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幾位舵主之后，天歌終于可以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處理攬金閣的事務當中。
有了小七的搭手，再加攬金在臨走之前讓人將所有用得著的卷宗都收拾好送到天歌那里，所以雖然剛開始天歌覺得有些忙累，但時間久了，倒也算游刃有余。
“閣主，云陽分舵又送了東西過來！”
小七破門而入，說著晃了晃手中的東西，一臉開心，“瞧瞧，是什么？”
天歌抬眼一瞧，封著口的兩個小壇子正被小七拎在網(wǎng)套中來回晃著。
她不由皺眉：“寒山又假公濟私浪費人手了？”
自從大半個月前寒山回到都，將天歌寫的信送到了養(yǎng)心堂，從而引起林回春的興致去給寒山夫人治病之后，寒山便將天歌恩人一樣看待了。
頭一次寫的那封信，洋洋灑灑數(shù)千字。
當時天歌收到信，看著那厚厚一沓紙箋的時候，還以為寒山送來的是什么大事卷宗，最后才發(fā)現(xiàn)居然是滿篇的答謝之言。
雖然羅里吧嗦的，但天歌卻還是有些開心。
因為從寒山的話語里，天歌知道林回春最終還是接手了寒山夫人的病，雖然診治的過程麻煩一些，但如今夫人的情況已經(jīng)好了很多。
不過讓天歌沒有想到的是，寒山除了送信，還會順道送一些云陽的炒貨特產(chǎn)之類，每次都不大一樣。
先開始天歌還以為是攬金閣里的慣例，直到有一次天歌發(fā)現(xiàn)其他幾個分舵都沒有這樣的情況，便帶著好奇去問了小七。
誰曾想，得到的回答卻是：
“攬金閣里哪有這樣的規(guī)矩？閣主是什么樣的地位，想要什么東西沒有，哪里用得著各分舵的舵主遞送這些？”
是以直到這個時候，天歌才明白寒山多半是因為先前幫忙的事情，才會一直惦念著給她送東西過來。
但是一次兩次的也還行，然而這一個月過去，從都送來的東西可不少。
“頭一次是炒貨，第二次是一方硯臺，這次又是兩壇子酒。從都花那么多功夫?qū)|西送到臨安，這般大費周章浪費的不是閣里的人手？還有讓外面那些人怎么看我？”
說完這話，天歌提筆落墨：“不行，我得給寒山寫一封信，告訴他再不許送這些東西過來了�！�
小七抱著酒壇子癟了癟嘴：
“前兩次送炒貨和硯臺過來，是因為都分舵有東西要送來總舵，所以寒山舵主讓他們順手捎過來而已，至于這次可是寒山舵主自己出錢請人送的酒，人家可沒有假公濟私濫用職權(quán)，閣主你這是污蔑�！�
“況且這壇子酒可不是尋常的酒，而是寒山舵主的夫人親自釀的桂花酒，說是要親自感謝您的相助之恩來著�！�
“還有閣主你擔心的那些，根本就沒有必要。您都是閣主了，在閣里頂?shù)谝坏拇嬖�，怕什么底下人嚼舌根？再者話說回來，寒山舵主越看重您，有些人就越不敢在您面前亂你來，畢竟在大家眼中，寒山舵主跟咱們閣里的副閣主一樣。他都這么敬重您，別人更是沒的說。”
說到最后，小七的話里多出幾分抱打不平的味道。
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天歌還是知道她指的是誰。
這幾日吩咐給黃金去做的事情，黃金都會按照要求去做，事情挑不出問題，但在態(tài)度，卻多多少少還是可以覺察到的。
天歌本以為自己不說，這件事便可以暫且掩下，但卻沒有想到，小七心細如發(fā)，也覺察到了黃金對她的莫名敵意。
小七本就是個小炮仗的性子，說話的時候攏不住嘴，罵人的時候也能陰陰陽陽不帶臟字。
這些日子在閣里，她沒少懟黃金。
如今提起這茬，眼見著便要再開口，天歌怕她繼續(xù)念叨，連忙從她懷中將酒壇子拎過來，一指桌剛寫好的信：
“呶，將信收好，記得讓人順路給帶回去�！�
小七依言過去，一瞅見頭的內(nèi)容，瞬間有些氣餒：
“啊，閣主您怎么能這樣說！以后寒山舵主要是再不送東西過來怎么辦？次你不還說那炒貨味道不錯嗎？今兒個這酒我感覺味道也會很好的，要是這么直接的拒絕了，咱們以后可就沒的解饞了�！�
天歌聞言白了小七一眼：“閣里什么東西沒有？餓著你還是怎么著了，老是惦念著寒山的吃喝，別哪天被那家伙給騙走了�！�
“怎么可能！人家對閣主您可是一心一意的，再者說了，寒山舵主那是有婦之夫，奴家就算是想惦念，也得顧忌著他的夫人不是？可是惦念閣主就不一樣了，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最關鍵的是還沒有講娶妻生子，這樣算起來，我的機會……”
“得了得了趕緊打�。 �
見小七說著說著又開始不正經(jīng)起來，天歌再次頭皮發(fā)麻：
“兩壇子酒，那壇你自己留著喝，這壇我先帶走了。前頭送來的事情我都處理完了，要是還有別的需要我拿主意的，你來徐記百花閣尋我就行。”
見天歌抱著壇子往外走去，小七抹著不存在的眼淚泫然欲泣：
“閣主果然是喜歡年輕姑娘，嫌棄小七人老珠黃了。明明每日在閣里都有美人在側(cè)，這些日子卻偏生喜歡往百花閣跑，看來小七我果真比不那江南第一美人兒有魅力……”
拐身下了樓，天歌總算是將小七那造作浮夸的腔調(diào)丟在了身后。
盡管如今熟悉之后，明白小七這是故意鬧著玩，但有時候猛不丁看到小七這般作態(tài)，還是讓天歌心里忍不住咯噔。
甩了甩腦袋將方才的嬉鬧拋之腦后，天歌踏步往百花閣走去。
眼下已是九月初，悶熱的暑氣早已消散一空，颯爽的秋風吹來，讓人莫名心情舒暢。
這一個月來，發(fā)生的事情說多也多，但仔細計較起來，也沒有那么多。
在寒山離開之后不久，蛛網(wǎng)便送來app下載地址xbzs了都最新的消息。
其一，是大周與大金終于將盟約修訂成功，大金使者在三日后返程離開。
其二，周帝在某個晚夜訪羅剎司，親自審問反賊潘炳涵，二人于密室密談半個時辰。據(jù)說從羅剎司中出來的時候，周帝心情很是不錯。
不過隔天便有人在羅剎司的牢獄外放了一把火，但那場火并沒有帶來實際性的影響，因為司中羅剎發(fā)現(xiàn)的早不說，牢獄中的那一晚都被換了關押的地方。
當然，這些事情對于大周和羅剎司而言很重要，但對于眼下臨安的一些人來說，卻都不如那修訂后的盟約內(nèi)容。
尤其是盟約中那些牽涉到三大脂粉行的事情。
畢竟可以得到皇帝的允許，光明正大的將脂粉賣到大金，打開跟廣闊的藍空，其中的豐厚利益簡直難以想象。
雖說官府會從中抽取的稅收也不少，但與其中可賺到的利潤相比，完全無異于天降餡餅。
因為有了攬金閣負責情報的蛛網(wǎng)在手，所以天歌知道的要比江南眾人早很多，朱記和蘇記則是在幾日后才得到消息。
但不管什么時候知道，聽到的內(nèi)容都足以讓朱記和蘇記鼓足干勁兒全新全意投入新香的研制中。
甚至連先前三家聯(lián)香推出科舉用的醒神男香的事情也懶得再管，直接丟給徐記去做，等著提供一部分物力，到時候掛個名頭。
這樣一來徐記真要因此染什么事，朱記和蘇記也不會被太過殃及。
這般相較之下，倒是徐記顯得不夠積極，在朱蘇兩家熱火朝天的奮戰(zhàn)映襯下，好像平靜的湖面不起波瀾。
尤其眼下九月份已經(jīng)過了近一旬，按照往常的時間來看，不說別的，徐記的冬香也該開始造勢。
但在各家夫人小姐的關注中，以往總是最招搖的徐記卻顯得異常沉默和低調(diào)。
從八月初至今的一個多月里，除了三家聯(lián)香之外，徐記竟是再沒有別的香脂消息。
“今兒個宋夫人還差人來問冬香的事情，你真的不準備按照往年的時間推香了？”
見天歌進了香室，徐芮放下手中的東西問道。
“用男香來做冬香不好么？”
“雖然我是愿意相信你的，但你得明白，這并不是你我二人讓大家陪著玩的時候。尤其是如今盟約的消息傳出，就連我爹都有些動搖，昨兒個我回府的時候，他還專程找我問過這件事，再加二叔在他耳邊一直念叨，所以……”
徐芮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但話語間的意思，天歌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
徐芮是徐記的大小姐不錯，如今百花閣也的確是歸她管，但這一切權(quán)力都來自她的父親徐直。
一旦徐直覺察出她們的所為對徐記不利，那么這份權(quán)力和任性的資本就會被隨時收回。
所以眼下的關鍵，在于不管外人如何想如何看，至少先讓徐直吃一顆定心丸。
惟其如此，才能在旁人的質(zhì)疑也好，猜忌也罷中，按照原有的計劃和步調(diào)走下去。
“今日你回府的時候，將這個帶回去給爹�！�
天歌放下手中的酒壇子，走到多寶閣里側(cè)，在最面不大起眼的地方拿下一只小盒子。
看著天歌將盒子遞過來，徐芮帶著幾分疑惑：
“這是？”
“年香。”
“年香？”徐芮一愣，打開盒子，“我還沒聽過�！�
天歌失笑出聲：“也是香脂罷了，只是我準備等到今年歲末迎新年的時候再讓徐記推出的，所以起了這么個名字，當然，待定，還可以再改�！�
看著面前熟悉的瓷瓶樣式，徐芮停下打開的動作：
“所以你是準備以這年香作為冬香？”
“可以這么說，但也不大準確。”
“怎么說？”
“在我的認知中，今年的冬香有且只有一樣，那就是明日要推出的男香醍醐�！�
說完這句話，覺察出自己好像有些自負，天歌輕咳一聲，跟徐芮換個說法解釋起來：
“先前宮中斗香的事情你聽說了吧？喻佐憑借制香司新研的脂粉，一舉贏過金人，為大周長了臉面，更是在都官家夫人小姐當中卷起一股風潮。如果你是脂粉商，你會怎么做？”
“自然是緊跟風潮和喜好導向，加緊研制同類脂粉，好趁著羹湯還熱乎，盡早分一杯�！�
天歌挑挑眉，攤開雙手：
“你看，就連不斷創(chuàng)新的徐記都忍不住逐風，其他脂粉行自然不能免俗。我現(xiàn)在有準確的消息，朱記和蘇記如今的新香也是仿的制香司新香。但是問題在于，仿制的東西，永遠都是拾人牙慧。除非真的能超越原品�！�
“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的確不難，但那是制香司�！碧旄璧纳裆饾u嚴肅，“先前盧貴妃派人來與徐記談合作，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扶持脂粉皇商，然后打壓制香司么？可是如今喻佐憑借那一套脂粉逆風翻盤，甚至擺了盧貴妃和朱記一道，你覺得他會任由這個時候有人制出能夠超越他的脂粉嗎？”
聽到這番話，徐芮這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先前她一直被朱記和蘇記的決定影響，卻忘記眼下徐記，或者說任何一家民間脂粉行的對手已經(jīng)在無意中多了一個。
那就是制香司。
論說起來，正是因為當初決絕合作得罪了盧貴妃，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下來，才有了指婚的事情。
但也正是因此，徐記被擺在了明面之，至少成為一部分人眼中或許可以和制香司一較高下的存在。
“超越了必然得罪制香司，往后指不定步履維艱；超越不了固然安全，可是讓徐記淪于平庸，你甘心嗎？”
聽著天歌拋出的問題，徐芮緩緩搖了搖頭：
“不甘心�！�
不僅不甘心，甚至還有些膈應。
做不了最好的東西，那不如不做，免得白瞎了精力和銀子。
想到這里，徐芮將盒子合：
“我爹那里，我負責和他說，這香我就先留個懸念，等晚回去和我爹一道看。你說得對，與其淪為平庸，或是跟風攬禍，不如另辟蹊徑做好男香，或許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天歌聞言一笑：
“記得告訴你爹，這香是一套，這小匣子里的，只是其中一樣，而且這套香，要全套搭配才好用。”
“全套搭配？”念完這四個字，徐芮不由訝然，“這……你不準備將這年香放在鋪子里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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