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捉蟲】
被小童從宅子中領著出來,一路直到系放馬車的地方,褚流才終于有機會開口。
“公子方才為何不告訴伍老您的身份?”
先前約見伍老的時候,天歌吩咐褚流只以他自己的名義去約見即可。
那時候褚流便以為天歌準備親口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伍老,便如同那一晚告訴攬金與他知曉的時候一樣。
畢竟天歌身上的經歷,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不當面親自言說,怕是難以讓人置信。
可是讓褚流沒想到的是,哪怕方才話題已經說到了千絲,天歌卻依舊不曾說起重生之事。
這就讓褚流很是不解了。
若說天歌不相信伍老,可是又為什么親自來件伍老?
可若說是相信,那又為什么錯過當面解釋的機會,寧肯被伍老誤會,也不愿意說出真相。
天歌停在馬車前,狀似無意地將車簾揭起,見車中空空,這才轉過身來道:
“非是我不信任伍老,只是這些事情,并沒有那么多人知道的必要。”
與褚流相認,乃是天歌之本愿。
哪怕告訴攬金這件事,也無非是因為當時情形所迫,當著褚流的面,話題已經被引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她便多說了幾句。
若非如此,這事她連攬金也不會說。
可是對于伍老,她是著實沒有想說的打算。
非是因為信不過,而是覺得沒必要。
就像哪怕是對徐芮,天歌也從沒有想過告訴她這些。
至于原因,很是簡單——她來臨安,便是為了徐家免禍,為了找到褚流。
只要徐芮的命運可以扭轉,那相認與否,其實并無必要。
只要上一世舍命救她的褚流相信她,那始終忠誠于云山先生的攬金或是伍懷是何態度,便沒有那么重要。
對于這二人的勢力,她能爭取便努力爭取,可是爭取不到,也不會強求。
那些,是云山先生的人,不是她的人。
除卻主動離開云山先生,選擇跟著昭懿皇后的褚流,沒有人會愿意為了她的事情,真正舍生忘死。
這些話天歌不愿與褚流說。
對他而言這些人是當初一道跟隨云山先生的兄弟,可是對她來說,到底還是不大一樣的。
想到這里,天歌順道對著褚流吩咐:
“等到伍老將人送到府中之后,你多上些心,往后教習他們的事情,都依托在你的身上。我沒有別的要求,只要半年之后,你領著他們前往上都時,這些孩子都可獨當一面,并且,擁有絕對的忠誠。”
一聽這話,褚流當即領命,可是片刻之后他便覺察出幾分不對來:
“可是姑蘇之行……公子準備一人前往?”
方才在伍懷屋中,天歌有三個提條件的機會。
可她卻保留了兩個,只對伍懷提出了一條,那就是讓他幫忙找尋二十個根骨好的機靈孩子。
安西街底下孤兒丐子頗多,挑選出二十個人來,并不是什么難事,但是要根骨好的,卻并不容易。
天歌甫一提出,伍懷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是要將這些孩子放在自己身邊作為親信力量培養了。
對此天歌沒有否認。
伍老重江湖義氣,由他送來的人,定然都是身家清白,不會擔心與各方勢力有所牽扯,可是往后這些孩子會被調教成什么樣子,卻都在天歌自己。
而眼下,這個重任,被交托給了褚流。
有他帶著這些孩子,旁的且不說,至少功夫一道上,不會有什么擔心的地方。
至于少年心性,容易歪,卻也容易掰正,在這一點上,天歌有自己的辦法。
只不過這樣一來,若是將褚流留在臨安教養這些孩子,七月十三的姑蘇之行,天歌便只能獨行。
這對于褚流來說,實在難以放心。
然而這對于天歌來說,卻并不成問題:
“你放心,攬金那邊定然也會派出人,他可比我更關心云山先生。況且再不濟,白銀還在姑蘇,多少總會有個照應。”
說完這句話,天歌抬腳上了馬車:
“況且,我們沒有再多的時間了。”
姑蘇事了,便需盡快前往上都,在那里,還有一局大棋等著她盡快鋪展。
元和十四年,她已經等不及了。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已經足以讓褚流熟悉天歌的性子。
眼下她既然已經拿定主意,怕是再改也沒有可能。
看著青布車簾放下,褚流嘆了口氣,重新戴好自己的斗笠,馬鞭一揚,趕著馬車往外走去。
天歌坐在車內閉目養神,想著等伍老將那些孩子送來之后該如何安排。
二十個人,吃飯倒是小事,穿的衣服也有天衣閣的繡娘。
況且這些孩子正是發變長身體的時候,衣服很快就會穿不上,也不需要鋪子里的那些精細花樣,這樣一來,換洗的衣服等那些孩子來了再做也來得及。
倒是住的地方,先得收拾好了。
后頭還有一間雜貨屋,上一世是她和徐芮用來放置花材的屋子。
不似上一世需要在家中制作香脂,她如今制香都在百花閣,這屋子收拾出來,并著后院的三間客房,正好寬敞的四間。
生活上頭倒是不成問題,府中人手都是她精挑細選,都不是多舌之人,想來也不會對這些孩子的來路多說多論。
那么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得想想教這些孩子些什么了。
年紀還小,定然是不能只習武的,若如此,往后怕是有勇無謀……
天歌正兀自思索,忽然馬車一停,外頭傳來褚流帶著幾分不滿的聲音:
“你們想做什么?”
天歌睜開眼,順著車簾的縫隙往外望去,路邊角落里還有不少眼睛晶亮的丐子坐著。
還沒有出安西街的地界。
車簾再上挑三分,天歌終于看到前面的情景,也終于明白褚流為何會有此一問。
馬車前面,烏泱泱站著一群大漢攔住去路。
好巧不巧,這些人正是先前院中對戰時,天歌的手下敗將。
……
……
黑屋之內,伍懷手持煙鍋,正準備將煙斗塞進口中吸上一口。
不過剛到嘴邊,他似是想起什么,又將煙斗拿了下來,目光落在燈下的三個瓷瓶上。
那是方才臨走時,褚流帶來的那個丫頭留下來的。
“長頸瓷瓶里的水和胖肚瓶里的藥膏等量拌勻,涂在腿上可以活血止疼,尤其對于泅水泡出的積疾效用甚好。綠瓷瓶里的丸藥清肺止咳,對于煙疾有特效——安西街這么重要的地方,有了伍老鎮守,才能安穩至今,您的身子,可定要養護仔細了。”
每一個字,他都記得清楚。
不是因為這是醫囑。
而是因為這話里充斥著對他身體的了解。
他喜歡抽煙的事情,整個安西街的人都知道,可是他腿上的隱疾,卻鮮少有人知道,更罔論落下病根的緣由。
就在伍懷眉目不展之際,外頭傳來敲門之聲。
“進來。”
來人上前兩步,帶著幾分小心稟告:
“伍老,許三他們幾個,去攔方才那小公子的車了,您看……”
伍懷眉溝更深,不過很快便舒展開來,“不用去管他們。”
“是。”
來人應了一聲,正要退下,卻聽上方再傳來熟悉之聲:
“這幾樣東西,你拿去讓濟世堂的老大夫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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