。”
“唉。”
周曦月讓省里工作人員陪著李教授，她出去找農場人問李教授朋友的位置。
待把兩位老師找到帶到接待室，周曦月和工作人員都出去了，不想打擾他們敘話。
她在外墻紅色的二層樓外面漫無目的的轉，遠處一個跑的跌跌撞撞的人映入眼簾。
這次周曦月認出來了：“昌蓮萍？”
昌蓮萍比了個噓聲，說小聲點。
拉著她去紅樓后面，這個位置有些隱蔽，還避風。
“你怎么到這兒來了，你找誰？還是你也到農場工作？”一站定昌蓮萍就迫不及待問。
“我是找人的。”她說。
昌蓮萍失望的哦了一聲。
周曦月想起她的性子，好笑的問：“知道我不是來受苦的，你很失望？”
昌蓮萍就說：“我就知道你命好，跟我不一樣。”
大方承認了她的想法。
“反正以后我沒法打擾到你了，你行行好，有沒有吃的，趕快拿出來一些，我好不容易才溜出來，要是被發現肯定少不了一頓教訓。”昌蓮萍拉著她的袖子著急的說。
周曦月拉下她的手，感覺一陣冰涼，一看昌蓮萍手凍的通紅，像發面餅一樣，又腫又亮。
臉上也凍了兩團紅，還結著痂皮。
周曦月以前不喜歡昌蓮萍，也沒想到她會變成這樣。
“你這怎么弄的？”她吃驚的問。
昌蓮萍低頭看了一眼，把手收進袖子，裝著不在意的語氣說：“還能怎樣，冬天在外面挖河道，有沒有防凍膏，大家都這樣的。這不算什么，你有東西吃嗎？”
周曦月突然不好意思：“我看看望李興平李教授，帶的吃的都在接待室，李教授正和朋友聚餐。吃的沒有了。”
昌蓮萍嘆息一聲：“枉我想著你來還千辛萬苦過來找你，大門口我還說了我餓，見了老朋友你就一點東西都沒給我留？晦氣！”
說完跺腳就要走。
周曦月連忙攔住她：“你說說你的情況，回去我就給你寄吃的。”
昌蓮萍狐疑的看她：“真的？”
周曦月點頭。
“行吧，我就知道你還記恨之前的事，你是想聽我過的有多慘。經過這么多事我也算明白了，我認輸，我玩不過你。我錯就錯在自己沒本事，只憑一張嘴還看不起你們所有人。結果就栽了。”
昌蓮萍看了周曦月一身新衣服：“你最近過的好吧。”
周曦月說：“不瞞你說，知道你過得不好我非常開心。”
“你肯定還抱著希望，覺得我是那種會可憐你，心地善良，看到你的情況會不忍心的人。可惜我不是，咱們的恩怨我也不想重復了。我就想聽聽你有多慘，然后決定給你寄什么東西。
我不缺錢，你走之后我就和村長策劃了科學種田的事，紅星村糧食產量翻了倍。我也因此獲得許多榮譽，還見了主席。如果我想從政，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可誰讓我心地善良呢？我就想看著老百姓都吃飽飯，就找到省里，幫助李興平教授平反，從此以后他就是我老師了。
以后我不用想著什么時候恢復高考，什么時候才能回城。現在只要我想，隨時都會有單位接收我。怎么樣，聽到我的近況，你高興嗎？”
昌蓮萍一點都不高興，她氣的紅了眼眶，跺腳尖叫：“周曦月，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欺人太甚！
你這種裝善良的人，憑什么讓所有人都向著你，憑什么讓大家聽你的話，憑什么有現在的地位？！
老天不公啊，怎么不降個雷劈死你呢，我不過就是給你塞了一張紙條，你就把我整成這樣，你太惡毒了！你就會找老實人欺負嗚嗚嗚……”
昌蓮萍說著說著哭起來了，拿破爛的袖口擦眼淚。
周曦月看得很開心：“你到底講不講？”
昌蓮萍氣的大叫：“周曦月，你沒良心！”
周曦月更開心了：“你到底講不講，講的我高興，會給你寄更多吃的用的。”
昌蓮萍雖然被氣的哭出來，但想起自己的處境，吃不飽穿不好的，還是抹了眼淚說起來。
“剛進農場的時候還好，每天刷碗澆菜，活兒多，吃的少。第一個月發十塊錢工資的時候我高興瘋了。
可是第二個月就不對勁了，副廠長是個中年婦女，她嫉妒長的好看的，就把我調職了，讓我去挖河道。和下放到這里的人一個待遇。
每天都是稀粥青菜，三頓的飯還不如在紅星村一頓的頂饑。這里又不能往外寄信，我的錢全部在農場買防寒衣物了。看管我們的人很嚴厲，干活干不好就不給飯吃，還用腳踹，用鞭子抽。
我說好話不管用，副廠長交代過不給我好臉色，別人就欺負我。農場一進來出去就難了，我想過很多辦法要走，都沒成。這里就像監獄一樣，每天都要工作十二個小時以上。我實在過不下去了。”
“看起來也沒有多慘。”
“沒有多慘？”昌蓮萍異常悲憤：“周曦月你沒良心！你看看我的手我的臉？現在就像枯樹皮一樣粗燥，第一次見面你都沒認出來，你還說沒多慘？
我原本以為紅星村日子過得差，現在想想紅星村跟這兒比是天堂了，你都不知道我我在這過的是什么日子，你還說沒多慘？”
周曦月盯著昌蓮萍的臉，她整張臉毫無血色，天氣干冷又沒有擦臉油，此時顯得異常干瘦，只有被凍傷的臉和鼻尖紅紅的。
以往被人贊賞的杏眼，因為愁苦眉毛和眼睛都耷拉著變了形狀。嘴角干裂，露著血口子。
整個人無端的老了十歲。
看起來確實慘。
周曦月說：“昌蓮萍，你知道錯了嗎？”
昌蓮萍咬著牙瞪著她說一字一句說：“我玩不過你，我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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