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話宴請與朝堂
夜色沉沉,盧府往來的大夫和仆從都小心翼翼,蒼穹如巨大的黑幕籠罩著整座府邸,慘淡愁云彌漫。
相較之下,上都太尉府中的觥籌杯酒映襯著明亮的燈燭,顯出截然不同的熱鬧。
尤其是屋內(nèi)溫暖的銀絲炭火燒得正旺,更讓吃酒的人心中都暖洋洋的。
在沒有見過宋辰時之前,天歌曾想過這位太尉大人是什么模樣。
畢竟手握重兵,又掌管著京畿守衛(wèi)的大權(quán),在天歌想來宋太尉應(yīng)該是個身材魁梧又不茍言笑的壯漢。
可是當親眼見到宋辰時的時候,天歌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跟原先預想的樣貌截然不同。
宋傳祺是幾人當中個頭最高的一個,這一點顯然隨了他的父親。但宋辰時雖然高,卻并不算魁梧,相反,他跟寒山一樣,頗有幾分文氣,只是相較于寒山,他的肩膀會更寬一些,人也因為時常練武,而顯得更加精干英挺。
迎接天歌的人除卻宋太尉之外,宋夫人也出來見了天歌,這倒是她沒有想到的——按照大周的禮節(jié),主母一般不見男客,除非是主母邀請來參加府上詩會花會之類需要主母交際應(yīng)酬的場合,或是主家極其看重來客,奉之為上賓的時候。
天歌今日來宋府赴宴,當然不是前一種情況,所以宋夫人的出現(xiàn),便只說明了一點:
在宋家家主眼中,兒子的這個小友是很重要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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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宋家上下的這份看重,天歌頗有幾分受寵若驚,好在宋家夫婦二人都是爽朗隨和的性子,一番敘話閑談,待天歌只如鄰家長輩,并沒有將天歌高高架在上頭,這倒是讓天歌對宋氏夫婦好感大增。
因著男女分桌而食的傳統(tǒng),宋夫人跟天歌說了幾句之后,便在用膳之前離開,所以這頓飯是宋太尉和宋傳祺一起吃的。
有了方才的閑敘,天歌已經(jīng)大概摸清宋太尉的性子,再加上又有宋傳祺這個活寶一直在旁邊不顧食不語的講究說個不停,這頓飯吃得輕松愉悅,并不覺拘束。
許是因為天歌在場,宋太尉對自己的兒子容忍也寬了幾分,竟是難得沒有訓斥宋傳祺。
但是這種耐心和寬容在聽到兒子再次著人傳酒,喊著要一醉方休的時候,便被徹底消磨沒了:
“明兒個一早便要趕路出遠門,你今兒個還敢喝酒?”
宋太尉反手就是一巴掌沖著自家兒子拍了過去,宋傳祺忙不迭要逃,奈何姜還是老的辣,躲了幾下還是被宋太尉逮了個正著兒,不僅挨了一巴掌,甚至還受了兩拳頭。
瞧著宋太尉這教訓兒子的法子,天歌忽然便明白了為什么宋傳祺老是有錘人肩膀的毛病,敢情都是跟他老子學的。
感受到天歌的目光,宋傳祺一臉委屈看向自家老爹:
“您就不能給孩兒留點面子嘛!這小舅子還在旁邊呢,我這多丟人啊。”
天歌聞言忙不迭轉(zhuǎn)過臉去,假裝自己什么也沒瞧見。
然而宋太尉卻不管這些:“你還要上面子了。明兒個一大早便要出發(fā),易相向來嚴謹,若是讓他瞧見你渾身酒味不省人事的樣子,能讓你跟著去西南才怪呢!”
說著他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軍中不許飲酒,方才在桌上讓你沾杯已是破例,你這好酒的習慣若是不改,到時候在武清遠手底下誤了事兒,可別指望你老子我?guī)湍阏f話。”
宋傳祺是個傲嬌的性子,一聽自家老爹這話頓時不樂意了:
“您別瞧不起我,此番去西南,我也不靠著您,就單靠我自己,若是不混出個人樣來,我絕對不回來見您。”
“成,這話我記住了,左右林公子也在,咱就讓你這好兄弟做個見證,看看你到時候高不成低不就的,好不好意思再回上都見你這些朋友。”
忽然成了父子二人對賭的見證者,天歌著實有些哭笑不得,沒等她出言勸宋傳祺幾句,宋太尉先催著自家兒子離開:
“要帶的東西自己再去查一查,到時候短缺了什么可沒人給你送。”
“今日我娘都替我查了三遍了,您就放心吧!”
宋傳祺不耐煩地翻個眼兒,像是聽不懂自家老爹的弦外之音,“明兒個就要走了,趁著這機會讓我再跟小舅子說說話,下次再見指不定什么時候呢。你們說你們的,反正我在旁邊坐著也不礙事兒。”
見宋太尉又要動手捶自家兒子,天歌忙不迭及時及時插話:
“西南瘴氣重,我方才拿來的藥宋兄可得小心收好了,保不齊到了那邊這就是續(xù)命的東西,那是我?guī)煾赣H自過了目的,除卻給你的那些之外,我順帶給易相和隨行的其他人也準備了一些,由著宋兄拿出去做個人情。”
“不過此次隨行共有多少人我還不清楚,宋兄不妨趁著這會兒還有時間,去看看分量可有問題,若是少了也還能及時再補上缺,免得到時候少了這個短了那個,好心都惹出怨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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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天歌方才拿來的藥料有足足一大包,就算是其他人真的不夠用,從宋傳祺的那份里勻出一些,也是綽綽有余。
更何況知道宋傳祺此去西南少說也得一年兩年,那藥料的方子天歌也一并寫了下來放在了里頭,真要重配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這事情在飯前閑敘的時候,天歌便已經(jīng)當著宋氏夫婦二人的面說過,甚至用藥的細節(jié)也都一并叮囑過,所以這會兒一聽天歌說這話,宋傳祺哪里還看不出來,自己這是被兩個人一起嫌棄了?
原本他賴著想要留下來只是因為害怕自家老子欺負小舅子,畢竟當初下帖的時候,不管他怎么問,宋太尉都不說宴請的緣由,所以宋公子一想到自家老爹對自己的兇殘模樣,生怕一言不合,老爹連小舅子也一并給揍了。
但是如今見天歌也不想讓他在場,宋傳祺只得無奈應(yīng)聲,不情不愿的離開了。
臨了出門的時候,甚至還有些擔心的回了頭。
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宋太尉一伸手將花廳的門關(guān)上,將自家小子擋在了外頭。
“皮猴皮猴的渾小子,要是能有林公子一半沉穩(wěn)聰慧,我這當?shù)亩家獦分鵁惆莘鹆恕!?br />
嘆了一口氣,頗有幾分無奈的宋太尉重新走了回來,邀請?zhí)旄枞俊?br />
誰知道剛一開門,正瞅見自家兒子貓著腰貼身在門邊,隨著宋太尉開門的動作,一下就滾了進來。
“你這臭小子!”
宋太尉抬腳便朝著宋傳祺踹過去,奈何這次宋公子學機靈了,一個翻滾便退遠幾步躲開了去。
宋太尉也不是真的想要揍兒子,哼了一聲后,抬手警告:
“要是再胡鬧,仔細我明兒個連門都不讓你出了,往后就老老實實回書院學那些之乎者也去!”
這話可謂是捏住了宋傳祺的三寸,直到天歌跟著宋太尉走了到書房,也沒見宋公子再跟過來。
宋太尉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這臭小子,真是能氣死人。”
天歌聞言一笑:“宋兄性子雖跳脫,但卻勝在活泛樂觀,而且他為人仗義厚道,比外頭有些滿口仁義道德卻背地里使壞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
宋太尉聞言,頓時明白天歌說的是郭家的郭子君。
其實不光宋傳祺跟郭子君不對付,宋太尉也不大喜歡郭子君的老爹戶部尚書郭芳,所以一聽這話,忍不住應(yīng)了一聲:
“這話倒也沒錯。這小子雖說皮了些,但心思卻純正善良,也不會對底下人做出什么殘忍的事兒來,這一點上倒是隨了他娘,難得有顆善良醇厚的心。”
若是旁人聽到這話,定要說宋太尉這老不要臉的故意夸自家兒子,可天歌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昨兒個郭子君的馬車里滾下一個人的事兒在當晚便傳遍了上都,饒是盧之南是御史大夫,也沒法再給手底下御史臺的那些言官們施壓。
于是乎,今日上朝的時候,那些個言官就像是貓兒見了腥一樣,追著郭芳在后頭使勁兒的咬。
咬到最后,很多人都瞧出幾分不對勁兒來。
單靠對兒子教導不言,由著郭公子殘害下人這一條,根本無法撼動堂堂戶部尚書,所以為了避免日后尷尬,大多數(shù)言官都會像當初處理寧馨郡主讓人當街對天歌行兇的那件事兒一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混混弄弄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都是同朝為官的同僚,言官們就算是喜歡聞風而奏見腥就樂,但卻也明白做人留一線的道理,尤其是眼見便到年關(guān),各司各部的年俸還都在戶部手中攥著。
一旦得罪了戶部,眼下國庫銀子又不豐厚,人家隨便尋個由頭欠上那么幾十兩銀子延后再發(fā),他們這些兩袖清風的御史們怕是年都過不好了。
其實不光是如今這時候,就是任何時候,戶部都不是能輕易得罪的起的地方,便譬如兵部,雖有兵權(quán)在手,但若是戶部撥放餉銀的時候遲遲不應(yīng)或是尋由頭盤剝一番,那對前線的兵士們可就是極大的事兒了。
這些積習歷朝歷代都有,所以幾乎成了朝中默認的原則——得罪六部中的什么人,都不能得罪戶部的人。
可是今天這些言官們卻像是初入朝堂的毛頭小子,你一言我一語揪著郭芳討伐個沒完沒了,乃至于御史大夫盧之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畢竟就算郭芳是他的人,可他手底下這些言官們要是再咬著不放,他又不出頭相勸,郭芳怕是少不得要對他心生不滿了。
想到這里,盧大人手持玉笏出列,朝龍椅上的魏寧行了一禮:
“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魏寧示意盧之南開口:“盧愛卿請講。”
“圣人說,子不教父之過,郭家小兒做出這樣的荒唐事,固然與郭大人有關(guān)系,但郭大人的罪責至多也在管教不嚴,倒是不至于引到郭大人自己的為人或是行事上,若是真要說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那這世間怕是沒有什么浪子回頭,更沒有什么迷途知返的道理,行竊的生出的孩子便該是盜賊,好人生出的孩子便該純正。豈不荒謬哉?”
盧之南這話說得義憤填膺,郭芳當即沖之報以感激一笑,但不等郭侍郎開心,旁邊卻有人開口了:
“如果按照盧大人的邏輯,子不教父之過,那還有一句教不嚴師之惰,郭公子如今是云陽書院的學生,是不是易相也得一并跟著受罰呢?”
這種拖著易相一道下水的話可不是任何人都敢說的。
能這般老神在在不管不顧,除了某個遭人嫉恨的羅剎外,哪里還會有旁的人?
-
果然,胡承修這話剛一出口,朝中易相的門生們便止不住替他說話,一時間朝堂再次亂成一鍋粥。
倒是易相頗不在意,帶著幾分淡然開口:
“要說司正大人這話倒也沒錯,教不嚴師之惰,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云陽書院自是也少不了責任。”
一聽易相竟是攬下一部分責任,朝堂頓時一靜。
且不說易相只是院長,就算真正要負責,也是授課的夫子們擔責,哪里能跟易相扯上關(guān)系?
可饒是如此,易相依舊不推脫,相比較之下,著急洗脫自己的郭芳便顯得有些讓人鄙夷了。
然而這件事要是這樣,那未免也太簡單了些。
--------哈哈哈差200,我馬上補上!——————
果然,胡承修這話剛一出口,朝中易相的門生們便止不住替他說話,一時間朝堂再次亂成一鍋粥。
倒是易相頗不在意,帶著幾分淡然開口:
“要說司正大人這話倒也沒錯,教不嚴師之惰,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云陽書院自是也少不了責任。”
一聽易相竟是攬下一部分責任,朝堂頓時一靜。
且不說易相只是院長,就算真正要負責,也是授課的夫子們擔責,哪里能跟易相扯上關(guān)系?
可饒是如此,易相依舊不推脫,相比較之下,著急洗脫自己的郭芳便顯得有些讓人鄙夷了。
然而這件事要是這樣,那未免也太簡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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