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修】
隨著震天的火紅炮仗聲喜慶響起,對面一直緊閉的門板開始被人從里面拆掉一塊。
“這……楊公子,我們還是……”
這么快就打了臉,先前說話的店家面上顯然有些掛不住,可還是想要竭力挽回顏面。
然而楊公子分明對對面鋪子的動靜更感興趣,旋身推開店家的邀請,掛著一抹譏諷笑意。
“不,本公子就在這里等著,看看這家店,到底是怎么回事。”
店家諾諾稱是,不好得罪財神爺,只能催著店里伙計給楊公子添把椅子,好讓他坐著看得更舒服一些。
爆竹的聲音接連不斷,惹得街上行人駐足議論不說,就連臨街的鋪子都跟著一道,擠出來一些人站在店門口看熱鬧。
如方才那掌柜所說,這鋪子先開始布置里頭的時候,沒怎么避著人。
但是一個空店沒什么動靜也沒有什么,可后來這鋪子連著關了幾日大門,專從后屋角門運貨,這就讓眾人有些不解,搞不明白店家到底是想做什么。
便是先頭要建成衣鋪子的說法,也還是這掌柜一日看見有繡娘從里頭出來,這才猜想到的。是以如今這開張的聲勢一起,眾人可不都被吸引出來,好看看到底是什么鋪子?
畢竟若是跟自家的生意重了,多少就得注意著些了。
隨著鋪子外頭防賊的門板一塊一塊被拆下來,里頭的內門慢慢打開,停在外頭的幾輛馬車也隱隱有車簾輕動。
因是聽說,所以坐在馬車里的人也不知道這鋪子到底是不是真是成衣鋪。
不過想來翟家大小姐也不會,更沒有道理說謊吧。
——不錯,馬車里坐著的,正是昨兒個在翟府參加翟秋云生辰宴的時候,被她一襲絢爛的衣服吸引,緊跟著打聽過來富家小姐們。
要說這些千金小姐們制衣裳,本不用親自上門。尤其是在這樣悶熱的夏日,只需要在家中等著,約了鋪子里的繡娘去家里裁量,然后訂做好送到家里便可。
但眼前這家鋪子,因是新開,府上之人連掌柜的如何聯系都不知道,如何能跟人提前預約?
再者還有一條,昨兒個在宴席上,跟翟秋云打聽那衣服的官家小姐、富家千金可不少。且不說那些臨安外城的來回不易,便是臨安城里的,也擔心排到了后頭去。
制衣服不是一兩日便好的事,尤其是越繁復美麗的,所需的時間越長,這樣排下去,落到后頭才能穿上新衣的,難免在貴女圈里落了下乘。
這些小姑娘們,最喜歡在穿戴用度上攀比,落于人后拿到錦服,可是萬不能容忍的!
是以才有了今兒個一早,眾小姐坐車前來,親自上門裁衣訂做的場面。
只是她們卻沒有想到,自己竟是來的太早,人家店里還沒有開門呢。
好在這會兒大門已經打開,看來是準備開張做生意了。
此時坐在對街,已經可以透過敞亮著的大門,清楚看到對面鋪子里擺放的布帛錦繡。
看來還真是成衣鋪子!
那店家倒吸一口氣,目光不自知地落在身前的楊公子身上,卻見眼前之人用手刮了刮嘴角,整個人逐漸透出一股寒意來。
店家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這時,從屋頂上忽然出現兩個風流瀟灑的身影,在眾人不及驚呼感慨的時候,如天外飛仙俊逸躍下,緊跟著兩個后空翻之后,運氣而起,同時騰上了鋪子門口兩側的梁角。
眾人一愣,不知這是哪一出的時候,卻見那二人輕巧躍下。隨著二人離開梁角,忽有東西刷拉滾落下來,乍一看絢爛耀眼,可是仔細瞧去,竟然是紅底的喜慶門聯!
上頭的字都是再尋常不過的吉慶話,本沒有什么惹眼,但此刻迎著陽光,卻讓人隱隱覺察到其中的與眾不同來。
那幅對聯,根本不是用紅紙金字所寫,而是以紅線和金線繡上去的!
最關鍵不知用了什么繡法,那字就像是浮在紅底上頭,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只一眼,便讓人的視線被被這精巧的設計而吸引。
若有懂行的人在,肯定一眼就看出,這繡法跟曹家不外傳的金針繡法極為相似,但卻比曹家的金針繡更多了浮雕的繡藝,掐絲埋線的效果也略有不同,但毫無疑問,這種手法比曹家的繡法更加高明。
楊公子這樣一個將剛到曹家才兩個月的人,雖然對繡法只是粗通,但他卻是見過這金針繡法繡出來的東西的。如今遠遠一瞧,只當對面這是借著曹家為噱,那放在靠椅扶手上的手指便不知何時已握成拳。
而這時,對面鋪子開業的動作卻才剛剛開始。
因為卷軸下頭有橫軸垂墜,所以垂得極為穩固,驚嘆聲中,沒有人發現那兩個豐神俊逸的少年去了何處。
就在感慨暫歇時,屋檐上再次出現兩個熟悉的身影,只是這一次,二人卻是共舉牌匾,原本笨重的動作,被這兩個少年郎做出來,倒是有種說不出的瀟灑。
一個簡單的躍身,那蒙著布料的匾額便被輕而易舉的送掛上去。
緊隨其后,爆竹聲再次響徹富貴街,一時之間,硫硝煙火的氣息便徹底彌散開來。
爆竹的煙熏之氣散去,掛匾的兩個少年卻沒有像上次一樣消失,而是站在門邊,似是在等著什么人出來。
兩位少年自己沒有在意,但這時看清他們長相的圍觀之人,尤其是一眾女眷,都不由微微紅了臉。
那兩人的樣貌,著實太過俊俏,一眼望去,還讓人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呢!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一個穿著赭色鑲金邊錦衣的中年男子從鋪子里走來,站在二人中間抱拳對眾人見禮。
“今日咱們鋪子開張,多謝諸位父老賞臉捧場!”
此話一出,觀客的捧場之聲比先前的呼聲更響。
不遠處的茶樓上,靠窗的客人正瞅著對面的景象,一聽這聲音,登時放下茶杯笑道,“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大家都愛看漂亮的人,我這主意可比你那個法子好多了。”
天歌無奈一笑,不得不承認姬修齊的歪理。
今兒個一大清早,姬修齊就帶著人來敲她府上的門,天歌本以為他有什么要緊事,誰曾想卻是因為某人抱著雷霆守院子的時候,忽然想起昨兒個徐芮提到天歌的鋪子今天開張的事情,便早早的前來關心。
天歌揉著眼睛,望著麻麻灰的天色,一點也不相信某人是關心自己的,倒像是因為他沒睡好,也不想讓別人睡好。
哈欠連連中,天歌一個一個回答著姬修齊的問題,沒睡覺卻還亢奮不已的姬少爺先前聽著還感覺不錯,但是一聽到她準備跟褚流一道去掛那牌匾和對聯的時候,當即不贊同起來。
“新店開業,要的就是場面!你跟褚流一瘦一壯,一矮一高的,怎么看怎么不搭。你用這法子本是想出彩,但你自己想想,到時候那畫面可好看?”
天歌知道這話說的沒錯,可是要算好準頭,還得身手好,她如今用起來方便的可不就褚流和她自個兒么?
誰曾想姬修齊卻是沖她擠擠眼,指指外頭跟著的風來和云騰。
“怎么樣?這倆人夠撐場面了吧!”
天歌知道,這二人是姬修齊身邊侍衛中功夫最好的兩個人。
而且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算是摸清了姬修齊的門道,也不知這人什么毛病,極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是以他身邊這些侍衛都長得不錯。
而外頭站著的風來和云騰,就連目光挑剔的天歌也覺得他們相貌不俗。
可是聽姬修齊這話,怎么好像是讓堂堂兒郎去出賣色相?
天歌怎么想都覺得有些不大好。
然而姬修齊卻全然不這么看,“話不能這么說,我們云來和風騰是只能看不能摸的!況且這也是為他們為主子效力嘛!”
天歌的嘴角抽了抽,提醒道,“店是我開的,可跟你沒什么關系啊。”
“有關系有關系,很快就有關系了!”姬修齊笑得一臉燦爛。
果然無商不奸這話沒有錯,姬修齊用云來和風騰二人的色相作介,成功說服天歌答應他入股搭伙。
從攬金閣的事情之后,姬修齊算是想明白了,他這位林哥兒不簡單。
如今老爺子管他手腳比較嚴,要想偷摸著給自己摳錢是不可能了,但是他只要扒緊了這位好兄弟,就不愁沒有銀子賺。
姬修齊樂呵著給天歌倒了一杯茶,然后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去。
這一看,不由站起身來,“呦,這是要揭牌了?咱們不過去?”
畢竟他們也算是鋪子的兩個東家,不好不去吧?尤其是姬修齊仔細一想,這還是自己頭一次在自家生意之外開鋪子呢。
然而天歌開這成衣鋪子,乃是有其他打算,做生意只是其次,從沒想過出面這么早,是以抿了口茶水,連看也沒有看,便淡然開口。
“不去。”
姬修齊被這兩個字堵住話,又不好意思顯得太過激動,只能趴在窗口,看著那頭鋪子的動靜。
隨著孫三揭匾,“天衣閣”三個繡字就這么出現在眼前,惹得楊公子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螺織繡!盤龍繡!亂針繡!
這些都是曹家這一年新研出的繡法,比以往的繡法更加繁復復雜,卻裝飾性更強,尤其是亂針繡,昨兒個姑父也是只帶他見了見成品,而且說是扶余滅國后流傳出來的,曹家還在不斷改進中,可對面這個成衣鋪子居然敢這般公開使用曹家的不傳之秘!
站在他身后的店家被這突然騰起的人影嚇了一跳,說起話來也是磕磕絆絆。
“楊……楊公子……”
楊公子看也沒看他,便冷著臉吩咐身邊的小廝,“趕車,跟我回府!”
這天衣閣好大的膽子,名字起得傲氣不說,竟然還敢這般貿然偷師!
這樣的大事,他一定要告知姑父!
小廝很快跑去牽馬駕車,但因為街邊已經停了不少馬車,再加上如今人潮擁擠,牽車過來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楊公子內心急躁,而他身后的店家不想被他擋住視線,挪動兩步站到他旁邊,選了個更合適的角度樂呵看熱鬧。
這一看,卻聽那店家詫異出聲:
“那不是翟大人府上的千金么!居然也會給這天衣閣捧場?”
楊公子眉頭一皺,不由揪住那店家,“你說哪個?”
“就就就,就那個!”
店家指著鋪子邊剛從馬車上下來的少女。
說完這話,店家更奇了,也顧不上自己的領子還被人拽著,只驚道:
“那居然是汪家的姑娘!還有李家的小姐!怎么都是官宦小姐跟富家千金!這天衣閣的東家到底是何方神圣!這才剛開張怎么就這么多人來捧場了?”
說到最后,店家心中不由升騰起幾分嫉妒來。
當初他這茶樓開張,可全沒有這樣的聲勢,甚至被旁邊攬金閣的金碧輝煌一襯,還顯得有幾分寒酸,過了幾個月,生意這才慢慢好起來了。
說起來都是淚吶!
店家想到這里,抬起袖子沾了沾眼角,可是這一次,他的視線里卻出現了另一個人影。
“攬……攬金閣?不是吧?!”
店家徹底蒙了,連帶著聲音都揚了幾分。
楊公子一把松開他,目光在人群中梭巡起來。
那些千金小姐他不認識,但攬金閣他是常客,一看便知真假。
說是梭巡,其實這一眼望去很容易便將視線鎖定。
一襲亮閃閃的金線繡衣套在一個胖子身上,在陽光底下怎么都像一塊金燦燦的元寶,更何況他身邊還跟著幾個伙計開道,甚至還有人抬著一只巨大的金蟾蜍,生生在人群中圈畫出一塊地盤來。
不錯,那人正是攬金閣的總管,黃金。
在楊公子錯愕間,攬金閣一伙兒已經到了天衣閣門口,當頭那伙計扯著嗓子唱詞:
“攬金閣主送金蟾蜍一尊,賀天衣閣開業大吉——”
人群霎時一靜。
攬金閣是什么樣的身份,又是什么樣的尊貴!
便是達官顯貴進了里頭也得守規矩,全然不會看黑白兩道的臉面,可是如今卻給一個小小的成衣鋪子開張送賀禮,還是這么大一只金蟾蜍!
這得是何等身份,才會讓攬金閣主都有意結交!
莫說圍觀百姓和周邊鋪子的店家,就是門口迎客的孫三本人,也愣在了當場。
什么情況?
公子說了會有不少千金小姐來,讓他們好生招待,可卻沒有說攬金閣也會有人來啊!
然而讓孫三更愣怔的還在后頭。
黃金臉上堆著笑,沖著他一拱手,樂吟吟道,“孫掌柜,往后咱們攬金閣的織物可都用你們家的了,街坊鄰里,日后有什么需要還請盡管開口,莫要客氣。”
趁亂走到跟前的楊公子一聽這話,整個人霎時被太陽曬得暈眩。
姑父說了,攬金閣不缺錢,甚至比杭州首富汪家都更舍得花錢,以往攬金閣的織物都是從曹家以勛貴標準購貨,每年都是一筆不小的進項,所以一定要跟攬金閣的總管打好交道,這也是他常來攬金閣的原因。
可是他剛聽到了什么?
以后都從這破天衣閣購貨?!
楊公子感覺攬金閣瘋了。
自己也快要被氣瘋了。
而此刻的姬修齊,則感覺自己快要樂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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