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袁明珠倒是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為燕草是極聰明一個人,沒想到她會愚蠢至斯。
一個籬笆三個樁的道理都不懂。
舉凡在朝堂上興風作浪的大奸佞,哪個不是結黨營私,拉攏一批人,以利相誘,才能陷害排擠忠良,進而把持朝政。
就像安定侯府,就是這樣做的,也因此,需要大量財力在背后支撐。
只可惜是皇上在利用他家,讓他興風作浪卻不會讓他呼風喚雨,才有他們現在左支右絀的窘境。
太孫那邊卻正好相反,他是皇上選定的儲君,卻又不是名正言順,就算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也不敢結交權臣,怕引得皇上忌憚。
不是名正言順的太孫就更加如履薄冰了,他的權勢是皇上給的,看似無尚榮耀卻如無根之萍,皇上若想收回,隨時隨地可以收回。
為了避嫌,太孫一直沒有拉攏自己的勢力。
也算是有得必有失吧!
這道理放在其它地方也一樣。
袁明珠扣擊著桌面,經這事啟發,她大概猜到屏風是那一方要送與魯王府的了。
覺得燕草這樣的人似乎也不是不可用。
對蕓香說:“你去綢緞莊把信送了。”
又說:“燕草不是暗示別人她是被派去管事的嗎?你去看看九叔走了沒有,若還未走讓他先送你去綢緞莊,順便再跟他說一聲,送去柳樹灣的竹器交給燕草,讓她負責分配。”
蕓香微愣了愣,回道:“是。”
蕓香去安排了。
出門跟鄭媽媽走了個對面,鄭媽媽手里拿著個玩偶,問她:“九叔還未走吧?”
“沒呢,騾子得歇歇,飲些水才好再使喚。”
鄭媽媽目送著蕓香走遠,才掀了簾子進屋。
袁明珠看她來了,最先入目的倒是她手中拿著的布偶。
有些眼熟。
鄭媽媽看她看過來,把布偶往前遞了遞,“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去馬蹄巷的,放在那邊的馬車上有些日子了,都臟了。”
又說:“回頭讓洗衣的婆子拆了洗洗再給您拿來。”
袁明珠隨口應了。
她的布偶多,每回做出來的新布偶都要給她留下一兩個,她對這些又不是在在意,有時候來了客人討要她也會隨手就贈了人。
所以身邊來來去去的布偶不知凡幾。
她們如今也大了,除了年齡小的潤姐兒身邊的奶娘偶爾還會來討要,慧姐兒她們早就不愿意玩這個了。
跟鄭媽媽說起正事,“京城那邊姐姐正在議親,只怕事情不少,我想讓找個人和蕓香一起過去幫襯一下姐姐。”
鄭媽媽心里一驚,先想到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回顧了一番自己近日的作為,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知道二小姐是真的要調派人手給大小姐。
這樣說是想讓自己選擇,或是毛遂自薦或是說個不想去的理由。
她的去留真不好自己做主。
不過她在此間的任務基本做完了,應該能跟上頭報告功成身退。
若是能從這里離開,到了京城再找個機會贖身,正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想到這些,躬身道:“二小姐,若是信任奴婢,奴婢愿意跟著蕓香一起走這一遭,只是。”
“媽媽只管放心,肯定不會讓你們骨肉分離,媽媽若是愿意去,可以帶著春英他們。”
鄭媽媽松了一口氣。
“聽從二小姐調遣。”
從屋里退出來,鄭媽媽看看院子里四角的天空,竟有些不舍。
她的差事早就可以結束了,只是她因著私心,一直拖著沒有走。
袁家人宅心仁厚,上下對奴仆都很和善,她的一雙兒女在這里生活得十分好。
她也受到重用,做著二小姐身邊的管事媽媽。
只是這些都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鄭媽媽回神,才想起得拿了布偶去讓洗衣婆子洗,想起來布偶落在書房里了。
回身去拿,看到二小姐拎著布偶走了出來。
“跟我進來,我有話問你。”見二小姐眼神里黑漆漆,似乎藏著暴風雨前的平靜,鄭媽媽沒敢耽擱,打了簾子把她讓進去。
給站在廊下的春英使了個眼色,讓她看著別讓外人進來。
袁明珠把布偶遞給鄭媽媽。
鄭媽媽不知所以,但是也放心了,二小姐不是找她說她的事。
袁家哪哪都好,尤其陶氏更是寬厚,偏有個二小姐智多近妖,她們一直小心翼翼,依舊日日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慎就被揭露出來。
鄭媽媽斂了心神,接過布偶,那眼神詢問給她布偶做什么?
袁明珠:“守備府戚家的大小姐澄姐兒在下冰雹那日走失,這個布偶是澄姐兒的,媽媽是在哪里拿到的布偶?”
鄭媽媽自忖她是袁明珠身邊第一心腹之人,二小姐打哪得到的消息,知道守備府家大小姐走失的?還一直瞞著別人?
是嘍,應該是去半山草堂做客的時候得到的消息。
難怪總是避開別人指派五月和蕓香去做事。
讓她內心惴惴,還以為自家暴露了,二小姐讓人調查的事他們呢!
鄭媽媽跪在地下,心思百轉。
原來鄭媽媽剛才跟袁明珠說話的時候,隨手把布偶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后頭被袁明珠要調她們去京城的消息一震,走的時候把這茬給忘了。
袁明珠正要拿了讓春英給她娘送去,發現這布偶的布料有異。
做這個布偶的布料還是梁氏的嫁妝里的布料。
袁明珠早期做的布偶,所用的布料都是梁氏的嫁妝,后頭批量做了拿去出售,再不好占梁氏的便宜,就從外頭購買的布料。
也就是說用梁氏的布料做的布偶就那么幾個。
鄭媽媽定了定心神,“這布偶是剛剛搬那些竹器的時候從車上拿下來的。”
“哪一輛車?”
“就是那輛臨時從馬蹄巷調來的車。”
袁明珠沖外頭吩咐:“把馬蹄巷的車夫叫來。”
想想又改口道:“我親自去看看。”
自己撩了簾子就往外走,鄭媽媽忙從地下爬起來跟上。
還好車夫等著蹭一頓午飯,還沒走。
袁明珠先是看了車,這輛車是下冰雹那日她們坐的車。
車夫被喊來,弓著身子站在一旁,“這車淋了大雨,里頭的坐墊和車板都濕了,李管事就讓換了一輛車給您使,
這輛車一直放在馬廄旁邊的棚子里,上頭的車篷子也被拆了下來晾曬。”
“中間有人動過它嗎?”
車夫把頭搖得像貨郎鼓一般,“沒有,這些日子總是下雨,路上不好走,沒有進貨也沒有出貨,沒用過車。”
不是二小姐突然讓人叫他出車,他最近的小日子別提多清閑了。
袁明珠揮手讓他下去。
鄭媽媽也肅著一張臉,走在袁明珠身后。
誰把布偶放到他們家車上的?什么時候放的?對方的目的是什么?
袁明珠拿著那個布偶仔細觀察著,布偶的邊已經磨毛了,就憑這一點是澄姐兒日常拿著的那個無疑。
別人家不會磨毛了邊還給孩子玩。
當初這個小鹿的布偶她就只做了兩個,一個給了澄姐兒,另一個做的有些瑕疵的被慧姐兒拿了去。
這個是沒有瑕疵的。
布偶上頭還有干了水漬。
袁明珠摸著那些水漬,對春英說:“去看看賀五月回來了嗎?回來讓他來見我。”
鄭媽媽最先想到的是安定侯府的狗腿子,“是不是安定侯府的人干的?”
那個李琦還沒查到蹤跡。
她擔心是安定侯府的人綁了戚大小姐,嫁禍給他們家。
袁明珠搖搖頭,吩咐她:“把這個銷毀了。”
“是。”
拿了袁明珠平日裁紙的刀,把布偶割開,把里頭的棉花拿出來,端了平日焚燒信件的火盆,把布偶的外殼當著袁明珠的面給燒了。
然后檢查了布偶里的棉花,“二小姐,里頭沒有東西。”
鄭媽媽把棉花拿出去賞了院子里粗使的婆子。
袁明珠看著她走出去,隔著簾子看著她站在院子的角落里跟那婆子說話,眼神幽深。
五月匆匆趕回來。
“二小姐,還沒查到有用的東西。”
袁明珠:“那件事不著急,你先點些人手過來,我要用。”
拿兩只銀錠子出來放到他跟前。
把賀五月嚇得直冒冷汗,“這,這?”
“給跟去的人分了,拿了銀子都管好自己的嘴。”
賀五月吞著唾液,瞄一眼袁明珠的臉色,心一橫把銀子揣起來。
待吃了晚飯,袁明珠回到后宅。
今日買回來的竹榻已經清理干凈送了來。
她盤腿坐在榻上,吃了一只新送來的杏子,味道很甜。
指著杏子:“送些去書房給我哥哥們。”
春英笑著拎著籃子,“奴婢去吧!”
今日她娘說了,他們馬上就要回去了,她得把這個消息給弟弟說一聲。
等到該就寢了,蕓香都開始給袁明珠鋪床了,春英還沒有回來。
期間五月讓人給送進來一匣子東西,袁明珠看了一眼放到了一邊。
鄭媽媽到院門口張望了幾回了,也沒見著人回來。
向袁明珠請示:“二小姐,春英這丫頭又不知跑哪貪玩去了,奴婢去找找她。”
卻看到袁明珠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問:“媽媽沒有要跟我說的嗎?”
鄭媽媽的臉在燭火的照射下像是在扭曲,顏色煞白。
“噗通”跪倒在地。
到了如今她也不知道是哪里露了馬腳。
袁明珠見她還算老實,問:“你是誰家送來的?”
鄭媽媽剛想說話。
袁明珠把指頭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
女孩的嘴唇紅潤而柔軟,帶著水盈盈的光澤。
說出來的話也帶著軟糯。
“說實話,我最不喜歡人說假話了。”
盡管如此,鄭媽媽也不敢輕視她。
磕了個頭,嘴卻抿得向蚌殼一樣。
“呵,不想說?”
“春盛和春英是你親生的吧?”
軟糯的聲音里滿滿的威脅。
從之前秦家和馮家那兩家的例子里,袁明珠知道這些安插進來的釘子,所帶來的孩子最好是親生的,為的是不露出破綻來。
袁明珠讓蕓香把之前五月送來的匣子拿來,沖著她抬抬下巴:“拿給鄭媽媽看看。”
鄭媽媽看著匣子里的東西,癱坐在地上。
袁明珠:“我不揭穿你,你依舊照著我們原本定下的日子跟著蕓香去京城,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到了京城就離開我們家,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任何一個。”
鄭媽媽再磕了一個頭,“奴婢的任務本來就已經結束了,奴婢準備到了京城以后幫著大小姐準備好出嫁事宜就帶著孩子離開。”
袁明珠不想追究真假,那些京城里的貴人,她不想招惹也惹不起。
她揮揮手:“你下去吧,這邊不用你伺候了,你準備好,出發的日子我定好了會告訴你。”
鄭媽媽站起來,想想不甘心,問:“奴婢自覺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您是怎么發現的?”
袁明珠看了她一眼,“最早知道你識字的時候我也懷疑過,讓蕓香注意了你一些日子,沒發現異常,我就放心用你了。”
袁明珠是真放心,一直拿她當心腹,不然作坊里的是也不敢都交給她去辦。
袁明珠慶幸,多虧著她不是安定侯或是大胡氏的人,不然損失就大了。
即使發現了滅了口也晚了,看這些從他們母子三人房里搜出來的東西,他們沒少往京城傳遞消息。
“之所以發現你是別人安插進來的,是你今天銷毀那個布偶。”
鄭媽媽一臉茫然,不知道那個布偶怎么了。
“你當著我的面燒毀布偶的外殼,跟你往日做事的習慣不符。”
“你平日沒有這么,”袁明珠想著措辭,“沒有這么避嫌。”
是從袁明珠跟她商議了要把她派往京城以后,她就開始用力避嫌了,沒有當著袁明珠跟她閨女說去京城的事,卻當著她把棉花送給婆子。
“按說你是我分派去京城的,有什么不能當面說的?”
鄭媽媽低著頭不說話了。
袁明珠其實還有許多疑問,不過她不想問也不敢問。
她怕問了以后,跟顧重陽之間就有再也沒法彌合的猜忌。
這樣最好,大家都粉飾著太平,她就當鄭媽媽只是漢陽公主府派來的,中間沒有顧重陽什么事。
至于為何鄭媽媽要選在她開始議親這個敏感的時間離開,就當是巧合吧!
他們本也沒想攀那個高枝,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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