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老祖需要老奴做些什么嗎？”僅憑極陰老祖的語氣，張剛就判斷出他不想談及他因何而吐血這件事，作為一個既聽話又乖順有頭腦的奴才，他自然不能一直逮著不放。

    “你去準備好沐浴用的東西，本座想獨自呆一會兒。”

    “是，老祖。”

    張剛前腳剛離開，極陰老祖后腳就將茶杯給摔了，一張絲毫瞧不出老態的臉上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誰能想到正是坐在這張金色王座上的男人，他的真實年齡其實已經三百二十歲了。

    如果他自己不說，又沒有修為高深之人看透他的骨齡的話，那么任誰看到他都不會將他當成三百二十歲的老人，只會將他當成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美大叔。

    誰讓他的那張臉太具有欺騙性，長得又身高體長偉岸壯碩的模樣，不明真相的人是怎么也不可能把他往三百多歲‘超級老人’那上面去想的。

    更何況即便就是有聽說過極陰老祖這個名號的人存在，他們也只能是通過他們的祖輩在家族傳承中提及又或是詳細記錄過，畢竟跟極陰老祖同一時期的人，不僅他們早就死了，就連他們的兒子也死了，有的甚至孫子重孫子都死了。

    如若不是刻意去查找記錄的話，哪里還有人知道極陰老祖這號曾經在華國掀起過驚濤駭浪的‘傳奇’人物。

    三百多年前，不足十五歲的極陰老祖還是一位出身富貴的官宦世家的嫡出大少爺，然，他一出生雖然就貴為嫡長子，他的生母卻因生他時難產血崩而喪命。

    他的父親跟他的母親自幼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結為夫妻之后兩人的感情更是如膠似漆，蜜里調油，好得就跟一個人似的。

    大概就連老天都覺得他的母親過得太幸福，以至于太過嫉妒而讓她在生孩子的時候難產而亡。

    兒子的出生害得愛妻難產去世，剛開始若非極陰老祖的祖母攔著他怕是剛出生就要被他的親生父親狠狠的摔死。

    最后，極陰老祖在祖母的庇佑下活是活了下來，但他父親對他這個兒子的感情太過復雜了，一方面他的父親知道這是他愛妻拼了命替他生下的兒子，他應該好生疼愛，好生護著他長大成人，另一方面他的父親又覺得是他害死了他的愛妻，也是他奪走了他母親的生命，所以他恨他不愿親近他。

    便是在這樣的矛盾中，極陰老祖在滿院仆人的照料下長到了五歲，在此期間他的父親來看他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而他的祖母跟祖父也只是每個月看一看他，問一問他的功課，他的飲食起居，至于小小的一個他過得高不高興，開不開心，這些全然都不是他們關心和在意的問題。

    仿佛只要他活著，那就可以了。

    如此這般又過了兩年，在極陰老祖七歲那年，他的父親在他祖母以死相逼的前提之下娶了祖母很看好的一個女人做他的繼妻，也是自那之后極陰老祖的性子越養越歪，也越養越邪性。

    那個女人是個慣會演戲的，也是個面甜心苦笑里藏刀棉里藏針的，人前她對他各種關心疼愛，對他比對她自己的親生兒女還要好，人后則是對他各種的折磨與虐待，侮辱與踐踏。

    說句實在話，極陰老祖真的想不明白那個女人為什么要對他那樣，如果他在家中極其受寵受重視的話，他還能理解他那繼母的做法，但偏偏不是那樣的，他在那個家里如同透明人一般，從頭到尾都威脅不到她兒子的地位，她為何就是容不下他。

    后來的后來，極陰老祖終于弄明白那個狠毒的女人為什么就是容不下他，為什么恨不得他去死，原來只因為他的頭上頂著他父親嫡長子的這個名頭。

    所以，她怎能讓他活。

    只有他死了，她的兒子才能又占嫡又占長，外面那些人才不會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他而取笑她所生的兒子。

    饒是在狠毒繼母的手下艱難的討生活，求生存，極陰老祖的性格越來越古怪，人也越來越陰邪，但他仍舊還存有一絲理智沒有瘋狂到去殺人，去報復，去毀滅這個讓他無比厭惡的世界。

    一直到他那個在外人面前千好萬好的繼母拿著他生母的白骨來威脅刺激他的那一刻，壓抑已久的極陰老祖發瘋發狂了，他拿著刀砍傷了家中許多的奴仆，然后就那么跑了出去。

    他的‘好’繼母為了維護自己的好名聲，自然而然是將一切的臟水都潑到極陰老祖的身上，讓得家里原本就對他越發不滿的長輩們只恨不得他從來沒出生過。

    跑出去流浪了數月的極陰老祖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他誤入了一個山洞，原來那個山洞是某個修煉者的洞府，他在洞府內得了前修煉者的修煉秘笈。

    那時的極陰老祖滿心滿眼都是仇恨，都是怨氣，他恨他太過無能就連他母親的尸骨都保不住，他更恨那個表面對他母親癡情到冷血要摔死他只因他的出生害死了他母親的父親，更恨他那對無情又無義還自私又涼薄的祖父母。

    既然他們對他不聞不問，不管不顧，那么當初又為什么要從他父親的手中救下他，讓他陪著他的母親一起去死不好嗎？

    可恨他們救下他，卻讓他在繼母的手中活得卑賤如螻蟻，一次次險些被逼成瘋子。

    他們是真不知道他過的是什么日子，還是假不知道他過的是什么日子？

    那里是他們的家，繼母再怎么厲害也是外嫁進來的，并且還是一個繼室，她真有那么大的權利？

    在那些年里極陰老祖其實一直都不恨也不怨他的親生父親，畢竟因為他讓他失了愛妻，所以父親恨他怨他從來都不多看他一眼，他都可以理解。

    獨獨極陰老祖怨恨他的祖父母，恨他們的不作為，也恨他們對惡毒繼母的縱容。

    如果不是他的心中還有仇恨在支撐著他，早在他四處流浪的時候極陰老祖就會選擇自我了結，但他還沒有替母親報仇，也還沒有替自己報仇，所以他還不能死。

    山洞內將修煉秘笈翻閱一遍之后，極陰老祖就知道他握在手里的這本秘笈不是好東西，它非常的邪惡。

    但邪惡陰毒又能如何，只要它可以助他報仇雪恨，那它就是他的寶貝。

    于是，極陰老祖就開啟了他的修行之路。

    許是天意如此，不然怎么早不讓他誤入這個山洞，晚不讓他誤入這個山洞，而是讓他在人生中最最絕望的時候走進這個山洞，發現這本修煉秘笈。

    非但如此，這本修煉秘笈就仿佛是為極陰老祖量身打造的，讓他短短不過數月就擁有了凌駕于眾多高手之上的強大實力。

    擁有可復仇的實力之后，極陰老祖哪里還愿意繼續隱忍下去，他獨自一人選在他祖母六十大壽的那一天回了家。

    那個家從來就沒有人歡迎他，說得更難聽一點，那個家沒有任何人希望他回去，其中也包括了他的那位好父親。

    但，他們越是不想他回去，他偏就要回去。

    看到他們不高興，他就痛快了。

    等他報完了仇，便是他們想要看到他，他也不會再給他們那個機會了。

    那個家里他的頭號仇人就是他那面慈心毒的繼母，其次就是她所生的兒子跟女兒，再然后就是他的好祖父跟他的好祖母，最后才是他那個‘癡情’的好父親。

    當極陰老祖出現在壽宴之上，他的那些個家人都驚呆了，他們表情詭異雙眼瞪得大大的，其中尤以他的‘好’繼母最為震驚又恐懼，明明看到他都快要恨死了，卻不得不換上一副慈母看到任性歸家兒子欣喜若狂又帶著幾分生氣的偽裝。

    那一刻，哪怕僅僅只是沖著繼母的那份演技，極陰老祖都是想要替她鼓鼓掌的。

    然而，他來時就選擇了壽宴最為熱鬧，觀眾也足夠多的時候，他才不耐煩跟他的‘好’繼母唱雙簧不是？

    他是來要她命的，不是來看在這樣的日子里她是多么張狂得意的。

    但在弄死她之前，他還要撕開她偽善的面具，將她狠毒的一面展露人前。

    哪怕就是死，她也應該罪該萬死，而不是無辜枉死。

    沒有這身本事之前極陰老祖想讓他這繼母說真話還挺難，但誰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他想讓一個人說真話簡直不要太容易。

    于是在極陰老祖有意的步步緊逼之下，屬于他繼母的秘密一個接著一個的暴露出來，聽得壽宴上那些賓客后背直發寒，也震驚于她的陰狠毒辣。

    哦，原來極陰老祖的生母之所以會難產而亡根本不是一個意外，而是人為的。

    那個時候這女人才多大，她還是一個孩子吧！

    她竟然就膽敢算計她現在丈夫的發妻難產血崩而死。

    太可怕了。

    她簡直太可怕了。

    哦，原來極陰老祖這個名聲在外的好繼母竟然一次又一次的下毒加害他不說，還時時刻刻不忘侮辱他，踐踏他，虐待他，更是一次次威脅他刺激他，想方設法的想要將他給逼成瘋子。

    好狠。

    真是太狠了。

    老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那些個手段用在一個孩子身上，簡直就是豬狗不如。

    哦，原來極陰老祖之所以離家出走不是因為他不服管教任性妄為，小小年紀就砍傷奴仆目無尊長，而是他的好繼母竟然挖他生母的墳，還用他生母的白骨來激怒他，意欲讓他背上‘謀殺’繼母的罪名。

    這是有什么仇，什么恨，值得你去挖一個已死之人的墳，讓人死后都不得安寧。

    最最可恨的是你已經算計得人家難產血崩而死，十多年后竟然還拿人家的白骨去威脅刺激人家的親生兒子，你你你...你特么的心是什么做成的，你又哪里還配被稱之為人。

    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極陰老祖無視他父親看向他悔恨的目光，更加無視他祖父母看向他驚駭的眼神，他冷著臉伸出手掐住他好繼母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他無視這個女人對他的苦苦哀求，只是邪氣的拿出一把匕首，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刀一刀將這個女人的肉一片一片的削下來，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的身體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那鮮血淋淋的畫面深入人心，讓人刻骨難忘。

    看到這一幕的賓客們都想逃，但極陰老祖哪里能放他們離開，他不會殺了他們，但他就是要他們親眼來見證他復仇的這一刻。

    在他一刀接著一刀解決他這位好繼母的時候，他的‘家人’們當然想要上前阻止跟幫忙啊，可只要他不同意，他們誰都靠近不了被他掐在手里的這個女人。

    至于他那好父親，自從繼母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他就神情木然的問了他的繼妻三個問題。

    第一個，他的妻子是不是她害死的。

    這個時候他口中的妻子指的是何人，不用想都知道是指極陰老祖的生母，他的發妻。

    第二個，她是不是自進門后就不斷的虐待，逼迫，刺激極陰老祖。

    第三個，她是不是挖了他妻子的墳，還用他妻子的白骨來威脅刺激極陰老祖。

    三個問題問完，又親耳聽到他繼妻的回答之后，極陰老祖的父親紅著雙眼拔刀自殺了。

    任誰都沒有想到，饒是極陰老祖也沒有想到，他的父親竟然會死在他繼母的前面。

    雖然極陰老祖沒想過要弒父，但他的父親就死在他的眼前，他的情緒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仿佛死在他面前的男人，不過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為了不讓他的好繼母死得太痛快，極陰老祖一直吊著她的命，讓她眼睜睜看到他在她的身上足足削夠了三千七百八十八刀，這才讓她瞪著雙眼咽下最后一口氣。

    解決掉他的好繼母，接下來自然就輪到了她的好兒子跟好女兒，過往那些年里，他們對他這個長兄非但沒有一丁半點兒的敬重，還時時刻刻欺辱于他，他又豈能放過他們。

    眼瞅著他的報復來得又狠又猛，他們的兒子又自殺當場，他那對不想斷子絕孫的祖父母撲倒在他的腳邊，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他不要再殺人了。

    是他們錯了，他們愿意賠罪。

    極陰老祖笑得大聲，也笑得癲狂，他目光冰冷的看著他們，聲似寒冰的質問他們。

    你們錯了？

    你們錯哪兒？

    哈哈哈......

    他這一生所有的悲劇都是他們造成的，臨到頭來只一句‘他們錯了，他們愿意賠罪’就能一筆勾消嗎？

    不——

    他不同意。

    他怎么可能同意。

    他的仇，他的恨，他扭曲的心靈，唯有用他仇人們的鮮血才能洗刷干凈。

    也只有他的仇人們都死了，他才能重獲新生。

    不過看在他的祖父母苦苦哀求他的份上，極陰老祖沒讓他好繼母的兒子女兒死得太過痛苦，他只是當著他祖父母的面，活活將他的弟弟妹妹們給撕了而已。

    是的，撕了。

    他將他們撕得四分五裂，肢體殘缺不全。

    至此，他們母子欠他跟他母親的債就還清了。

    回來之前，極陰老祖原是沒有放他祖父母一條生路準備的，可他發現在該死的人都死了之后，他的祖父母活著遠比死了更痛苦，于是他向他們宣布，至此他脫離家族，并且摒棄他的姓氏，他再也不是他們的孫子。

    在他離開之后，他的祖父母是瘋是傻，是生是死亦與他沒有任何干系。

    那一天，鮮血浸紅了壽宴。

    那一天，是所有去參加了壽宴賓客們的惡夢。

    那一天，這家發生的事成為人人聞之色變的禁忌。

    那天之后，世間再無宮家嫡長子，只余性情乖張邪戾，行事詭秘陰毒的極陰老祖。

    ......

    “老祖。”

    “什么事？”滿是湯藥的浴池里，極陰老祖思緒被打斷，眸光極快的掠過一抹駭人的兇光。

    是他老了么？

    不過泡個澡的功夫竟然回想起那么久遠的事情來，他本以為那段記憶他早就應該遺忘了的，不曾想他竟還清清楚楚的記得。

    記憶中那過往的一幕幕仿佛就是昨夜的夢，那樣的清晰，那樣的刻骨，睜開眼猶似在昨日。

    他早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不曾憶起幼時的事情了，眼下突然想起這些，很難不讓極陰老祖聯想到他練功時被反噬的事情上。

    呵！

    這個不知有何深意的夢境，莫不當真是在提醒他，他已經老了，不該再貪戀......

    “回老祖的話，是阿強帶著青豫到了。”站在門外，哪怕極陰老祖看不到他，張剛也不敢流露出一丁點兒的不恭敬。

    “嗯，讓他先等著。”

    “是。”

    “吩咐廚房準備些吃的。”

    “是。”老祖的修為早就到了可以辟谷的境界，平時根本不吃任何的食物，也就偶爾心血來潮會吃一點喜歡吃的，那都是以老祖心情很好為前提的。

    顯然今日，老祖的心情根本好不了。

    可既然老祖吩咐了，張剛哪怕心生疑惑怔愣了片刻，還是轉身就去安排了，不敢有絲毫的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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