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修】
就像白芷沒有想到天歌會來一樣,屋里其他人也沒有想到有人會破門而入,并能以這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阻去刀疤兄弟的雙刀去勢。
此刻,兩人手中明晃晃的長刀,正握在那突然入內的白衣少年手中。
那本該落在白芷身上的利刃,也左右開弓,架在了原本持刀的刀疤臉兄弟的脖子上。
白芷睜開眼時,正瞧見這駭人的一幕。
持刀少年站在她的面前,面上帶著些久久等待的不耐,可那模樣竟比早上的滿面笑意更讓人覺得風神俊逸。
“你是什么人?竟然持兇入室動手劫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徑,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朱成益看著這一幕,氣息粗重地向后撤步,但為了不失身份卻還是壯膽呵斥。
話音一落,卻聽那白衣少年頭也不回,只傳來不屑輕笑。
“朱大老爺跟我論王法?那我們不妨先論論你們為什么將徐家的丫頭囚來此處,又為什么讓人利刃相向如何?我想府尹大人應當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徐家人定然也想知道為什么。”
再次聽到少年的聲音,再次看到少年望著自己的目光,白芷終于控住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與感激,原本模糊的雙目再次充盈著淚水。
林花師!
白芷低下頭,她的雙腳還在,她的雙手也還在!
她從未覺得,自己那紅斑遍布的雙手竟是如此美麗!
“再不起來,我可就真走了。”
天歌看著地上的白芷,聲音冷清。
若不是眼前這丫頭還有些用處,這般背主之人,她是一點也不想費工夫去救。
白芷聞言,連忙手腳并用,扶著墻爬起來。
方才那生死一線的恐慌與懼怕,讓她此刻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也顯得有些吃力。
天歌蹙了蹙眉。
被她刀架脖頸的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朝天歌身后的朱大老爺使個眼色,朱大老爺見天歌一直不曾回頭,雖心中有懼,卻還是偷偷舉起了桌上的茶壺,準備朝著她的后腦勺砸去。
這邊白芷堪堪扶墻站穩,轉頭去看天歌的時候,卻正瞧見朱成益用力砸來的茶壺。
“林花師小心!”
一道驚呼出聲,白芷朝天歌撲身而去。
誰曾想,在她剛出聲的第一瞬,早已聽到背后響動的天歌已然撤刀彎腰,左右手雙刀各自挽花,然后沖趁機疾步后撤的兄弟二人齊齊飛去。
隨著茶壺落地的碎裂聲響起,兩把長刀也分別釘在一旁的屏風和屋門之上。
屋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逃到屏風旁的壯漢高舉雙手。
在他的左腋下,原本屬于他的長刀正顫顫巍巍的晃動著身子。
而雙手放在門上,眼見便要推門而出的壯漢,此刻則半蹲著身子,頭頂之上,另一把刀發出駭人的吟鳴。
至于扔茶壺的朱大老爺,此刻則被一根筷子指著喉嚨,近在眼前的,是少年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看來朱大老爺是真的想跟我論論王法了。”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不對!咱們不論了不論了,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說著朱成益顫抖著伸手指向刀疤兄弟,“大俠明鑒,是他們,是那倆人讓我這么做的,不是我,我不敢我不敢啊!”
聽著朱大老爺最后甚至帶上了哭腔的污蔑,天歌嫌惡地憋出兩個字。
“閉嘴!”
等耳邊終于清凈下來,天歌看著方才替自己擋壺卻撲了個空,直接摔倒在地的白芷,柔了些聲氣。
“怎么樣,能起來么?”
地上的白芷點了點頭,左手撐著地面,帶著幾分艱難勉強起身。
這時,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明叔開了口:“林花師……咱們有話好說,要不您先放開大老爺?”
天歌聞聲,望了身后精明的老者一眼,然后拿開放在朱成益喉嚨邊的筷子,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我是想好好說話的,可是能不能好好說,得看你們。”
明叔聞言,連忙將朱成益拉后幾步,又將那還舉手蹲身的兩兄弟支了出去,這這才咳笑幾聲道:“早就聞說林花師香技超絕,今日一見,才知還有一身超絕的功夫,當真是年少有為啊!方才真是失敬,失敬。”
天歌從那兩把兄弟二人忘帶走的刀上移開目光,沖著明叔抬了抬手,“在下也早就聞說朱家是脂粉業的行首,今日一見,才知原來朱家人行事都是這般,當真是大開眼界啊!方才真是失禮,失禮。”
明叔聞言一愣,著實沒有想到眼前這位看起來年紀不大相貌俊朗的少年,居然是不太好相處的性子。
尤其是方才少年那一身功夫,讓他不由想起當初老爺子說此人若是不從,不如除去的命令來。
這般能轉瞬取雙煞長刀性命的身手,當真是他們可以除去的嗎?
明叔難得有些為難起來。
旁邊的朱成益在這時候才回過神來,終于認清眼前這位居然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找,卻始終沒有找到的林花師。
“聽聞大老爺想找我?如今我既然來了,不如正好聽聽大老爺何事尋我。”
少年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桌上僅剩的幾盞茶杯。
至于茶壺,方才已經被朱成益摔碎在地,滿壺的茶葉和水鋪在地上,惹出狼藉一片。
一聽少年主動提起,朱成益頓時被點醒,當即道:“既然林花師已經知道了,那我也就直說了。”
“眾所周知,大周如今三大脂粉行并行,但若是仔細算起來,生意最大,也最有影響力的,則是我朱記。在臨安城,或許徐記有些名聲,但真正舉國聞名的,則是我朱記!”
“以林花師的才能,如果入了我朱記,定然可得上賓之禮,銀錢自不必說,朱記還可助閣下揚名大周,甚至可以成為流傳千古的香師第一人!這些,都是徐記所不能給予的。”
語氣激昂的說完這些話,朱成益滿懷期待看向天歌,“不知林花師意下如何?”
料想中的激動不曾出現,那少年依舊語氣淡淡,甚至自顧玩著茶杯,連抬眼也不曾,“大老爺說的很好,可是朱記將我的香方不問自取,以自家名義售出。做生意講究個誠信,你們這般行為在前,如何讓我信得過呢?大老爺,您說的這些話,可能告訴我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呢?”
朱成益頓時眼皮一跳。
果然!
竊方之事徐家怎么會不知道?
就算徐家不知道,眼前制香的少年又如何不知?
好在這問題他心中早有盤算,當即不假思索的指著站在天歌身后的白芷道:“是她!是她拿了這方子來,說自己在徐家學藝多年,將歸氏的香方補全改造,制出了五款新方,愿意供我朱家試用,所以朱家才會這般的。”
白芷聞言當即憤然喝聲,“你胡說!明明是你們讓我去盜林花師制好的香方,哪里是我自己研制出來的?!我連徐家的花師考核都不曾通過,又如何有能力去補全歸氏的香方?!”
“那這就要問你了!你為什么要拿著從林花師那里偷來的東西,裝作是自己的?!”朱成益冷笑兩聲,看著氣急敗壞的白芷,眼中閃過一絲得色,“我朱記百年脂粉世家,就算是沒有這香方,也依舊能憑借自家本事居于徐記之上,何必多此一舉,去做這等抹黑自家又不討好的事情?!”
“你含血噴人!若不是你們讓我如此,我何必冒險去做這等事?!”白芷氣憤不過,當即便要沖上前。
以從她手中拿香方卻不知由來的名義,洗脫自家有意竊取徐記香方的罪名!朱家人翻臉不認人還亂扣屎盆子的丑惡嘴臉,她今兒個才算是徹底看清了!
然而沒等她邁出幾步,便有一只胳膊伸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林花師!”白芷委屈道。
然而天歌卻并沒有理她。
朱家的說辭的確說得過去,可他們卻不知道,在白芷剛進入這間屋子的時候,天歌已然在外將里面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所以,朱成益的話,她根本不信。
一只胳膊擋著白芷,另一只手則將桌上的茶杯拿到面前把玩。
靠在椅背上,天歌悠悠開口,“大老爺方才所說的歸氏,又是怎么回事?”
一聽天歌這么說,朱成益當即打開了話匣子。
“林花師年紀小,許是不知道,前朝時期,明州曾有一位姓歸的香師,名喚歸有榮。此人曾因制香之術超絕,所以名噪一時。當時各大脂粉行都想請他為自家調香制粉,只是誰曾想這位卻是個桀驁的性子,不僅拒絕了各家的邀請,更放話說不肯與我們這等銅臭的商人同流合污,說什么真正的香乃自然之香,乃花木本味,若是沾染了俗世銅臭,便失了靈魂。”
說到這里,朱成益乜斜了一眼面帶怒容的白芷,語帶得色,“你說這姓歸的,不出山就不出山吧,為什么要嘴賤滿口亂噴?結果有一天,罵人罵得狠了些,便被人一怒之下給滅了口,最后只剩下您身后一個活口,被我爹好心救了下來。”
“誰曾想,這位歸家姑娘卻是個缺爹少娘沒教養的,自己手腳不干凈偷了東西,卻要說什么為了報答我朱家的救命之恩相贈,結果讓我朱家莫名背了這樣一口黑鍋,更害得我們跟林花師之間生了誤會。您說,這人該殺不該殺?”
說完,朱成益一臉期待的看向天歌。
少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聽朱大老爺這么一說,這丫頭好像真的該千刀萬剮。”
白芷頓時面色蒼白。
然而話音剛落,身前的少年又道,“不過話雖如此,也不該由朱家的人動手,否則置府尹大人于何顧,又置大周王法于何顧?到時朱家這等光風霽月的人家再惹上人命官司,可就不好嘍。所以,這人還是由我帶回百花閣,看徐大小姐那邊如何處置吧。”
對面一直沒有說話的明叔聞言,不由開口道,“林花師,左右這丫頭不過一介仆從,只要有賣身契在手,就算直接打死,也是合王法的,又何必這么麻煩呢!”
天歌輕笑一聲,“那這賣身契,是在閣下手中,還是在朱家各位手中?”
大周的確有這樣的法令,賣身的仆從,主家有一切處置權,哪怕打死,也不過罰些銀錢,到不了殺人償命的地步。
但這權力,卻只屬于拿著賣身契的主家。
白芷的賣身契,在徐家人手中。
隨手將茶杯扔到桌上,看它打了個旋兒后穩穩定好,天歌站起身來,終于抬頭看向朱成益和明叔,“如果朱家真的有跟我合作的誠意,就別玩這些彎彎繞繞。我等著朱老爺子親自來跟我談。”
說完這話,她走到旁邊的桌上,從筷筒里拿出兩根筷子,不經意拋擲而出。
朱成益嚇得當即抱頭蹲下,卻聽身后傳來“當啷”兩聲,那兩把插在屏風和木門上的長刀竟被兩根木筷從中擊斷。
刀口半截仍在門戶當中,而刀身半截則落在了地上。
這一幕,漫說朱成益,就連明叔也嚇得好久才回神。
這時,天歌早已帶著白芷離開許久。
……
……
白芷跟在天歌身后,按著自己的右手低頭前行。
兩人一前一后,一路無言。
直到百花閣的大門依稀可見,天歌這才停住步子。
“害死你全家的,是徐家人?”天歌問道。
白芷終于抬起頭來,目中恨意灼灼。
“是。”
“你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白芷咬著牙,“哪怕那些人蒙著面,我也知道,他們是徐家人。”
天歌笑了,“蒙著面,你怎么就確定是徐家人呢?”
“徐記的山云歸岫,是我爹制出來的,我知道。”白芷的聲音有些微顫,已經擦干的雙眼再次噙淚,“那是我四歲那年,我爹為我生辰所制的香脂,因為我的名字,就叫云岫。”
山云歸岫,歸云岫。
如果不是徐記為方殺的人,那他們怎么會拿到歸家的香方?!
天歌望著白芷哭花了的臉,嘆了口氣,“你只可知道,山云歸岫的方子,是你爹送給已故的徐老爺子徐化的?”
白芷猛然抬頭,面上是止不住的驚愕與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你爹很喜歡下棋,對嗎?”
夏日的午后,路上并沒有太多的行人,在熱風陣陣的旗幡之下,天歌對著眼前的少女道出了那個自己知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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