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弘德見他拘束,忙對其他人說:“你們先去把住處安排一下。”
他看出了王大郎的自慚形穢。
待眾人都離開,王大郎從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然后說:“外頭那些人,”
頓了頓,“他們是被人指使的。”
看看袁明珠,小姑娘乖巧又安靜的站在她曾祖父坐的圈椅旁邊。
剛心想換了女裝跟換了個人似的,就聽她開口道:“反常必有妖,我說姚家三郎不能脫胎換骨似的變得這么快吧,一下子從他娘說啥他信啥變癡情種了。”
問王大郎:“什么情況?”
叫了人給他上茶,“慢慢說,不著急。”
王大郎聽著砰砰響的拍門聲,只覺得心臟都跟著拍門聲砰砰響。
都這樣了還不著急,那怎么樣才該著急。
抹抹額頭急出來的汗,“俺爹看到有個人從荔正元出來,覺著有些眼熟,。”
沒有隱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復述了一遍。
有些愧疚,好像來的太晚了,這事只怕袁家知道了真相也不好處理,進退維谷。
“俺們是不是來晚了?”
解釋道:“俺們也是才知道,俺一家人還以為俺爹不對勁是因為賭博輸了錢吶,追問了才知道是因為這事,
俺奶奶說事關姑娘家一輩子的大事,讓俺來報個信。”
袁弘德:“不晚,不晚。”
正說著話,外頭下人稟報:“太爺,有人送來一封信,送信的人說是小少爺讓送來的。”
袁弘德雖然疑惑他們家哪里來的小少爺,還是讓人把人請了進來。
袁明珠看著跟在他家仆人身后進來的五月,差點笑出聲,好一個小少爺。
五月把信遞給袁弘德,袁弘德也唇角微微上翹。
待袁弘德看了信,五月說:“小少爺讓小人以后留在這邊照應家里。”
見袁弘德要推辭,看了袁明珠一眼說:“二小姐同意了的。”
袁明珠點點頭,“是我同意了。”
多養(yǎng)一個人罷了,留下就留下吧,以后讓他跟顧重陽那邊聯(lián)系也方便。
袁弘德雖覺得不妥,但看到曾孫女都答應了,也就沒再反對。
喊了人帶他去安排住處。
待五月去安排住處了,袁弘德把顧重陽送來的信遞給袁明珠:“你看看。”
袁明珠接了信,顧重陽也在信里提到安陽侯府的人近日頻頻與姚家聯(lián)系。
安陽侯府的林管事住在衙門街的一處宅子里,這處宅子是武安州大戶姚士禮家的舊宅。
姚士禮家搬到了南山置了新宅以后,這處舊宅一直空置著。
姚家是南山姚家的旁支。
說是旁支,袁明珠估摸著南山姚家之前說不定都不知道姚家姓啥,應該是這次南山姚家需要姚家做馬前卒才認的本家。
不然之前兩家議親的時候怎么一點都沒聽說?
姚家要是有這么個本家,不得早張揚得舉世皆知了?
送走王大郎,袁明珠對曾祖父說:“已經(jīng)確定了姚家就是被南山姚家驅使著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我們的妍玉春,
不過姐姐才剛剛上船,這會還沒出武安州地界呢,不能跟他們說明姐姐的去向,只能先拖延著。”
袁弘德對著袁叔駒兄弟三個吩咐道:“你們兄弟出去把姚家的人先應付走。”
袁叔駒三個對好了說辭,就吩咐家人把門打開。
姚家的人倚著門邊趴在門上,正機械的拍打著門說著那套說辭。
門突然往內打開,他們沒防備,全都骨碌碌滾倒在地。
引得圍觀的人哈哈大笑。
“你們。”
姚大想要發(fā)火,被姚二和他媳婦拽住。
這種時候得伏低做小才像,才能博得人同情,可不能發(fā)火。
姚大被他媳婦按著,彎腰掩住臉上的猙獰。
姚二也躬身道:“親家兄弟。”
袁叔駒:“我們兩家緣分不夠,已經(jīng)退了親了,當初退親文書上也寫明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再叫親家不合適了,姚家二哥莫胡亂叫了,讓人誤會。”
姚大滿臉陰翳。
他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袁家還在拿喬,真是給臉不要臉。
不過想著南山姚家家主來之前的交代,想著南山姚家承諾的事成之后的那些好處,他硬是把火氣按捺下去。
陪著笑臉道:“都是誤會鬧的,好在現(xiàn)在誤會都解開了,大家還是好親戚。”
姚大媳婦接道:“可不是嘛,我們家三弟是個死心眼,就認準了你家大姐兒,他們倆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袁季駒:“天作之合算不上,要真是天作之合也不至于被你們家給拆散了,
好在我們兩家都是知禮守禮的人家,都是按著古禮議的婚事,沒讓兩個孩子多接觸,也就不至于情根深種,
你們回去多勸勸你家三弟,他就是年紀小一時轉不過彎來,日子久了就好了,你們越是這樣替他來我家請求不是越讓他還抱有希望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樣做不是為他好而是害他,也讓我家為難。”
袁少駒:“你們家早干嘛去了,這會后悔了,若是再等兩年,我姐姐都嫁人生子了,難不成你們來求一求她也得去看你們家三弟啊?于理也不合啊!”
袁叔駒作勢打了他一巴掌:“胡說什么?”
袁少駒委屈道:“三哥你打我作甚?難道我說的不是正理?”
圍觀的人聽出來袁家兄弟的話音了,大概是袁家大姐兒已經(jīng)在跟別家議親了,一女不能許兩家,肯定不能去看姚家三郎了。
哎,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也怪姚家自己,聽兩句謠言就信以為真,錯失了一段良緣,也是自作自受。
袁叔駒:“幾位請回吧,莫要強人所難。”
指揮著家人們把姚家的人往外推,姚家的人哪里愿意,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不過袁家這邊人手多,五月帶著人一擁而上,把人連推帶搡推出去再次關上門。
姚家尚不死心,再次拍著門大聲哀求。
這回不需袁家人解釋了,有那圍觀的老者就上前勸道:“還是沒有緣分,沒有緣分做不成夫妻,想開些吧!”
“是啊,老天爺注定的事,強求也強求不來。”
“各自安好吧,你這樣打擾人家不好。”
人家是一片好心,奈何姚家動機不良,只會把好心當成驢肝肺。
遷怒道:“滾滾滾,要你們多管閑事?”
把那勸解的幾個老頭老太太氣得仰倒,大罵他們不識好歹,難怪會因為被蒙蔽做出退親的事。
姚家沒跟袁家人打起來,差點跟圍觀的老人們打起來了。
門里頭袁明珠看著五月帶來的那些人目瞪口呆著,也顧不得關心門外的一地雞毛了。
問五月:“怎么這么多人?”
五月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袁明珠以為要留下的就是他一個人還是裝傻,說:“小姐跟小少爺說好的我們才來的呀!”
袁明珠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我怎么不記得什么時候答應了?
往蕓香看過去。
蕓香點點頭,是小姐你答應的。
蕓香把那天的情形說了說,袁明珠才想起來。
袁明珠忍不住笑了,這個顧重陽,長本事了,學會耍心眼了。
不過人手她也正需要。
妍玉春正是擴張階段,她也正準備招人手。
“小少爺那邊人還夠用吧?”
不能因為顧著她這邊誤了他那邊的事。
“夠用,江南那邊的人手都交到小少爺手里了,小少爺可以任意差遣。”
那還行。
袁家關上門,任由姚家人再如何折騰就是不理。
姚家人自覺無趣,往后頭那人看過去。
那人示意他們先回去。
姚家人就先撤離了。
袁家這邊,家人看到姚家人走了,進去稟報:“太爺,姚家的人走了。”
袁弘德還未說什么,杜氏先說道:“干嘛非得把你姐姐千里迢迢的送那么遠?”
梁氏看看一家人陡然變色的表情,剛想開口,她旁邊吳氏先張口道:“娘別這么說小妹,小妹小小年歲哪有這么大個膽子拿這種主張?”
這話就是指鹿為馬了!
杜氏看著平日老實巴交的二兒媳婦,抖著指頭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表情全是:你能不能不蜷著舌頭說話,她膽子大得能把天戳個窟窿,這事除了她誰能做主?
不要告訴她做主的是大女兒,她才不上當!
袁明珠示意蕓香把姐姐留下的信拿出來。
說到信她又想起一事來,問梁氏:“大嫂,大哥寄來的信呢?”
梁氏臉一紅,說:“我回頭拿給你。”
袁明珠暗樂,大嫂不會是把大哥的信隨身放著吧?
梁氏看出小姑子眼睛里的揶揄,臉更紅了。
蕓香把袁珍珠走之前留下的信拿來,袁明珠說:“姐姐是自己不堪姚家的騷擾非得要走的,我勸了,姐姐不聽,還說我要是敢給家里遞消息她就偷偷走,我。”
做泫然欲泣狀。
誰還不是千年的狐貍精?誰還演不了聊齋?
她能把姐姐哄著自愿走,肯定得留下證據(jù)自證清白。
杜氏聽袁少駒讀了信,“這孩子,她這是怪我啊!”
吳氏今天跟吃了熊心豹子膽做的大膽丸似的,“可不是都怪娘!”
“娘你一開始就不聽家里人的意見執(zhí)意跟姚家議親,后頭姚家雞蛋里頭挑骨頭,找著茬無事生非非得要退親,娘你還說是小妹的錯才惹得姚家不滿,
是小妹的錯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姚家是怕我們家惹惱了京里的貴人,要跟我們家撇清關系,
再之后看到京里沒有動靜并沒有遷怒我們,他們家又后悔了,
這樣反復無常的人家,也虧得娘能看上眼?”
吳氏說的這些還不是全部,盡管不是全部,也足以說明姚家之卑劣。
袁叔駒幾個看著杜氏無奈的暗自搖頭。
袁明珠在桌子下握了握二嫂握緊的手。
吳氏以前多盛一碗飯都得看一家人的臉色,一貫謹小慎微,今日說這些話是因為袁仲駒來信交代她跟緊大嫂和小妹。
她也不懂該怎么做才叫跟緊,就是覺得大嫂和小妹近日屢屢跟婆婆起齟齬,她就大著膽子說了心里話。
老實說的老實話才更真實,也更戳人肺管子。
杜氏被說的痛哭出聲。
袁季駒看著因為指責了婆婆而一臉緊張的二嫂,說:“娘你先別哭,二嫂說的也不全對。”
袁季駒打小就克己復禮,比袁伯駒更少年老成,是最得杜氏心意的兒子。
杜氏聽他這樣說,抬起淚眼看向他,尋求支持。
袁明珠也最知道她這個四哥的秉性,知道她娘注定得受到更大的打擊,沖著大嫂和二嫂示意讓她們安心。
“姚家做出這種癲狂舉動的真正原因,二嫂還不知道。”
袁季駒撿著能說的部分,給家里人說了。
杜氏受到了打擊可想而知,咬著拇指嗚嗚咽咽的哭。
袁季駒并沒有因為杜氏痛哭而停止,接著說:“妍玉春短時間內就給我們家聚集了巨額的收益,
外行不知道,內行的人不會不知道,財帛動人心,這么一大筆財富放在眼前,會讓人喪失良知,
我若是那些人,我會逼著姚家把姚家三郎給害了,對外只說他是放不下大妹殉情而亡,唆使著姚家?guī)藖頉_進我們家把珍珠帶去替姚三郎守節(jié)。”
杜氏瞪大了眼睛看向四兒子,不相信她的耳朵聽到的。
顫抖著聲音問:“不,不會吧?”
袁季駒輕嗤一聲,“現(xiàn)在大妹被小妹送走了當然不會,若是沒送走肯定會。”
他可不信是大妹不堪騷擾躲避出去的鬼話,能短時間找到門路把人安全送走,只有小妹有這種能耐。
“明日姚家還會來,若是再看不到進展,那些人不會再讓他們拖延下去,姚三郎的死期就在明晚。”
嘆口氣:“可惜了不能看到他去死。”
語氣惋惜中帶著冷酷無情。
袁明珠也覺得可惜。
十分想讓姚家殺了親子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可惜不行,她姐姐還得嫁人生子幸福一生呢,她的背上不能背著姚三郎那條賤命。
突然間發(fā)現(xiàn),二嫂也能給人驚喜。
而四哥,竟然跟她的三觀如此接近,跟她是一樣的人。
兄妹倆交換了一個惺惺相惜的眼神,決定回頭單獨商議怎么收拾姚家。
不能讓他們做了惡卻全身而退。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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