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珠聽著她娘絮叨著主持中饋的媳婦若是行事沒有章法,會淪為笑柄不說,還可能被婆家人找到娘家,指責娘家少教養(yǎng)。
袁明珠在她的嘮叨中睡著了。
次日早起這個話題杜氏還未忘記,依舊追著她耳提面命。
袁明珠沒法,苦著臉說:“娘,大不了我就嫁個小門小戶好了,人口簡單事情少,當天買當天吃,沒有隔夜糧,就沒有您說的這些煩惱了。”
她這番破罐子破摔不求上進的話,于杜氏而言不啻于火上澆油。
氣得揚起巴掌照著后背拍了兩下。
眉眼低垂著道:“那可不行。”
復而又嚴厲起來,“別說那些沒用的,從今天開始我得好好看著你,該學的趕緊都給我學起來,不能再像以前似的那么懶散了。”
杜氏的模樣讓袁明珠心里一動,大眼睛盯著她。
杜氏被看得神色有些慌亂,被鬢角散落的頭發(fā)抿到耳后,故作兇巴巴的說:“看我也沒用,不能再由著你任性了,給我好好學。”
還記得胡蘿卜加大棒,“學好了娘讓人給你到南方買些好木料回來打一張最時興的拔步床。”
杜氏的表現(xiàn)讓袁明珠確定了,這回的宴席上有人向她娘拋橄欖枝了,提的還是她。
實際也是預料之中,像這種宴席本來就是各家女眷推銷自家適齡小輩的場合。
就像昨日,劉永昶兄弟倆先跟著他們祖父拜見完席間的男客,再過來拜見女客,之后才去側院那邊坐席。
這就是固定的流程。
有長輩看好對方孩子,就多搭幾句話,尤其要多夸夸對方家的孩子,言談間多詢問對方的年紀,讀了什么書。
把看好對方孩子的信號傳遞過去。
如果對方也有意,就會有所回應如果無意,就敷衍一下。
這種女人扎堆的地方,才是成就姻緣的重要場所。
袁明珠回想著昨天來的那些人里,誰跟曾祖母和她娘說話比較多。
想了好一會,并沒有想到什么線索。
昨天她忙著招呼客人,又有劉永旭鬧得那一出,真沒太注意。
不過她也不太擔心,這種事大家都怕是自作多情會錯意,你來我往的試探得經(jīng)過好幾個回合,等兩家家長達成一致也得好幾個月。
這么長時間,足夠她發(fā)現(xiàn)對方是誰。
知道了她娘異常的原因,袁明珠就放寬心了。
“娘,內宅里的這些事沒有什么是花錢搞不定的,如果有搞不定,肯定是錢沒花到位。”擺著手不太在意的說。
把杜氏氣得又想上手。
一抬眼看見陶氏過來,伸著的手趕緊收回去。
手指著她:“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打你。”
袁明珠抱著她的胳膊,“娘,我說的都是實話。”
陶氏聽到:“你們娘倆說什么呢?”
袁明珠這才看到曾祖母,迎上去。
吳媽媽忙頓住腳步把位置讓給她,袁明珠接過去攙扶著陶氏,“我正在跟我娘學怎么當家理事呢!”
陶氏拍拍她的手笑道:“我就說我們明珠也長大了,懂事了吧。”
這話是沖著杜氏說的,意有所指的話像是打啞謎一樣,更佐證了袁明珠的猜測。
杜氏不滿的瞥一眼女兒,“祖母快別夸她了,讓她好好學學跟勒逼著她似的,還滿嘴的歪理。”
袁明珠內心的小人表示很無辜:她說的明明都是至理名言,怎么就歪理了?
“哦?我們明珠又說什么歪理了?”
袁明珠心說:曾祖母也學會看熱鬧了,這會該關注的應該是學著理事吧,您老問什么歪理?
杜氏:“她呀,跟我說什么內宅里的這些事沒有什么是花錢搞不定的,如果有搞不定,肯定是錢沒花到位,您聽聽,這都什么話?”
陶氏聽得不住的樂。
坐到圈椅上,“這話也不算錯,就是不該說的如此直白。”
教訓袁明珠:“不許惹你娘生氣。”
和得一手好稀泥。
袁明珠從鄭媽媽手里接了茶遞給曾祖母。
曾祖母接過去,“我們這樣的人家,衣裳有針線上的人做,飯菜有灶上的人做,學針線的目的只是自己做個襪子、褻衣,學廚藝就為個名聲,
你還真指望她做里外的衣裳鞋襪,自己下廚整治一臺席面啊?明珠學得已經(jīng)挺不錯的了,差不多就行了,就是不會也少不了穿戴吃喝。”
又說:“只要不被下頭的人哄騙了去,其它的都不算什么,你就讓她跟著她大嫂學些日子就行。”
意思跟你也學不著什么,你就別逼著她學了。
袁明珠很狗腿的坐旁邊給曾祖母錘著腿。
“就是,孟子都說了,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大不了我多添幾個管事,不就什么都解決了?”
就像他們家的作坊,分工明晰,賞罰分明,沒人管事短時間也經(jīng)營有序,不會亂套。
杜氏:“哪有那么簡單?要都向你說的,什么都讓管事去管,隔壁周家大奶奶娘家兄弟媳婦還會出那么大丑啊?”
袁明珠:“娘你只是聽了個皮毛,我敢打賭,周大奶奶的娘家要么是摳到極致,給她兄弟媳婦辦事的銀子不夠使要么就是多頭管理,干活的人沒有使絆子的人多。”
杜氏的嘴皮子說不過她,“橫豎都是你的理,行了,我不管你了,只要到時候沒人說我沒教好你就行。”
袁明珠抿唇笑著。
正說著話,外頭來叫她。
“碼頭上又有船停靠,曾祖父不在家,我去看看。”
這個時候南北的船走得更勤了,大家都趕著封河之前把該運到貨物運好。
杜氏不再說什么,兒子們都在讀書,丈夫還未恢復,小女兒也不容易。
“讓你爹跟著,有什么事讓你爹干。”
袁明珠去了前院,看到來的是王大郎。
王家的漆鋪改成了糧行,除了給妍玉春和萬香園供貨,也經(jīng)營散客生意。
王大郎看到她進來,站起身。
袁明珠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禮,問他:“你爹沒回來?”
王掌柜若是回來了,肯定會自己來,不會托大讓他兒子跑腿,袁明珠才有此一問。
“為安全起見,這次的貨物分的三路走,我爹押送的貨物在后頭呢!”
看他的神色,袁明珠明白是她哥哥姐姐收集的貨物夾帶在這次的貨物里。
問他:“你帶來的這批貨物里有嗎?”
王大郎點點頭,“有,基本都在這艘船上。”
袁明珠笑了。
不枉她做的這許多安排,把安定侯府的人忽悠得暈頭轉向,才能東西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運出來他們都沒發(fā)覺。
夸道:“很好,這次出了力的人都有賞。”
安排了大車去碼頭拉貨。
提前使人去碼頭找了郭恒生,雇了一批人扛麻包。
他們到的時候,郭恒生已經(jīng)帶著人等候著了。
“喊上船老大,我們去旁邊酒樓里喝茶,讓他們慢慢干,吩咐他們給留一份豬頭肉我們回頭下酒。”袁樹照著女兒來之前吩咐的話邀請郭恒生。
碼頭上的酒樓里做的豬頭肉非常美味。
郭恒生就好這一口,欣然應允。
郭恒生就樂意接袁家的生意,除了出手大方,人家還能顧及到他們的喜好和感受。
跟他們做事就是舒心。
這一趟的貨物多,直到快天黑才搬完。
跟船老大和郭恒生告辭后,爺倆乘車回家。
橋泗巷地處武安城東面偏南,在御馬街南面,去北關碼頭得途徑御馬街。
晚上拉完最后一批貨物,天已經(jīng)擦黑了,車上掛著的燈籠隨著馬車的晃動晃悠著。
路上行人漸稀,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過御馬街的時候,鄭媽媽喊袁明珠:“二小姐,您快看!”
車夫把馬車停下來。
袁明珠撥開車簾,從車窗往外看去,正看到一戶人家的角門開著,兩個人推著一個被捆著的人往外走。
被捆著的那個看身形是個女子,這樣冷的天氣里只穿了一身單衣,嘴巴塞了塊布堵著。
走近了,袁明珠才看清楚是尹桃花。
不知道是塞著布的緣故還是挨了打,她的面頰看著像是腫著。
即使是臉有些變形,袁明珠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尹桃花也認出了車窗里的袁明珠,掙扎著看著她。
被押著她的兩個壯實婆子拽著走了。
直到走出去老遠,尹桃花仍然在回頭看著他們的馬車。
見人已經(jīng)不見了,袁明珠還保持著撩著車簾的動作看向空曠的大街,騎馬走在他們車旁的五月喊了一聲:“二小姐?”
袁明珠放下車簾:“走吧,回家。”
回到家,袁明珠找到他四哥,“拿幾兩銀子給牙行的牙子,給她尋個深山里的人家嫁了吧!”
雖然她說的沒頭沒尾的,袁季駒還是聽懂了。
“行,我明日就安排人去辦。”
抬手撫了撫她的發(fā)頂。
他還因為小妹一貫手段凌厲,會買通牙行把人賣去腌臜地方呢,所以一直未向她通報事情進展。
至于尹桃花會被賣去哪里,他并不關心,之前也沒準備插手干預。
袁明珠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庫房里禁燈燭。今日天晚了,袁明珠就沒再去庫房,直接回了后院。
次日早起去庫房驗看了,拉來的這批貨物比市面上買來的質量還要好。
侯家在武安州購置的一處院子里,李家的正在前來拜訪他們家留守在此的人。
“我們家里已經(jīng)采購了一批桂花油,正在運來的途中,”
搖搖頭,“就是今年這價格,實在貴得離譜。”
“今年采收桂花的季節(jié)南邊連日陰雨,影響了桂花的產(chǎn)量,我們買貨的價格也不便宜,就這個價格還不是求爺爺告奶奶才買到的。”侯家的人陪著叫苦。
他們家下手早,那時候馨桂坊的貨物還沒丟,市場上桂花油還沒瘋長到現(xiàn)在的價格。
不過大家都在過苦日子,就你一家不僅能吃大米白面還能吃肉,難免會被人孤立,所以吃肉也只能偷偷吃。
大家互相吐了苦水,說起妍玉春進來的貨物。
“我去碼頭上打聽了,是混在南邊來的大米里運來的,這回進來的量比之前幾回的都多,據(jù)說品種也全。”
彼此眼睛里都有欽佩。
世人都更崇拜強者,能在跟安定侯那種勛貴交手的時候占盡上風,不能不讓人佩服。
也讓人猜疑他們家背后有沒有靠山。
“你說他們家是不是也是在替哪家經(jīng)營啊?”
日進斗金的生意,背后的真身一直沒有現(xiàn)身,是沒有還是不想讓人知道?
二人都從彼此眼神里看到驚悸,忙打住這種猜疑。
京城安定侯府,胡維昆兄弟也在做著相同的猜測。
“他們家是在替誰家經(jīng)營?”
“會不會是晉王府?他們家可是從晉王封地過來的。”
“不像,要是跟晉王府有關也不會遷徙了,這么掙錢的生意守著晉王府不是更賺錢?林峰回來說沒發(fā)現(xiàn)他跟那邊有聯(lián)系。”
“那是魯王府?”
“也不像,這次遷徙的移民分去魯?shù)氐囊膊簧佟!?br />
清平案以后,勛貴被清除掉大半,勛貴們反而沒有皇上的那些兒子和孫子蹦噠得歡了。
因此胡家沒有往其他勛貴頭上猜疑,只往皇子皇孫上頭猜。
胡維昆做了定論:“我覺得是你們多心了,他家應該根本不是替誰經(jīng)營,就是仗著跟漢陽公主府有點交情,自己家經(jīng)營,別疑神疑鬼的了,抓緊想個法子收入囊中。”
按說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妍玉春被他們欺壓至此都沒看到替他們出頭的,后頭肯定沒人。
他們現(xiàn)在正是用銀子的時候,能抓來用的銀子都要抓來,不要畏手畏腳。
袁家連官身都沒有,只有兩個兒子在國子監(jiān)讀書,收拾他們還不似囊中取物?
一群廢物,這么久了還沒拿下。
胡維昆發(fā)了一通火拂袖而去,留下被訓斥的人焦頭爛額。
妍玉春實在是塊硬骨頭,他們倒是想吃下,也得有一副好牙口啊!
就在一籌莫展之時,妍玉春的脂粉可以用香辛料兌換的消息傳到了李琦耳朵里。
京城里,誠意伯家是有名的破落戶,自打誠意伯中風癱瘓在床,他們家就四分五裂了。
誠意伯世子和誠意伯續(xù)弦娶的那個小夫人斗得昏天黑地。
他們家去各家買東西都是記賬,但是一到結賬的日子兩邊都不出銀子。
嚇得各家都不敢再給他們記賬了。
他們家采買只能仗著跟李琦有些交情,求到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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