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弘德領(lǐng)著袁伯駒二人往村外走。
曾祖孫三個一人頭上戴著一頂蘆葦編的斗笠。
雪地里任何東西都無所遁形,所以出了村子袁弘德就問道:“馮小毛的尸體你們怎么處理的?”
最好的法子莫過于挖了坑埋上。
這時候的人翻地不會超過一犁深,蓋房子做地基也不會超過三犁深。
真相會永遠被深埋在地下,再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但是如今天寒地凍的,挖坑不容易,就是有現(xiàn)成的坑想找點土填埋都找不到。
不能埋,就只能破冰投水里,讓他順水漂走。
或者是背了扔柳樹林西邊去或是扔河北邊的山里。
袁伯駒:“陷阱里頭的土沒有凍上。”
他的回答是袁弘德沒有想到的。
不僅他想不到,其他人應(yīng)該都想不到。
袁伯駒他們根本沒有挪動尸體,只是在陷阱里又深挖了一個坑,把人就地掩埋。
袁弘德問:“怕嗎?”
其實這已經(jīng)不是他們第一次埋尸,早在五柳村,就埋過一個韓老五了。
當初韓老五的狀態(tài)可比馮小毛的死狀恐怖多了。
就是五柳村那個人販子吳狗子,死狀也比這個嚇人。
經(jīng)歷過,再怕也有限。
袁弘德想問的其實不是他們怕不怕,而是怕他們遭遇了這么多事,性情變得暴戾,做人變得沒有底限,甚至殘害無辜。
他不能直白的問,萬一他們兩個有了這樣的苗頭,他問了不僅發(fā)現(xiàn)不了問題,還會讓他們隱藏得更深。
他們?yōu)榱瞬蛔屗瑫炎约簜窝b成他希望的模樣。
做壞事也會背著他,那樣的話孩子就徹底毀了。
他希望他培養(yǎng)出的子弟是有大智慧和大抱負的人,不是只會用簡單而殘暴的手段屠戮生命。
袁弘德呼吸出的氣體變成白霧,靜靜的等待他們的回答。
怕嗎?
有點怕,好像又不單純是害怕。
當初韓老五挾持小妹,那是死有余辜。
可是馮小毛往日并沒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惡事,就只監(jiān)視和窺破了顧帆的行蹤就被殺了滅口,死了家里都見不到尸體,實在殘忍。
袁弘德原本還擔心他們會變得性格暴戾,如今看他們這樣,倒是有些擔心他們婦人之仁。
不過他也沒有說什么。
這兩個曾孫讀書多了,看事物的標準難免套用書里的準則。
這樣算不得什么,誰還沒有過年少單純的時候?
不用教,長大了,見識了世間的殘酷就自然能學(xué)乖了。
袁弘德說:“走快點,早點回去吃飯。”
地上的積雪已經(jīng)有了一些厚度,但是回身看去,身后的腳印已經(jīng)變得模糊。
河岸上并沒有袁樹的蹤跡,只有一個白色的凸起。
仔細看的話才能看出來那是一個僅能容下一個人的人字形的草庵子。
許是冰封的日子久了,水底缺氧嚴重,近日袁樹每日捕到的魚更多了。
袁弘德說:“回去吧,把東西收拾收拾都帶回去,我跟收魚的說了就送明天一天,以后不送了。”
爺兒幾個收拾了漁網(wǎng)和工具,抬了魚往家走。
漫天的風(fēng)雪里,看到一群人過來。
看到趴在另一個人背上的那一抹紅衣,袁弘德禁不住嘴角上揚。
他們家的小調(diào)皮總是能煽動別人跟著她胡鬧。
因為知道叔駒他們都是被他們家小寶煽動的,所以袁弘德也沒有對他們多加指責。
把抬著的裝魚麻袋的锨杠交給袁叔駒,從他背上把袁明珠給接過去。
把她頭上和身上的雪掃了掃,把自己頭上戴的斗笠摘了蓋在她的小腦袋上。
“這么冷的天還往外跑,真是不聽話,再不聽話不帶你趕集去了。”
跟晉地的風(fēng)俗不同,武安州這邊冬天里沒有廟會,得等到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才有廟會,廟會都集中在春季。
熱鬧的地方就只有集市了。
不過集市上跟廟會同樣熱鬧,各種雜耍百戲一樣不缺,購物消閑兩不誤。
“才不怕呢,咱們家旁邊馬上就會有一個集市,到時候我不出門就能趕集了。”
哼,本姑娘不接受威脅。
袁弘德:(????ˇ_ˇ????:)
覺得他們家小寶越大越不好哄了。
心塞塞的。
不過頭頂有一雙小手舉著斗笠,慢慢挪過來擋在他的頭頂,讓塞著的心一下子疏通了。
“自己戴著,曾祖父是大人不冷。”
袁明珠把自己的小腦袋靠到曾祖父的頭上,讓斗笠能擋住他們爺兒倆。
俗話說:雪是賊,無孔不入。
有了曾孫女給擋著斗笠,依舊擋不住雪打在臉上。
不過,雖然雪粒還是會被風(fēng)吹得打著旋兒打在臉上,袁弘德卻感受不到,他只覺得暖融融的。
走到昨晚馮小毛被滅口的地方,周圍一靜,只剩下雪粒落下的沙沙聲。
袁弘德:“馮小毛一家并非真正的馮小毛一家。”
這話說的象是繞口令,不過所有人都聽懂了。
“馮小毛一家是假冒的,那真正的馮小毛一家去哪了?只怕兇多吉少。”
許是風(fēng)吹過,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馮小毛一家是假冒的,遷徙途中袁明珠就知道了,當時也從顧帆那里得到了證實。
她聽了袁弘德的話并沒有太訝異,對昨晚顧帆干凈利落處置了馮小毛也沒有多余的想法。
只是袁弘德的話讓她靈光一閃,之前想不明白的問題一下子想通了。
眾人就聽到更讓人驚悚的話。
“秦家也是假冒的,他們家應(yīng)該只有秦老太太是真的。”
連袁弘德都停住腳步,扭頭看向她。
袁明珠說出自己的猜測:“他們殺了秦家滿門取而代之,但是找不到跟秦家老太太相似的人,又覺得一個病老太太折騰不出他們的手心,而且不定哪會就死了,就把人留下了……。”
昨晚秦老太太身上燃著火說的那些話,都能印證她的猜測基本可靠。
突然間,袁伯駒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十分偽善。
之前的那些道德體系漸漸的在崩塌。
他犯了大多數(shù)人一直在犯的錯誤,只能看到自己遭遇的意外和悲痛,卻對周遭的人漠視。
就好像有些人,覺得自家丟了個小物件,都比鄰居家丟了個孩子還嚴重。
他覺得這些年的書白讀了。
不過倒是沒有偏執(zhí)的想“書誤我”,而是覺得他把書里傳達那些思想體會歪了。
誤入歧途!
不過現(xiàn)在反省還不算遲。
袁仲駒幾個也各有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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