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5日修】
攬金公子倒是沒有想到天歌這能說上這許多,如此詳細,可不僅僅是簡單的“識貨”兩個字就夠的。
而這樣的熟悉,讓攬金公子更增添了幾分炫耀的欲望。
來自行家的敬意敬仰,可是比尋常人的有趣多了。
就像自己這間屋子,那些認得出來是陰陽木的,他倒能高看一眼,多說幾句;而那些認這屋子大煞風景的,莫說介紹解釋,他甚至連理都懶得理。
“林公子所言不錯,七寶琉璃珠的制作難處,便體現在你方才所說,然而我這珠子,可不僅是個頭大。”
攬金公子輕笑一聲,小心的將珠子再放到天歌眼前,“林公子且再仔細瞧瞧,這里面可有什么獨特之處?”
肉眼便可見的獨特之處?那定然不是鏤刻之類需要透水才能發現的地方了。
這樣想著,天歌凝神細看,忽而睜大了眼睛,“里面的是珍珠?!”
“林公子果然好眼力!”攬金公子收回了珠子,“我這琉璃珠,也叫七寶明珠琉璃珠,珍珠外裹琉璃,雖是人力所為,但卻渾然天成,毫無破綻。”
“那倒真是巧奪天工神乎其技了,”天歌不由感慨,“能將珍珠完好無損的嵌入琉璃中,燒制得毫無細紋絲毫不影響七寶佛陀像不說,更能將將珠子中間全然鏤空,這樣的工藝,的確可以說得上見所未見。”
且不說一顆七寶琉璃珠制成有多大的幾率,將明珠內嵌燒制而出的,那可是千萬里也不能挑一。
“不過,”天歌頓了頓,“公子跟我說這些,總不會是想讓我用你這珍寶來裝我的新香吧?”
且不說這七寶明珠琉璃珠僅此一顆,就是天歌碰一下都能讓攬金公子提示小心的東西,哪里能由著她去裝什么勞什子的香?
天歌可一點也不相信自己的新香能比這珠子珍貴。
就算是攬金公子愿意割愛,她也舍不得用啊。
“那是自然。”攬金公子揚了揚脖子,小心地將珠子收回原處,惹得天歌一噎,難不成這家伙說了半天,就是為了給她炫耀自己有這么一顆珠子?
你看我有這么好的東西,但我就是不給你。
這還是真像是攬金公子這種傲嬌之人慣會做的事情。
好在攬金公子這次沒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我給你看這個,不過是看看樣子,好教你知道,我攬金閣連這樣的奇珍異寶都制得出來,更罔論一個尋常的透明容器了。”
天歌:“……”
“若是你所說的那個什么香當真如此神奇,我倒是不介意送你幾個這樣的琉璃小瓶。”
“您方才說,這珠子是攬金閣自己制出來的?”
天歌抓住了一句話,忽而想到攬金閣的奇珍異寶可不見得都是外面買來的。
光天歌所知,攬金公子手上可就有好些個瓷窯,只是她竟然不知還能制出這般玄妙的琉璃來。
心念一動,天歌笑道,“若是自己做的,那在下倒是有個不情之請——我需要的內空琉璃容器可否做成容易擺放的小口形?方圓不論,只要美觀易擺放,里面也不需要七寶像,換做另一樣簡單的圖案即可。”
攬金公子嫌棄地望她一眼,“林公子還真是不客氣哦,你這邊要加要求,那我也不能虧。”
“公子是想知道那人的下落嗎?”天歌似是早知他想說什么,“公平起見,還是等公子將我所需要的東西都置辦好,屆時我自會告訴公子。”
攬金公子眉頭一皺,這人倒是狡猾。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目前為止敢對攬金閣出爾反爾的人還沒有出現過,若這小子到時不能履諾,他大不了砸了那些東西,然后著人這將小子的胳膊腿兒卸去一條就是了。
反正攬金閣一不缺錢,二無王法。
“你什么時候要?”攬金公子坐回了原處。
“最晚七日。”
“好,七日之后,我讓黃金將東西送去百花閣。”
“公子這些日子,對我倒是頗為上心吶。”
一聽百花閣,天歌想起這些日子自己一直被人盯著的事情,帶著幾分嘆息感慨,“公子的確是嬌花一般的美人,可是奈何在下卻一點也沒有龍陽之好,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攬金公子正在喝水,被這一句話惹得破了功,差點噴了一地毯的茶水。
然而肇事之人卻不覺自己說了什么了不得的話,只拱著手搖了搖頭,毫不拖泥帶水地辭別離去,留下攬金公子回過神來臉色烏青。
早些時候,世人都傳攬金公子容色動人,比那女兒家還要惹眼,只可惜潔身自好不近女色,攬金閣雖然說是莊女妖嬈,但這位公子卻是極其守禮,竟是一點也不動心。
可是慢慢的這話傳來傳去就變了味兒,說是攬金公子所謂的芝蘭玉樹潔身自好,不過是因為他生有隱疾,那消瘦文弱的性子,更像是一介斷袖之輩。
這話傳到攬金閣之后,氣得攬金公子大發雷霆,尋出了那些個造謠之人毫不猶豫斷其舌。
可民口如川不可防,已經傳說出去的消息,只會愈演愈烈。
就在傳言風頭正盛的時候,攬金閣三樓開了一場豪賭之宴,眾人才知攬金公子金屋藏嬌,在這金碧輝煌的樓閣之上,安置了一個賽天仙兒一般的美人,也就是攬金閣的花魁未央姑娘。
斷袖的傳言不攻自破,攬金閣三樓的豪賭也就此出了名。
當然,同樣出名的,還有花魁未央姑娘。
——同樣是花魁,醉韻樓花魁綺羅姑娘的相貌,卻遠遠及不上攬金閣的花魁未央。
不過眾人一想倒也了然。
醉韻樓到底是青樓,花魁就算難得,使個千把兩的銀子,不僅見得著,更是摸得著;但攬金閣就不一樣了,想見未央?先帶上萬兩賭資上三樓,或許還能有機會遠遠地瞧上一眼;想要摸摸小手兒?豪賭成為最大的贏家再說。
而如今,一個唇紅齒白的俊俏少年卻從未央身邊經過而目不斜視,恍如眼前的美人兒是大白菜一般。
未央微微錯愕,望著少年人離去的身影,最后向他方才來時的地方走去,抬手輕輕扣了扣門。
……
……
從攬金閣出來之后,天歌只覺整個人神清氣爽。
容器的事情解決了不說,更順帶著難得噎了攬金公子一回,只是不知道攬金公子會不會明白她的意思,撤了那些監視她的人。
聳了聳肩,天歌抬腳往百花閣走去,誰知剛進門,便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姬修齊。
正好姬修齊也瞧見了她,頓時一臉欣喜的湊上前來,“林哥兒!你這是去哪兒了?這些日子都不見你人影!”
天歌好笑的望著他,這些日子她每天都把自己關在花室中鉆研那新香的改良,門都沒有時間出,甚至吃飯都是青禾綠竹等人直接送到花室,她隨便扒拉兩口便讓收拾下去了,姬修齊能見到她可就怪了。
“姬兄這是要去做什么?”天歌問道。
一聽天歌這話,姬修齊頓時泄氣,“嗨呀你就別提了。簡直一言難盡。”
天歌挑了挑眉,“那就長話短說,或著慢慢說也行。”
反正如今制香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她有的是時間,不介意聽聽八卦。
姬修齊長出一口氣,正準備說什么,從姬修齊來的方向又跑來一人,懷里抱著什么正邁著小腿跑得歡快。
天歌望著那人一笑,“喲,這不是阿立么,怎么這樣火急火燎的。”
說話間,阿立已經跑到了二人站著的樹下,氣喘吁吁的對姬修齊道,“少……少爺,阿芮小姐說您這東西也得帶走。”
天歌一愣,這才想起來上一次見姬修齊和徐芮,還是翟秋云來送帖子的那日,后來徐芮氣急跑出去,姬修齊跟了上去,之后這兩個人就都沒再來過她的花室。
姬修齊不來天歌倒還是可以理解,畢竟這位來見她也不過是尋個進徐府接近徐芮的由頭,并不是專程想見她。
但徐芮平日里最多隔個一兩日就來她的花室一趟,這幾天卻是一次都沒有來,忽然讓天歌好奇這些日子她都在忙什么,想著要不要一會兒去繞香園那邊看看,問問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
思索間,姬修齊不滿的聲音響起,“我人都走了為什么東西也得帶走?”
阿立怯怯望著自家少爺道,“紅菡姐姐說她家小姐不需要。”
“她怎么知道她家小姐不需要?她又不是阿芮!而且阿芮嘴上說不要心里就真的不要了嗎?你怎么這么笨!”姬修齊簡直要氣炸了。
聽著這主仆二人繞來繞去的話,天歌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
姬修齊與阿立齊齊看過來。
天歌連忙擺手,“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啊,就是想問問,姬兄這是給阿芮送東西被人給拒絕了嗎?”
姬修齊聞言,不由一餒,“要是這樣就還好了。”
大不了他死纏爛打就是。
就像那天他來百花閣,雖是最開始將徐芮氣得跑了出去,可是后來徐芮還是帶著他去了后面的工坊查看,旁的不說至少沒有那種見他來便要趕出去的意思。
后面幾天,他堅決發揚那一百零八計里面的其他精神,除了老是尋機會在徐芮面前晃悠之外,還偶爾會帶點小玩意兒過來,跟百花閣里的一些仆從們一道玩,一來二去的果真引起了徐芮的注意力,有時候竟也會湊上來瞧一瞧。
今日他覺得時候到了,便專程送了一物來給徐芮,誰知道剛見到人,便被打了出來,弄得他莫名其妙,連帶著少爺脾氣也上來了,跟徐芮置氣互損了幾句,便氣沖沖準備離開。
可是一走到前院他就后悔了,這好不容易才讓冰塊稍稍化出點水,才讓佳人放下一絲絲戒備,如今倒好,一下子竟是比以前還僵了。
尤其是見到阿立也跑了過來,甚至還將自己送的東西拿了回來,姬修齊簡直都要氣炸了。
這個蠢阿立!
聽著姬修齊的訓斥,阿立委屈巴巴的抱著懷里的東西縮在一旁,倒是天歌拍了拍阿立的肩膀,以示寬慰。
“這事倒也不怪阿立,若我是芮小姐,見到這樣的禮物只怕也一樣高興不起來。”
一聽天歌這話,姬修齊愣了,“這話是什么意思?”
天歌指了指被阿立抱在懷中的籠子,“這里面的鳥兒是什么?”
“鸚鵡啊,怎么了?”姬修齊很是不解,“這鳥兒可有意思了,能學人說話,還是我好不容易尋來的金絲鸚鵡,金貴著呢!”
說到這里,姬修齊也帶上了些許委屈,“我原想著這人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便絞盡腦汁尋來這多嘴的鳥兒,好給她解解悶兒,又哪里不對了。”
天歌暗嘆一聲,徐芮只是跟你還不熟,所以話不多,時間久了那話說起來可不比一般姑娘少,能游刃于生意場上的徐記大小姐,哪里是什么訥于言辭的人?
況且……
“你的心意是不錯,錯就錯在,你不該送鸚鵡這東西。”天歌道。
“為什么?”
“你可知道徐芮年幼時母親便去世了?”
當年徐母生下徐芮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尤其是受不得風,只能常年待在屋子里,便是院子也是難能轉幾圈。
所以為了給妻子解悶兒,徐直便送了一只學舌的鸚鵡,說些身體健康之類的吉利話,誰曾想有一日,那鸚鵡竟是一直念叨“時日不多”這四個字,駭得滿院子的人發顫,但因為這東西是老爺送的,哪里有人敢上去堵住它的嘴?
徐芮來探望母親的時候,正聽見這樣的聒噪,氣得著人將這鸚鵡折了翅膀燉湯,但就算是如此,鸚鵡那嘎著嗓子的觸霉頭話,到底是被徐母聽了進去,連著數日做噩夢,身體每況愈下,最后隔了不足半年便去了。
后來徐直查明,是飼養鸚鵡的婆子背后多舌,乃至于被學去了話,但不管事實如何,在徐芮眼中,罪魁禍首除了那嚼舌根的婆子之外,還有那可恨的鸚鵡。
自此之后,這學舌的東西就變成了她最厭惡的玩意兒。
如今姬修齊卻好巧不巧,卻選了鸚鵡作為禮物送給徐芮,怎能不讓人發怒?
聽完這話,姬修齊不由喃喃,“我竟不知還有這樣一回事……可是我問徐三爺的時候,他卻從來都沒有提說過這些啊……”
天歌聞言目光一凜,“徐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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