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盡量簡明扼要地說明了自己剛剛得到的情報。聽完她的講述后，希琳對情報來源的可靠性提出了質疑。
“你剛剛提到的這個‘戈洛塔’，”她問，“該不會就是那天晚上咱們在繁花區見到的祭司吧？”
“嗯哼。”女精靈點點頭。
“我記得你當時說過，戈洛塔不值得信任。現在你卻帶回了他提供的情報，而且對此深信不疑？”
“嗯……我該從何說起呢？”枯葉拉過一把空椅子，坐在了茶幾旁邊，“你第一次見到戈洛塔的時候，他確實不太可靠。因為那時的他沒有幫助我們的理由，畢竟他對我們的意圖和計劃一無所知。后來，我們和恩德的第一次交鋒有了結果——或者說是迎來了一次慘痛的失敗……”
女精靈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很快又消失不見。
“戈洛塔很快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但恩德并沒有告訴他全部的真相。對于海鷗的死，戈洛塔并不知情。”
希琳立刻明白了，“他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枯葉點點頭，“海鷗的遭遇觸動了他，迫使他重新審視自己所參與的一切。盲目的仇恨和怒火，這是恩德一直在向我們灌輸的東西，也是他控制我們的手段。只有當你冷靜下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待整件事的時候，才會驚訝地發現荊棘團究竟做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莫伊拉試著做出總結，“你成功說服了他？”
“不。戈洛塔比希琳還固執，我怎么可能說服得了他？我只是提醒他看清現實罷了。荊棘團已經不再是那個為自由和平等而戰的組織了，他們如今的行為毫無正義可言。
“有相當一部分人，當他們得到可以肆意傷害他人的能力和機會時，便會放下道德上的桎梏，展現出深藏心底的殘暴。但戈洛塔不一樣，他加入荊棘團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死去的妻子。”
“死去的妻子？”希琳有些吃驚。
“很出乎意料，是吧？”枯葉聳聳肩，“戈洛塔以前可不像現在這么輕浮。我剛認識他的時候，那家伙完全是個模范丈夫。然而瑞貝卡的死改變了一切。他一直沒能走出悲傷，最終變成了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但現在看來，他心底似乎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改變。”
希琳也失去過親人，她知道這種經歷有多痛苦。仿佛從她的心頭割去了一部分，傷痛將會伴隨她度過一生。沒人能在那樣劇烈的打擊面前維持原樣，改變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
“既然如此，”希琳打破沉默，“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么？要是學院區今晚就會遭到進攻，我可不想束手待斃。”
“我們當然不會束手待斃。”枯葉點點頭，“尤文斯家族會立刻召集人手，在靠近繁花區的地方布置防線。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魚鷹和柯斯塔也會帶著支援趕回來。”
“啊，如此說來，我好像也有能做的事。”莫伊拉咬了咬嘴唇，“我下午就去真理院，無論如何都要說服院長，讓他把教授和學生們派到這里來幫忙。”
“哦，莫伊拉……”希琳拉起她的手，“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為什么？”
“因為我擔心你。”
莫伊拉抬起視線，迎上希琳關切的目光，“好吧，我知道自己上午的表現很差勁。你們肯定以為我已經崩潰了，對不對？”
希琳捏了捏她的手指，“我只是不想讓你背負太多。”
“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保護我。”莫伊拉露出微笑，“但我不能永遠躲在你身后，希琳。我必須獨立起來，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即使你繼續躲在希琳身后，也沒人會指責你的。”枯葉指出，“你才二十一歲，還是個孩子。”
“我才不是孩子！在火印城，女孩十六歲就算是成年了！”
“一派胡言。希琳都二十六歲了，依然跟孩子沒兩樣。”
“等等，為什么要拿我舉例？而且你不是一直自稱是我的同齡人嗎？如果我是個孩子，那你呢？”
“你在說什么傻話啊，希琳？我的年齡可是你的五倍哦。”
“……太狡猾了，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莫伊拉忍俊不禁，“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居然還有心情拌嘴？”
“我當然不想了，是枯葉先挑釁的！”
“什么叫挑釁？我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
“看吧，她還不肯承認！”
“喵嗚——”
“哼哼，真不愧是我的貓。阿海顯然是在支持我。”
“明明是在抱怨你說話太大聲，吵到它休息了。”枯葉盯著趴在希琳床上的兩只貓，橘貓依然在幫灰貓舔舐傷口，“不過看不出來嘛，那只橘貓還挺會照顧人……呃，照顧貓的。”
莫伊拉露出驕傲的神色，“畢竟它是我的貓嘛。”
“就是不知道舔傷口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希琳嘆了口氣，“我還是覺得應該帶阿海去看醫生。你剛剛說有至善祭司來到學院區了，是嗎？可不可以找他們來看看？”
“恐怕不行，他們正忙著救助平民呢。”女精靈聳聳肩，“而且那些祭司是和戈洛塔一起來的，里面說不定混有不懷好意的末日教徒。最好不要給他們接近阿萊莎女士的機會。”
“等等，末日教徒怎么會和至善祭司混在一起？”希琳皺起眉。
“末日教能在至善教會的眼皮底下發展壯大，靠的顯然不是盲目而狂熱的信仰。戈洛塔親自挑選了最初的末日信徒，那些人深諳潛伏之道，即使藏在至善教會里也不會被察覺。”
“聽上去就像間諜。”莫伊拉評論道，“但我還是不太明白……末日教不是在追殺這些祭司嗎？”
希琳思索了片刻。
“如果站在敵人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答案就顯而易見了。”她說，“末日教和血宴幫追殺至善祭司，不是為了趕盡殺絕，而是為了讓自己的手下混入其中。如此一來，當他們進攻學院區時，就有了內應。”
女精靈抬起眉毛，贊許地點點頭，“不錯嘛，希琳。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了，居然能想到這一層。”
“少取笑我了。這些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那是當然。不過別灰心，畢竟我的年齡是你的五倍呢。”
“……怎么又說回這個話題了。”莫伊拉長嘆一聲，“你們兩個肯定是那種‘面對面坐上一天也不會膩’的搭檔，‘閨中密友’這個詞已經不足以描述你們的關系了。”
“請不要擅自創造新的詞匯，”希琳板起面孔，“也不要擅自定義我和枯葉的關系。”
“我倒是很有興趣聽聽看。”枯葉好奇地說。
“我現在還沒想到，”莫伊拉聳聳肩，“但是別擔心，我遲早會想到的。”
————
和莫伊拉分別時，希琳試圖表現得成熟一些。于是這次她沒有擁抱對方，而且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過度的擔憂。
“如果能回到咱們在郁金香公寓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她輕聲說，“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我倒是更喜歡現在。”莫伊拉笑了笑，“那時咱們兩個之間的秘密實在太多了，而且你總是刻意和我保持距離，還總覺得是在保護我。”
“以后不會了，莫伊拉，我保證。你已經不是小姑娘了，不需要我的保護。”
“不，我還是需要的。”莫伊拉聳聳肩，“畢竟我可沒有什么精靈天賦，遇到危險時就只有尖叫的份兒。”
“只要尖叫就夠了。”枯葉彎下腰，用力抱了抱莫伊拉，“我會立刻趕去救你的。”
“前提是希琳沒有危險？”
“嗯，這個嘛……”女精靈轉了轉眼珠，“即便是希琳，偶爾也能自己保護自己，不是嗎？”
“什么叫‘即便是希琳’？”希琳皺起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枯葉突然伸出手，飛快地捏了一下她的臉，“現在還逞強什么？就不怕將來后悔嗎？”
“不要說得好像生離死別似的。”希琳說，“莫伊拉只是要去真理院，肯定不會有事的。”
沒錯，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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