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一聲撞擊出乎臺下眾人的意料,西楚也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牙刀在與那絲線相撞的瞬間會發(fā)出這般聲音。
少年人手中的絲線完好無損,而方才那一聲又非是作假。
那就說明……
想到這里,西楚再也不敢輕視天歌,對她手中的絲線也生出戒備之心。
防守之道的核心,在于無所顧忌,無所恐慌。
惟其如此,才能以無畏之心與無懼之態(tài)換回真正的的固若金湯。
一旦防守者心中出現(xiàn)擔憂,那么防守之陣便會出現(xiàn)漏洞。
西楚手中的牙刀與他相伴已有數(shù)年,一起經(jīng)歷無數(shù)風雨,自然不舍得折損在這樣一場對決當中。
因此撞擊過后,他再出刀的時候,顯然不再似先前那般無羈無懼,這樣一來,動作便處處掣肘,原本牢固的防守態(tài)勢也因為氣勁的削弱顯出幾分漏洞來。
“這小子是占了兵器的便宜啊。”
觀戰(zhàn)的南橫顯然有些遺憾,在他看來西楚不該就這么輸?shù)舻摹?br />
旁邊的寒山?jīng)]有與他搭話,依舊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臺上。
果然,天歌如眾人所猜,手中絲線直接借著西楚暴露出來的縫隙切入,誰曾想這時已經(jīng)朝著另一個方向揮刀的西楚卻陡然凌厲撤刀,眨眼之間便朝著靠在近前的天歌擊來。
南橫見此霎時激動:
“我就說老五不會這么蠢!這一招請君入甕真的不錯!”
然而南橫并沒能高興太久,因為場上的少年人幾乎是隨著西楚的刀勁而動,次次氣勁險險擦身,卻每一回都沒能傷到少年人。
若是一次兩次,倒可以說是僥幸,可是一連數(shù)招皆是如此,那就不是偶然或運氣了。
“老五給人設(shè)套,卻反入了人家的套,不過能掐準老五的性子,這小子倒也有點能耐。”
寒山陡然開口,使得南橫微驚,看著仍舊膠著的局面:
“可如今勝負尚未有定。”
“老五已經(jīng)沒有贏面了。”
隨著寒山這句話落下,一道清晰的脆響傳來,西楚手中牙刀陡然落地,人也似受力不住,急急退后幾步這才穩(wěn)住身形。
“你來陰的!”
西楚出聲暴喝。
方才明明他即將勝出,這臭小子卻憑空置來暗器。
在他躲避之際,手中牙刀竟是不知被何處飛來之物狠狠擊中,使得他手腕微麻,牙刀脫手,先前運出的內(nèi)力與氣勁也反噬回來將他擊退。
這簡直不能忍!
“用了暗器便是來陰的么?真正對敵交手時候,莫不是還有不能使用暗器的規(guī)矩?”
天歌站定在場中,看著不遠處的西楚,輕輕將天羅絲纏上指間護套。
“若我當真要玩陰的,閣下的牙刀就不是豁了小口,而是斷作兩半。若我當真玩陰的,那骨針便不是擊中你的刀柄,而是廢掉你的手腕。若我當真玩陰的,我手中這些淬了毒的銀針,早夠你死不知多少回了。”
這些話一句比一句輕,但映著少年人不知何時捻在指間泛著寒光的銀針,卻絕非夸張的玩笑話。
西楚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無力反駁。
少年人說的沒有錯,在江湖中真正遇到交手的時候,可從來沒有什么規(guī)則可言。
對于殺手來說,保住性命并完成任務才是第一要義,旁的東西說再多,都是沒用的廢話。
但就這樣敗下陣來,西楚卻又有幾分不甘。
“方才你擊中我刀柄的東西是何物?”
方才氣勁相撞間,他聽到一聲碎響,盡管那聲音比他牙刀落地的聲音要小很多,但他卻聽的清楚。
只是等他睜眼細看時,地上卻沒有任何碎裂之物的痕跡。
這一局輸便輸了,技不如人他認了便是,可是若是連擊敗自己的東西都不清楚,聽著都有些臊得慌。
場下幾人顯然也被西楚的這句問話吸引。
方才交戰(zhàn)當中,二人原本呈膠著之態(tài),可是因為天歌故意露出破綻牽制西楚,原本準備設(shè)套的西楚反被引入彀中,一連幾次眼見便要擊中,最后卻被人險險避過之后,體力消耗再加上耐性的喪失,終于使得西楚暴露出真正的空們。
而天歌丟出的暗器,便是從那空門擊入,攻了西楚一個出其不意。
如今天歌手中的東西有天羅絲,有銀針,卻唯獨沒有方才拋出之物,眾人不好奇那才怪了。
見眾人如此期待,天歌面上帶了幾分遺憾,指著地上一層白色浮灰:
“東西應該是被西楚舵主的氣勁震碎了。畢竟骨頭這種東西,說硬也硬,說不耐用也的確不耐用。”
“你這小子糊弄誰呢!”說這話的是西楚。
笑話,他居然被一根骨頭擊敗了?!
怎么可能!
“攬金閣又不是沒有檢測證物查詢蛛絲的地方,你若不信,盡管著人來查,若我沒記錯,應該是雞骨頭。”
說起來這些骨針還是當初在青城的時候做的,趙家畢竟是開客棧的,別的東西不說應有盡有,但做菜剔出的雞骨頭卻是一點不缺。
真要計較起來,牛骨是最好的選擇,但雞骨卻相對好打磨制作,所以天歌便趁著得空兒的時候,做了不少骨針以備不時之需。
卻沒想到今日也給用上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西楚就算是再覺得難以接受,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敗在了雞骨之下。
見他一改先前的狂傲,甚至有些發(fā)懵難以置信的樣子,天歌蹲身撿起牙刀,上前兩步遞了過去:
“不管我用的是什么,最終擊敗舵主你的,還是你的牙刀氣勁,若非你本身氣勁霸道,那反噬之力也不會這么強,自然也不會有方才那一幕出現(xiàn)。自己輸給自己,可沒有什么丟人的。”
西楚顯然沒有想到天歌會這樣說,按理不該是借機嘲諷他兩句,再把先前受的氣兒撒出來么?這樣客氣是作甚?
到底是一根腸子的人,心里這樣想著,竟然就直接開口這樣問了。
天歌輕笑一聲:“若換做尋常,我肯定會嘲諷回去,但今日我可沒忘記,要指著西楚舵主點頭承認我,所以我就算再想嘲諷,也得忍著,甚至還得給你說話好不是?”
這樣直剌剌的目的毫不遮掩脫口而出,雖然聽上去功利心極強,卻難得合了西楚的胃口。
“比起偽君子,老子還是喜歡你這樣的真小人!得,既然閣主瞧上了你,那就是你好了!我沒啥異議了!”
天歌聞言,沖著手中牙刀努了努下巴:
“那這刀閣下還是盡快收好,我可不想因為你說了幾句好話,就得幫你捧著這么重的刀。”
“這小子倒是有點意思。”
看著場上天歌和西楚從先頭的劍拔弩張到如今看上去彼此磕磣,事實上已然有幾分惺惺相惜,東鳶難得開口對未央評置。
罷了又開口問詢:
“你這些年來一直在閣主身邊,對這小子應當了解不少,你覺得他比之閣主如何?”
未央聞言心頭一跳。
以她對東鳶的了解,能讓東鳶主動開口打聽,就說明天歌在東鳶心中至少已經(jīng)有些價值,而不再是先前的毛頭小子。
如今會開口問自己,那么她的話自然也會增添不少分量,至少在東鳶做出決定的時候,她此刻的回答與態(tài)度多少會有機一定的參考價值。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攬金的態(tài)度,未央斟酌著言辭,將先頭潘炳涵造反時,天歌在臨安防御戰(zhàn)中所扮演的角色說了,又將姑蘇之行撿能說的消息說給東鳶。
后者聽后沉默片刻:
“看來這小子不是一個空有武力的莽夫,”
對于攬金閣來說,真正需要的主人,是一個靈活變通,心思縝密,能夠掌控全局的智者。
沒有智謀只有功夫的所謂高手,在攬金閣這樣的地方,根本不是稀罕的玩意兒。
直到此刻,東鳶才算是徹底正面認識了這個少年。
但她卻沒有想到,這并不是這個少年的全部。
“林公子功夫出眾,竟然還會用毒么?”問話的是南橫。
看著眼前的枯瘦卻目光如鷹隼的老頭,天歌明白第二個人的挑戰(zhàn)已經(jīng)開始。
按照天歌目前所了解到的消息,寒山重謀,北陵好賭,南橫喜毒,西楚敬勇。
剩下的東鳶做事看心情,而黃金就更不必說了,不管他喜歡什么,反正對天歌是沒什么好印象。
所以今日天歌的重心還是放在先頭那四人身上。
如今聽到南橫開口,她并沒有借著對方的興趣打腫臉充胖子,而是坦言開口:
“在下對毒物只是微有涉獵,在南先生面前不敢說會。若是仔細論起來,在下倒是勉強算得上一個剛?cè)腴T的大夫。”
“大夫?”南橫對此頗有懷疑,“醫(yī)者仁心,據(jù)我所知,大多數(shù)大夫可不會像林公子這般隨身帶著毒針。”
“所以說,我只是一個剛?cè)腴T的大夫罷了。”
說完這話天歌笑了笑,“況且南先生方才也說了,大多數(shù)大夫不會隨身攜帶毒針。不巧的是,我?guī)煾钙悄巧贁?shù)大夫之一,所以我這個徒弟自然謹遵師命。”
“我?guī)煾刚f過,醫(yī)者自然須有仁心,但仁心只對仁義之人。有的人你救了他,他卻想害你,這種人不僅不能救,在外行醫(yī)我們還得學會自救——所以欲救人,先救己,隨身帶著些毒物,才能有備無患。”
這番話一本正經(jīng)說出來,南橫竟然覺得頗有幾分道理,進而對天歌口中的師父也生出幾分興趣。
“你的師父是誰?”
“家?guī)熜粤郑∶钍只卮汉蠖譃槊!碧旄枵f的不經(jīng)意,但聽在南橫耳中卻是意外至極。
“你是說林神醫(yī)?!他不是聲稱寧肯一身醫(yī)術(shù)隨身埋土,也不愿意傳與后人么!怎么會收你這個小子為徒?!”
“這您就得問問我?guī)煾噶恕!闭f著天歌看向原本在旁邊看好戲的黃金,“我有沒有扯謊,掌管杭州府的金總管應該可以回答。”
聽到這句話,南橫當即看向黃金。
攬金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卻始終站在場邊,所以這個時候黃金就算不情不愿,也不得不老實為天歌作證:
“林公子說的不錯,林回春此來臨安,的確收了他為徒。”
有了黃金的佐證,南橫再看向天歌的時候,神色便與先前不同。
張了張口,到嘴邊即只剩一句話:
“你的師父……用毒也很厲害。”
聽到這話的天歌心頭一毛,敢情自家那老頭兒以前還干過這樣的營生?而且南橫這話里的意思,好像跟林回春還頗有淵源?
這一發(fā)現(xiàn)簡直是出乎天歌預料了。
她說這話本是為了吸引寒山的注意的,誰曾想居然歪打正著稱了南橫的心意?
就在天歌訝然無語之際,南橫再度開口:
“先頭你那銀針上的所淬之毒……”
天歌霎時了悟,從袖袋針匣里捻出一枚小心遞過去:“毒物是家?guī)熍R行所贈。”
“好好好!好極了!”
南橫陰翳而枯瘦的臉頰上露出驚喜之笑,比不笑的時候看上去更為駭人,但天歌卻知道,這一關(guān)自己算是歪打正著的過去了。
接下來要應對的就是寒山和北陵了。
先頭在拋出豪賭之言的時候,她之意便在引起北陵注意,而寒山則被她放在了最后攻略的一個。
因為這二人當中,她對北陵更為熟悉。
當初在閣云樓的那些日子里,北陵拽著褚流與她一道賭錢的經(jīng)歷,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說有臭棋簍子一說,那么北陵便是傳說中十賭九輸還有一個來平局的臭賭簍子。
畢竟能被天歌這樣的新手贏去銀子,這賭運著實沒眼看。
只可惜礙著他的身份,北七府的人根本沒有敢跟他玩的,生怕這位爺一個不開心,將賭場給連鍋端了。
但是越這樣,北陵便越手癢,所以在這一點上,天歌有自信解決北陵。
然而天歌千萬萬算也沒有料到,在她剛準備往北陵那邊去的時候,站在旁邊的寒山已經(jīng)與攬金搭話:
“今日見了林公子,放知先前閣主信上所言不虛。移交閣主之位的事情,寒山代表上都分舵認可接納。”
天歌聞言愣住,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寒山怎么會答應的這樣順利?!
——感謝@墨柔然小天使的打賞,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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