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重新考完之后，賀霄又要看著他們殿試，折騰許久，才終于將會試、殿試這兩件大事全部解決。

    堪堪拖到了四月底，才徹底結(jié)束了長治十一年的科考。

    丁酉榜進(jìn)士徹底重新洗牌，李知的名字明晃晃地掛在二甲第七。陳暉清楚自己這個學(xué)生的水平，表示這個結(jié)果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了。

    只是這科場案的主犯，依舊沒有抓住。

    余靖寧上回散布出去的消息，自然是有些效果，沒把“春來”給詐出來，卻抓住了不少給考生通過關(guān)節(jié)的官員。

    也算是意外之喜罷。

    余靖寧他們追著這幾人的線索查下去，卻發(fā)現(xiàn)只是幾個不相干的人，見錢眼看罷了。跟“春來”和他的主子，還有藏在整個科場案之后攪弄風(fēng)云的人，基本沒有甚么關(guān)系。原本還想借著這些線索，順藤摸瓜將主犯摸出來，卻沒想到被這些人擋在了眼睛跟前，白白耽誤了好些時候。

    這效果，跟大海里撒網(wǎng)，網(wǎng)上來幾只小蝦一樣，沒有半點實質(zhì)性的效果。

    但是就這么幾個人，也引起了賀霄的勃然大怒，一概從重處罰了。

    估計是把自己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憤懣全都發(fā)泄在他們身上了。

    這回牽扯頗廣，連裘安仁跟著一并挨了處罰——雖說只是個不傷及根本的處罰，但估計他得消停一段時間，沒工夫興風(fēng)作浪了。印公這回算是自知理虧，也沒嚷嚷，很快就“叩謝皇恩”。就是看他那一臉的委屈像是裝出來的，不知道心中正想著些甚么。

    這幾個人處理過后，賀霄就隱隱向余靖寧透露出想要結(jié)案的意思了。余靖寧自然不想結(jié)，若是不結(jié)案，那他們一切的行動都有這個案子做掩護(hù)，可若是結(jié)了，那就得自己暗中去查，不知道要多少麻煩。

    雖說這一切都好像是歪打正著地朝著新派希望的方向去了，但余靖寧卻覺出更大的不安來。

    這背后的推手，究竟是誰？

    于是他也只好和賀霄打太極，將結(jié)案的日子繼續(xù)往后拖。

    就這么一直到了端陽節(jié)之后，余靖寧才過完生辰，京城中才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文淵閣閣臣邵燁，休沐那日策馬游玩，竟然墜馬摔死了。

    這人一直唯內(nèi)閣首輔于見馬首是瞻，于見眼睛天天黏在裘安仁身上，是個不折不扣的閹黨，所以邵燁也自然洗不脫閹黨的名頭。

    唯一余靖寧他們最關(guān)注的點就是，這家伙是上回的科場案的考官之一，在他家卻沒查出甚么有問題的賬目。

    余靖寧他們幾個，作為官場同僚，照例去吊唁。看著痛哭流涕的家眷，還得跟著安慰幾句，不咸不淡的話說到后面，自己都覺得沒意思了。

    本來邵燁的家眷要留余靖寧幾人吃飯，但是這畢竟是閹黨中人，他們來吊唁也不過是個面子功夫，怎么好就這么留下來？

    于是到了用飯的時候，與邵家關(guān)系好的自然都留了下來，往外出的都是點頭之交。譚懷玠走之前還特地留意了一下都有誰留在邵家吃飯了——這群人，要么是閹黨，無需結(jié)交。要么就是不長腦子不會看臉色的蠢貨，沒必要結(jié)交。

    他記性極好，暗暗記下來了這些名字，都是今后官場上需要留意的人。

    慰問過后，穿著素服的幾人才從邵家出來。因著不是怎么熟識，幾人臉上也不見甚么悲痛的神色，不過是在悲傷氣氛渲染之下的嚴(yán)肅。

    高邈左看右看，見譚懷玠和余靖寧都不說話，于是打算身先士卒，緩和一下氣氛。

    他本人是個話癆，哪里受得了這二位一個二個都不說話的時候呢？

    于是他走到了譚懷玠的身邊，揪著大學(xué)士的袖子好一陣子絮叨：“看看，文官騎馬還是好大的風(fēng)險，你腿腳又不好，千萬少騎馬，出行坐車就是了。”

    譚大學(xué)士穿著廣袖的素色道袍，袖子比腰身還要寬出許多去，被高邈這么一扯，袖子就晃蕩起來，有種凌風(fēng)而動的感覺。

    譚懷玠騎馬已經(jīng)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了，但是面對高邈的關(guān)心，還是應(yīng)了好幾句：“早就不騎馬了，我如今出門不是乘車便是坐轎，哪兒就需要你這么擔(dān)心了？”

    這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說了好幾句，聊了好半天了，卻只有余靖寧在一旁默默不說話，高邈覺得奇怪，于是拍了他肩頭一把：“怎么了？我們平日與這邵燁不過是個點頭之交，你還不至于沉郁至此罷。”

    “不是。”余靖寧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道，“我只是覺得科場案恐怕得就此結(jié)案了。”

    譚懷玠倒是沒多驚訝，只是高邈又一驚一乍的：“嗯？”

    余靖寧翻著白眼瞥了他一眼，對他這么大的反應(yīng)表示了嫌棄，而后道：“你覺得，邵燁墜馬而亡當(dāng)真只是個意外嗎？”

    高邈忽然沉默了。

    “也許這是個巧合，但巧合多了，就難免不讓人懷疑了。”余靖寧伸出幾個手指來，扳著手指數(shù)了起來，“閹黨、考官、將近結(jié)案的時候墜馬。這么多的巧合湊在一起，難道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譚懷玠發(fā)出了認(rèn)同的聲音，而高邈卻依舊沉默。

    “我雖說沒有證據(jù)，但這邵燁只怕就是咱們這回科場案的主犯了罷？”余靖寧冷笑了一聲，搖頭道，“這件事有可能是裘安仁做的，自然，也有可能是咱們先前的主意讓那背后藏匿之人心生不安，所以處理掉了邵燁。人都死了，這案子能不結(jié)嗎？縱然我想再查下去，除卻那個至今也不知道是誰的‘春來’再也沒有旁的線索了。畢竟，死人不會說話。”

    譚懷玠唏噓一陣，只道：“如今我們沒有十足的證據(jù)，雖說我們心知肚明，但也不能到皇爺面前指認(rèn)邵燁就是這次科場案的主犯。是以，這個案子就只能了結(jié)在皇爺希望了結(jié)的地方了。”

    高邈心里煩悶，狠狠踢了一腳路上的石子：“這種背地里有雙眼睛盯著的感覺真是太令人厭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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