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二八號瞥他一眼，繼續說：“女孩子受了愛情誘惑出走，全然忘了十多年父母養育之恩。和愛人離家出走之后，生活幸福順遂還好，萬一那人是個浪蕩子，想憑借女孩身份擺脫窮困。

    女孩子被愛情沖昏頭腦，同意男子懷孕之后求父母原諒的提議。那么女孩子的出走就成了笑話，她覺得她是為了愛情勇敢反抗封建權威的斗士，其實她是男子上升階層的工具。

    這種情況男子要有良心騙女子一輩子的話，也還好。怕就怕男子有了錢，女子成了糟糠之妻，男子拋棄她不費吹灰之力。因為女子已敗壞了名聲，社會輿論不會站在女子那邊，還要罵她一聲活該。

    另一種結果，男子無求生能力，靠著女子變賣首飾度日。不多時錢財花光，被男子賣到妓院。女子后悔，但沒臉回去，也回不去。一輩子就毀了。

    有心機的男子，會騙著女子自己出賣自己，賺錢供兩人生活。男子則可拿錢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女子一反對，男子就會提醒她現在不堪的身份。女子痛苦，但想著為了跟男子在一起付出那么多，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回去，被人嘲笑她是錯的。

    于是……一輩子就這么過去。從金枝玉葉，大家小姐，變成地上一灘爛泥。”

    董小寶作為大作家兒子，對文章的敏感度還是有的，覺得這是個很好的題材。

    有爭議，會引來一片罵聲，也會引來一片贊譽。

    有哪個家長希望女孩子看多了書就反抗父權，拒絕家族安排的婚姻呢？

    董小寶意識到陳強寫這些是為了教育女孩子不要輕易被人騙，但是全寫壞情況，恐怕會引來女孩子的反感。

    覺得陳強是封建壓迫的幫兇。

    這種反感情緒一上來，不管寫什么，都會先入為主的覺得他說的是錯的。

    想了想，董小寶說：“我覺得你把它寫成短篇小說會更好，文中女子被引誘離家出走，最后結局不好。主題是這樣的話，應該再加一個對照組。”

    董小寶胖胖的臉經過幾天折磨受了些許，此時眼中滿是認真。想到董先生對董小寶不成器的嘆息，零二八號覺得未必如此，人家董小寶還是很有思想的。

    當下零二八號一拍手，驚喜又感激的贊嘆：“好主意，我怎么沒想到這個。果然是家學淵源，小寶，你太厲害了！”

    董小寶先是一愣，繼而臉一紅，低下頭玩著指甲：“小事，都是小事。”

    零二八號繼續夸贊：“小寶你太厲害了！你可能覺得這些提醒只是一句話，但對我來說這意味著好多個彎路，也許我的人生會因為你這一句話而改變！小寶，以后我不能這么沒禮貌的叫你了，達者為師，我應該叫你小寶老師！”

    說著零二八號正兒八經的起身，對小寶拜了一拜。

    董小寶更加害羞，在寫作方面受到別人的崇拜，讓他很不好意思，又很高興。

    他連忙揮手，裝作謙虛的說：“不用不用，咱們是同輩人，叫我小寶哥就好了。”

    說著拍拍零二八號的肩膀表示鼓勵，董小寶很開心，原來教導別人是這么開心的一件事。

    小董夫人透過窗戶看到兩人開心的樣子，也笑了。

    零二八號見他興致很高，趁熱打鐵說：“小寶哥，我覺得你這么有學問，但你學校的同學竟然都視而不見，實在太不應該了。你不應該浪費你的才華，這樣吧，我看小董夫人不識字。不如空閑時間你教教她認字。”

    董小寶往廚房看看，小董夫人也聽到兩人對話，連忙擺手：“我不行，我不行的。我腦子笨，認不了幾個字還會耽誤小寶時間。你們都是做學問的人，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零二八號走進廚房把人拽出來：“噯？小董夫人不要這樣想。你以為認字只關你自己的事？不是的。等到以后小寶哥成名，記者采訪知道您作為作家的夫人和兒媳，竟然不識字，人家不會說你什么，覺得你是封建制度的受害人。但是會說小寶哥的不是。

    覺得董先生和小寶哥自詡先進開放，卻連自家夫人都教不好。這算什么大作家？”

    小董夫人一聽對董家人不利，立刻慌了。

    “我不識字，竟然有這么嚴重？都是我的錯……”看著董小寶的眼神有些自卑，有些歉意。

    董小寶很不自在，陳強說的是，他爹在報紙上已經說了他們家鄉這種風俗的弊端，他也知道是弊端，耽誤了兩個人的青春，但他知道了還不去改變。

    只是日復一日的覺得，兩人的距離逐漸變大，有時候很長時間都說不了一句話。

    這是社會的錯，卻只讓林娟承擔了痛苦。

    林娟十七八歲的時候愛說愛笑，現在面對他滿眼的自卑，人也逐漸沉默下去。

    是他的錯。

    兩人作為夫妻，就應該相互扶持。

    把妻子當做封建糟粕拋下，另尋真愛，那是他最不恥的行為。

    他和他爹一樣，對那種人非常鄙夷。

    可是如果沒有陳強提醒，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中也成了那種人。

    他自己越走越遠，卻把林娟拋在原地。這很不應該。

    林娟小時候照顧他，現在輪到他照顧林娟了。

    董小寶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娟子，不要怕。那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我竟然從來沒想到要教你識字，以后我就教你識字，你識了字就能明白，我和同學們說的是什么。你也能通過識字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

    小董夫人又驚又喜，不敢置信的看著零二八號問：“小陳先生，小寶說的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

    小董夫人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小寶教她識字，以后她也能成為有本事的人，不給小寶和董家丟人了。而且她識了字，小寶就不會嫌棄她封建落后了。

    零二八號笑著鼓勵：“真的真的，小董夫人，你在家讓小寶教你學習，以后你也能成為學問人。小寶以后成為大作家，你就可以幫他謄抄稿件，修改錯字。小寶的成就也有你的功勞！小寶哥，你說是不是，你們夫妻這樣多讓人羨慕！”

    董小寶含笑點頭。

    小董夫人拿著帕子抹淚，她太高興了。干涸的心突然鉆出一個泉眼，咕咕的流出活水。她突然感覺以后的生活有了希望。

    零二八號笑著打趣：“小寶哥，以后小董夫人有了學識，可容不得你現在這么欺負她了。你再惹人家不高興，人家扔下鍋鏟就走，有你爹的關系在，隨隨便便就找到一個報社編輯的工作養活自己。到時候你面對冷鍋冷灶，看你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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