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央能夠國強民安,長年來不受到周圍鄰國騷擾的最大原因之一是由于自然氣候。
北央酷寒,天寒地凍。除了長期生長在北方的子民,普通人是很難適應在這樣的嚴寒中并進行戰略的。
即使像西荒如此奔放的民族,也只能在北央的淮陰以南攻城略地,再往了北,恐怕身上的衣物就無法抵御寒冷了。
然而有一些人是例外的,他們就是雪匪。
雪匪為流民,有些是北央人,而有些則未必。
甚至其中不乏夾雜著南方人。
普通的南方人很難適應北央的自然氣候,但是流民則不同。
因為亡國,因為流放,因為驅逐,因為妻離子散……他們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聚集在一起,多數雪匪都是沒有家眷的,他們活著一天就等同于全族全宗多存在了一天。
他們可以適應任何的氣候和環境。
北央朝廷對雪匪是又愛又恨。
雪匪常年在深山雪谷中穿行,他們可以挖掘積雪下幾尺厚的老山參。
他們可以發現因為企圖潛入北央腹地而迷了路幾乎凍死的外邦的間隙。
他們還能找到流竄的殺人犯。
可是他們也會虜劫村舍,會強盜百姓,甚至餓極了還會搶官營。
先帝在的時候曾經說過,水至清則無魚,要剿匪卻傾滅。
因此每回派去剿匪的將領都是官宦子弟,給他們個機會立下功勞回來好論功行賞。
有些精明的子弟甚至懂得拉幫結派,在雪匪的陣營之間來去自如。
謖融衡駕崩后,兒子謖畢淵還沒有完全掌握好雪匪的平衡之道。
因為有縣郡的城官稟報發現大批雪匪蹤跡,似乎正在朝著他們的城關進發,由于流年糧食收成不易,幾乎全靠著皇城的接濟,這個時候要再被劫持一票,那他就可以提頭來見了。
謖畢淵坐定了自己強攻強守的風氣,說什么都不能讓一干雪匪討到半點的好處,立刻集結了圭羊公座下的百穿營,命他們立即出城剿匪。
圭羊公聽到消息的時候他的孫子蓋已經雄赳赳氣昂昂的去了。
圭羊公想著不過是普通雪匪,也就沒有暗中增兵援調。
然而就在那么不經意的一戰之中,岑蓋被砍掉了一只胳臂。
他率領的幾千精兵也被扣為人質,要求朝廷出贖金才能領回去。
謖畢淵立刻把圭羊公私下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圭羊公是在天黑以后被叫去后書房的,穿的還是居家的便服。
一路急急忙忙的跟著侍衛到了央帝面前。
曾經不受人待見的六皇子,如今的央帝,也是諷刺。
可他畢竟是央帝了,圭羊公老老實實的參拜了一下。
“跪下!”
圭羊公心下一怒,面上還是無法反駁的跪在了冰冷的遞上。
“你知道你損失了朝廷多少的兵馬?!”
圭羊公心里嘀咕,那明明都是我親手訓練出來的兵馬,折損在我自己孫子手上,那又怎么了?
口中卻道,“四千六百余三人!
“哈,你倒是記得清楚!
“回陛下,老臣手下的一兵一卒老臣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意思就是說,你用的兵都是我的,你少在我面前擺威風。
謖畢淵一直是個敏感的人,自然聽出了他話里的含義,于是更加怒從旁生。
“羊公,朕倒是要問問你,人人都說圭羊公府各個精兵悍將,沙場無敵,這難道僅僅是形容你一個人,其余的都是你的影子不成?”
圭羊公年長央帝熟輩,一時間沒明白年輕人的話。
“你的孫子,還有那些兒子,如果不會打仗,你倒是早點來告訴!那一日之后我以為你我已成同盟。你這到底是要害誰?”
圭羊公被他說的委屈了起來。心想你剿匪之前也沒跟我通氣啊,以為占據一方山頭的雪匪就好打發了?
并不是這樣的好么。你看看人家筑南王,在蒼城運作的風生水起,可也從來沒有對附近的雪匪斬盡殺絕,而是把他們趕到一個地方,反而是在替他看著山頭。
你這年輕人,牙都沒長齊,就想背著我用我的兵,現在損兵折將了反而怪到我頭上來?
圭羊公是已經對這央帝諸多不滿,可是也沒有辦法啊。誰讓自己所托非人,長皇子莫名其妙在皇城宮廷中就死了。
而謖融衡這只老狐貍也對元老之臣諸多防范,看他殺百里太師最得意的兒子的時候那么干凈利落,就可以看出來其實心里恨透了老臣子們。
可是北央帝王的勢力一直孤弱,只能依靠斡旋于朝中大臣之中,才能守得平衡。
終于被這年輕的央帝罵舒暢發泄完了,圭羊公的臉色早就由紅轉白又轉黑了。
“陛下,老臣難得入后宮一趟,容老臣去探望一眼自己孫女可否?”
其實這個點已經不早了,后宮中用完晚膳可以準備入寢了。
圭羊公的意思就是讓央帝陪自己一道去看貴妃,那自己告辭以后央帝就可以順勢留在貴妃寢宮了。
不料謖畢淵是真的很嫌棄他。北央重武卻又輕武將,因為在他們眼里人人經過磨練都可成為一頂一的武將,根本無需天賦可言。
反而是謀臣智囊容易得到人們的高看。譬如百里太師那種。
“我就不去參合了。你們爺孫好好聊聊吧!
“……”圭羊公憤懣的拂袖而去。
岑雀正等在門口,當然不是等她的爺爺了。
一見到圭羊公來了,倒是吃了一驚。
“老爺子?”
“嗯!
“您怎么這么晚來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圭羊公一腔怒氣沒地方發,砰的一拳砸在了紅巖木桌上,桌子晃的噌噌作響。
岑雀還是怕爺爺的。這時候心里想著,上次父親來,交待的事情自己一件還沒有辦成。
難道是爺爺耐不住了,來罵人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圭羊公只是軟綿綿的問了一聲,“陛下待你可好?”
岑雀吃不準爺爺的心思,訥訥的老實回答,“陛下,待孫女尚好。每隔半月必來一回。留下吃一頓晚膳后……”后面的事情有點羞答答,當著老爺子的面怎么好意思說出口?
爺爺卻余怒未消似的瞪了她一眼,“我讓你說這些了么!我的意思是,你在后宮中的地位如何?能站穩腳跟了沒有?你跟那個皇后相處的怎么樣?”
“啊,皇后!皇后這個人……她顯得并沒有治理之能!
“什么意思!
“后宮中的大小事務,她從來不過問的,也不關心。以前太皇太后在的時候,她還為了太皇太后寢宮里的炭火少了而去鬧過。但拜祭回來后就再也沒有聲響了。聽說啊,與太后鬧的可不愉快了呢!
“那后宮中的事現在是由你主理?”
“姆……小事自然都交給我打理。大些的決策,陛下的意思是,還需過問太后。”
岑雀看出自己說的那些爺爺完全不喜歡聽,忍不住開動小腦瓜子,話鋒一轉,“不過,皇后近日倒是收了一個宮女進來。”
“宮女,什么人?”
“叫做宮瓷!
“宮家人?”
“是的,是的。不過與宮婉婷那一族血脈并不近。好像說是來照顧謖復霖那個廢人的。”
“口無遮攔!”
“本來就是嘛……”
宮婉婷原本還想把自己已經廢掉的兒子弄上皇位,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她難道是要垂簾聽政么?
而且看謖復霖的樣子,根本無法傳宗接代,是要整個北央朝隨他斷子絕孫么。
“陛下不是封了他為沉憶王么。”
還有那個每日昏睡七八個時辰的謖本初,居然也被封了固齊王。成了北央朝史上第三位還能活下來的王爺。
他們的子孫后代或許能開辟出新的篇章。但就像岑雀所言,謖復霖是不可能的了。
謖本初就看他有沒有機會長大成人了。
“我再提醒你一句,就怕你父親對你說的話你不放在心上。無論沐凡音在后宮中有什么驚挑的事情,你永遠都不要與她對著干!
“爺爺!您是讓我忍氣吞聲,被個來歷不明的死丫頭踩在腳下嘛?”
來歷不明?哼!
成事不足的丫頭!靶浙宓娜嗽趺磿䜩須v不明?就算她是陛下在大街上撿的,也是輪不到你來對付的!
“那我怎么辦?”
“不是還有太后么!
“太后?!”岑雀也不是很想背后說人壞話,可是這個太后,簡直不明白她是怎么在宮婉婷的執掌下活下來的。而且還帶了個兒子。
“當今太后雖然不是個厲害的人物,但她畢竟是央帝的親生母親。他們母子以前在后宮中受的苦是你永遠無法明白的。所以,你要盡全力挑起那兩人之間的斗爭。才有你真正掌控雷電的一天!
“孫女明白了!謝老爺子指點。”
“宮家的勢力,你還是要幫爺爺一把。雖然機會不多,替爺爺吹吹枕邊風吧。”
岑雀一聽這話小臉不由得紅了。“知道啦,老爺子。”
……
謖畢淵送走圭羊公后始終心緒不寧的。
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不是太重了,會不會迫的圭羊公反彈。
他現在急需的是壓住這些老臣,卻又不能施壓過度。
在做皇子的時候他心里有什么事,都會回到母妃的身邊。
母妃會給他做一碗甜糯的蓮子湯。
他其實不喜歡吃這些甜食,可是母親不會做別的,久而久之便也習慣了那口味。
但是做了央帝之后,他反而與母親疏遠了。
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是希望母后能夠安安心心頤養天年的。
哪怕母親為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也是不可動搖的。
可是他慢慢的意識到人是會變的。
就像自己在轉變一樣,母后也是在轉變中。
而且母后改變的方式是他不愿意接受的。
尤其是母后對待皇后的態度。
太后是出身卑微之人,對于地位和家世有著出于本能的渴望。
她這輩子沒有可以托付的家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兒子。
所以她更加希望兒子能夠強大,雖然她沒有讀過書,也沒有什么大的謀略,可是在后宮沉浸多年,她懂得權勢的力量。
她親近甚至于討好岑貴妃的姿態就可以看出內心是多么渴望得到圭羊公一族的支持。
這也正是謖畢淵感動又感到害怕的。
他需要圭羊公,卻不能讓圭羊公感受到自己對他的需求。
圭羊公這樣的老臣,審時度勢之力十分的可怕,一旦被他意識到央帝只有他一個倚靠,那就無異于央帝親手將自己的尊耀與帝位奉送到老狐貍的面前。
所以他必須要對圭羊公表現出忽近忽遠的,讓老狐貍感受到自己對他的信任,同時自己也是對他有所防備和要求的。
并非圭羊公說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對岑雀沒有任何特殊的感情。沒有特別的喜歡,也沒有特別的不喜歡。
任何一個女子,對央帝來說都是可遇可求的,只要他伸出手,沒有人可以拒絕他。
縱然是前與非門的大閣主又如何,依然不是要臣服于他,做他的皇后!
哪怕她不愿成為他真正的女人,為他養育子嗣,可是只要他愿意,她將一輩子被困守于他的身邊。
誰都無法奪走她。甚至司幻蓮也不可以。
這才是讓他真正滿足的地方。
成為央帝,成為北央的主宰,無論多么辛苦,無論要背負多大的壓力,都是值得的!
“陛下,夜深了!
“我不累。我不需要休息!
“可是太后交待……”
“夠了。下去!
“是,陛下!
天底下,會真正關心他的人,也只有母親。
他從院子里走回書房的時候,忽然抬起頭,看到不遠處的宮殿的屋頂上一個正在閑庭漫步的身姿。
輕盈靈動,不似人間之影。
凡音?
他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值夜的護衛驚慌的看著他。
“朕就出去走走。”
“可是陛下……”
“退下!”
果然,再沒有人敢阻撓他的步伐了。
那倩麗的身影從半空中落下,足尖點地,微微攏身。
她回頭來查看巡守的侍衛時,發絲飛揚起來,似乎有香氣飄散了開來。
“陛下?”她看到他了。
謖畢淵的呼吸有些遲滯,他想轉身離去,可是腳下的步伐卻不聽自己的,而是一步步的走上了前去。
他聽見自己聲音輕顫的在問,“這么晚了,你怎會走到這里?”
“恰好想走一走,不想卻走了這樣遠……”
“是因為……”一個人寂寞了么?
話到了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她是有些清冷的人,骨子里懷揣著莫名其妙的高傲。
他的感情在她的面前始終顯得生硬,而無法觸近。
阿音,你在司幻蓮的身邊時,也是這般的疏離么?
還是,因為你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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