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周帝正在壽安宮中陪太后說話。
左手邊一排,是盧貴妃、沈貴妃以及其其他幾個位份不高的宮妃。
右手邊則是安平侯魏安夫婦及寧馨郡主。
而沈貴妃的一對兒女,再加另一名靜嬪所生的三公主,三個孩子正在太后旁邊的榻玩耍。
周帝魏寧父親早亡,當初還在西北將軍府的時候,便已經去了,所以對于很早孀居的母親,周帝一直頗為敬重與關懷。
但奈何坐九五之位后,需要他的處理的事情比起先前在西北的時候便多了許多,所以盡管每日前來請安,也都是點個卯兒就走,母子二人還從來沒有時間好好敘過話。
所以今日元日,難得三世同堂一個不落,平素吃齋念佛不喜熱鬧的太后見著這么多兒孫輩的人,面也掛了滿滿的笑意。
而后宮之中,向來是盧貴妃一手遮天,其他幾位妃嬪從來不敢主動向皇帝獻殷勤。再加太后喜靜,平素幾人想要另辟蹊徑討好太后邀寵的機會也被徹底斷絕。
但今兒個皇帝和太后心情都不錯,幾位妃嬪也好不容易見到人,自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除卻十幾年來不爭不搶的沈貴妃依舊人淡如菊之外,皆變著法兒的討太后的歡心。
而安平侯府前一陣子鬧了那一檔子事兒之后,侯夫人自也想著趁著這個機會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博幾分好感,所以也紆尊降貴加入了幾名不受寵的妃嬪對太后的取悅之中。
因著是元日,太后給了眾人不少面子,難能可貴的隨兒媳們講的笑話樂呵笑著,又時不時跟著說幾句玩笑話,乍一聽去,整座壽安宮中倒是一直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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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明如盧貴妃,自然不會只讓姐妹妯娌得了好處,只是看到安平侯夫人和寧馨母女,她這心里便說不出的膈應。
以往這個時候,她最嫉妒的只有兒女雙全的沈貴妃。
靜嬪所生不過一女,且其母族也不過小小的三品大員,與其他幾位不受寵的宮妃一樣,完全不足為據。
但沈貴妃就不一樣。
雖然沈家也不是什么顯赫之輩,但卻是易相夫人的母族。
而且沈青蓮作為易相的侄女兒,當初進宮更是作為舊臣一脈與她這樣的新臣一系相掣肘制衡。
尤其是二人同時進宮,可沈青蓮沒幾年便產下長公主魏沁瀾和周帝唯一的皇子魏宇嘉,她枉得萬千寵愛于一身,卻始終一無所出。
若非生怕百年之后無所依靠,她也不會鋌而走險在自己的侄兒盧光彥身押那么大的注。
可是她這些年費盡心機培養這個侄兒,在他身寄予了無限的期待與希冀,更是將都貴女篩選了一遍又一遍,以便為盧光彥留心婚事,卻沒想到最終便宜了寧馨這個驕縱蠻橫,除卻任性一無是處的臭丫頭!
若不是這丫頭一直以來纏著光彥,京中哪里會生出那么多傳聞?
提起那傳聞,盧貴妃便更來氣兒了。
暗衛并沒有查處流言來處,但明里暗里的細節都將始作俑者指向了安平侯夫人。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十幾年培養出來的好苗子就這么栽在魏安一家手中,盧貴妃就滿肚子火氣和說不出的恨意。
當初光彥勸說她的那些話的確句句有理,或許安平侯府當真有隱藏的實力,可不管怎么樣,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人陰了這么一把,不得不讓侄兒娶了寧馨,盧貴妃心頭郁結多時的氣悶便涌頭來。
怎奈何安平侯夫人瞧見她一手撫心的樣子,偏還一臉關切之意:
“貴妃娘娘這是怎么著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這話不說還好,一出口,聽在盧貴妃耳中,便好似滿是嘲諷與詛咒。
元日忌醫,且不說她沒病,只是被眼前這賤人氣的,便是她真的不妥,在這個日子里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這話,這賤人到底是何居心?!
不過作為即使無所出,也一直在后宮之中屹立不倒的盧貴妃,又豈是外面那些喜怒形于色的婦人?
于是乎,盡管在心中將安平侯夫人罵了千百遍,可盧貴妃面卻依舊一副謙和溫婉,雍容自如的模樣:
“弟妹這是說的哪里話?陛下九五之尊真龍護體,母后又是敬奉神佛無比虔誠,那些個病災之類的東西,哪里敢在宮中亂來?
更何況前些日子落雪的時候,本宮還著韓太醫開了驅寒的方子送到各宮,這個冬日里,大家可都是康康健健的呢!
聽到這句話,向來巴結盧貴妃的菀嬪忙不迭點頭應和:
“確是如此呢。我自幼長在南方,向來喜歡看雪,偏又身子虛弱,那陣子落雪的時候,我宮里的丫頭恨不能將我給圈在屋子里。
后來我偷偷溜到院子里瞧了一會兒,給她們急得呦。雖說落雪的時候冷是冷了些,但婉姐姐送的驅寒湯喝下去,卻是一直暖到了心里,我這一冬連先前的冬咳可都沒犯呢!
聽到這話,周帝適時一笑:
“有之婉幫朕操持后宮,朕才得以全身心的處理國事,如今見你們姐妹之間如是親密要好,朕瞧著也是開心!
說著周帝瞧一眼旁邊侍奉的內監周恒,后者當即聞弦知意,從后頭捧著禮盒的小太監手中拿過一樣呈遞給周帝。
周帝將盒子打開,示意周恒送去盧貴妃面前:
“這些年來代理后宮,辛苦你了。這對西番進貢的七寶琉璃鐲便賞與你了!
太后聞言,亦是從旁邊的內監手中拿過一只盒子,一臉慈和笑意地打開:
“這是本宮當年陪嫁時的溫山南玉墜。這溫養過的玉最是護人,如今將它轉贈與你,只望來年婉兒能養好身子,能讓老太婆再多抱個大胖孫子!
盡管知道這是按照元日慣例該有的行賞環節,可盧貴妃卻還是溢出難以遮掩的喜色前行禮道謝:
“臣妾謝陛下與母后恩典,承天厚賜,愿陛下壽與天齊,愿母后福祿無雙,愿我大周海晏河清萬世太平!
說到這里,盧貴妃抬頭看了周帝一眼,面顯出一絲紅暈與羞赧:
“至于母后的吩咐,妾身也盼不負所望……”
太后聞言笑了起來:“好好好,那老太婆可就盼著了?炜炜欤貨,趕緊先起來!
盧貴妃道了聲謝,從鋪著厚毯的地起身,又嗔聲道:
“母后容色無雙光華永駐,一點都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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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真情假意,婆媳之間終歸是和睦溫情,落在幾個不受寵的嬪妃眼中,自是羨慕中帶著嫉妒。
只奈何她們不是當初在西北魏府便在老人家跟前侍奉過的熟面孔,這份來自潛邸時期的熟稔,使她們這些包括沈貴妃在內的后來者都羨慕不來的。
——盡管對于無欲無求的沈貴妃來說,從來不曾對此心生羨慕。
但是對于同樣從將軍府一路到宮中的安平侯夫人來說,可就不一樣了。
盡管魏安不是太后親生,可自打進了魏府之后,她便一直對老太太認真侍奉,誰知道當初在將軍府的時候,她比不那個短命的鄭氏,如今到了宮中,她卻又被這盧家的小賤人壓下去一頭。
安平侯夫人本就因為太后對自己的冷淡而心生不滿,再加先前她為女兒去尋盧貴妃說親被拒,心中早就對盧貴妃不滿至極。
雖說如今兩家親事定了下來,可安平侯夫人卻知道,這是當初那流言蜚語之下的結果。
若是這婚事不定,那謠言便中就是謠言,可皇帝親自賜婚,便不得不讓人多想,認為是堂堂郡主確然**。
如今扣在寧馨腦袋的帽子是怎么也摘不干凈,她不過是看在這些日子以來,盧家小兒對寧馨的確有些真情實意,所以才不計前嫌主動跟盧貴妃敘話。
誰曾想這賤人故意拿話噎她不說,還當著太后和皇帝的面讓她難堪,甚至連菀嬪一個不受寵的小賤人也敢騎在她頭揶揄取笑。
安平侯夫人只覺從未有過的羞辱感,連帶著面色都沉了幾分。
怎奈何這時候對面婆媳正說得熱絡,并沒有人留意她這個瘸子侯爺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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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外間匆匆進來一人,將太后宮中的熱鬧破開一個小口。
原本在門外守著的內監見宮中氣氛因他一凝,忙不迭跪了下來,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
“陛……陛下……”
周帝聞言一斂眉,看著跪在當中的內監開口:
“怎么了?”
“羅剎司……司正大人求見。”
一聽羅剎司三個字,場內眾人都不由吸了聲氣。
就連太后也凝了神色。
這幾個字不僅在朝堂之讓人害怕,便是后宮之中,亦對此駭然。
當初沈貴妃懷孕期間,曾差點被人害至流產,周帝大怒之下,命令羅剎司徹查。
所以在場品嬪妃包括當時還不曾沉迷禮佛的太后在內,都親眼目睹了當時還是個少年的胡承修審人的手段。
那是宮中無數人永遠不想再看見的噩夢,甚至直到今日,有些時候盧貴妃還能夢到那一日胡承修審問下毒女婢的情形。
誠如外間所言,羅剎司只從周帝一人,不然也不會當著一眾妃嬪的面做出那等血腥駭人之舉。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太后的眉頭皺了皺,卻還是開口勸說周帝:
“既是有事找你,便去吧。想來是有什么大事,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我這邊有她們幾個在,倒也不缺你一個說話的人。”
連太后都這么說了,其他人自是無話可說——當然,也不敢說什么。
周帝起身行了一禮,又吩咐周恒記得將賞賜之物贈與諸人,這才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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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周帝甩了甩廣袖在榻坐了下來,看著面前帶著面具的得力臣子,按了按眉心,似是有些無奈道:
“說吧,出了什么事,讓你非得這個時候入宮尋朕!
盡管羅剎司無一日休沐,可周帝念著昨兒個胡承修陪自己去了一趟皇寺,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再加今日也沒有什么大事,所以難得給他歇了一日假。
卻沒想到這半午的,胡承修卻又進宮來了。
直到此刻,周帝還覺得是自己這位年輕的臣子醉心公務,難免小題大做。
直到他看到呈遞到面前的紙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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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如此!”
剛剛坐下的周帝猛一拍桌,怒喝之聲差點掀翻了整座屋頂。
給大金兩位皇子的消息這才送出去沒幾天,算著腳程甚至連大金都還沒到,如今埋伏在大金的暗樁這便送來消息,說是大金汗王準備以神醫診病之名,讓三皇子佐努康健如常人。
天底下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周帝一點也不信!
“你怎么看?”
如同一頭炸毛的雄獅,周帝忽然抬起頭看向胡承修。
能馬不停蹄前來尋尋找周帝,胡承修自然也不相信這是巧合。
但周帝顯然問的并不是這個。
不過從得到消息到進宮這一路,年輕的司正大人已經多少想清了各中關結。
于是面具下的羅剎緩緩開口,吐出兩個清晰的字眼來:
“內鬼!
周帝聞言神色一滯,先前的怒氣倒是莫名消散了幾許:
“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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