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甄鎮海就覺得遠處的綠眼睛慢慢地多了起來,他知道不能繼續走了。
甄鎮海刻意在雪地上留下了較多的痕跡,他撿了些石頭爬到了一棵孤立的樹上,周圍的樹木距離這顆樹有三四百米,他在這顆樹上會很容易暴露,但已經到了生死相搏的時候,無所謂暴露不暴露了,他靜等著追兵到來。
追兵沒有讓他失望,一會兒就追到了樹下,有二十六個人,遠比他估計的人數要多的多。
甄鎮海先向其中一人扔了一塊石頭,那個人喊“不好,有暗器”。
甄鎮海拋出小狼的時侯,這些人就以為還是暗器之類的,他們毫不猶豫的用長矛挑過去,七八只長矛同時刺中了小狼的身體,小狼發出凄厲的哀嚎,眾人刺出的長矛倒勾撕裂了小狼的血肉,飛濺的血肉沾了這些人一身。
小狼的慘嚎是狼群發起攻擊的信號,這里包圍集結的狼群有一百多只,此時發動攻擊,如潮水一般淹沒過來。
狼群的包圍圈中只有這一棵樹,無處可躲,也無法負隅頑抗,樹下的二十六個敵兵,只能用以命相博,他們背靠著背圍成一個圈,手持長矛極力抵擋,狼嚎聲,金戈之聲,這是甄鎮海親自主導的第一場戰爭,他坐在樹上,眼神燦若星子,俯視著所有人,高高挑起的一字眉,這一刻跟甄多多很像。
青云山的山頂,漫山的白雪,反射著月光的清冷,但這清冷被滾燙的鮮血驅散,不時有狼頭飛起,還有人類的哀嚎,鮮血慢慢地將雪地浸潤,這場你死我亡的戰斗,不存在平分秋色,也不會有休止符,必將以一方的徹底滅亡為結果。
追殺小隊只剩了五六人,剩余的有戰斗能力的狼卻還有四五十只,追兵放棄了與狼群的對抗,正拼死往樹上爬,這才是真正決定甄鎮海生死存亡的時刻。
月上中天之際,游龍歸海之時,該來的總會來臨,會遲到卻從不會不到,能在死前見識這么一場讓人心神撼動的廝殺,他甄鎮海被點燃了心底的豪情,即使死神已經向他揮起了鐮刀,他無懼,他求仁得仁。
手里的石頭已經扔完,甄鎮海拿著樹枝做最后的抵抗。
樹下拋來的數根尖矛,帶著凌厲的攻勢,即使被他揮舞著樹枝砸中,也只是砸飛了幾根。有一根長矛避無可避,他努力護住心口,長矛依舊扎中了他的肩窩,矛尾還在震顫著嗡嗡作響。
莫寧就是這時候來到了山頂。即使只用單腳站立,他手中的丈八素銀槍依舊揮舞得虎虎生風。片刻功夫,他腳下就躺了七八只狼尸。甄鎮海大笑一聲,拔下了肩窩的長矛握在手中,大笑一聲躍下了樹,站到了莫寧的身后,兩人互為血肉壁壘,并肩戰斗。
莫寧的出現,讓剩下的幾人看到了立功的可能,他們竟然不要命地靠過來,可惜他們之間隔著群狼。狼群不要命的攻擊下這五六個人陸續倒下,最后一個人沒有用長矛刺向咬向他喉嚨的狼,而是奮力講長矛拋了出去。看到長矛插在莫寧的身上,他笑著死去了。
長矛飛過來的時候,莫寧明明能避開,可是身后的溫度讓他這么個向來會審時度勢的將軍犯了蠢。
倉促間,莫寧用銀槍劈擋了一下,長矛轉換了方向,卻沒有被拍飛,依舊帶著巨大的沖擊力,將莫寧的唯一的好腿給扎了個對穿,莫寧躺倒后,一邊疼得抽氣,一邊笑道“特么地,甄鎮海,你這次欠老子的大發了,你這輩子給老子賣命都還不完。”
莫寧從腿上抽出一把短刀,把矛柄砍斷。人卻再也無法站起。
敵人已經死光,但狼群仍舊在悍不畏死地攻擊,甄鎮海游走在四周保護莫寧,但他不會武功,雖是奮力抵擋,但身上的傷越來越多,狼群還有將近二十頭狼在虎視眈眈,這是一個必死之局。
甄鎮海又用長矛砸倒了一頭狼。他滿身狼狽,眼神明亮,大笑說道“你還虧了,我才虧了呢,馬上就得陪你去死了,屁也沒撈著。來世你得為我當牛做馬”
雖是這樣說著,但甄鎮海無悔,莫寧能夠拼著一死趕來救他甄鎮海,他甄鎮海也能拼將一死酬知己,男人間的感情就是這樣,認定了兄弟,死生無悔。
甄鎮海還是被狼撲倒了,他能感覺到狼腥臭粗重的呼吸。他徹底放棄了抵抗掙扎,他此刻有個念頭,不管小閨女是不是小閨女,有她在,媳婦就會平安喜樂的。他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如果有機會活下去,他愿意把家里地那個小人當親閨女疼,也許這本來就是他的親閨女,要么怎么會那么像,那跟他一模一樣的一字眉,跟媳婦一模一樣的圓圓的大眼睛,他怎么會犯了傻以為那不是他的小閨女呢。
當甄鎮海倒下,莫寧就知道這是他人生最后的一刻了,沖動了一把,原來不那么算計的人生挺快意的。仍然要對她姚月彎說聲對不起,但沒了他莫寧還會有張寧李寧,總會有人站出來力挽狂瀾的,她不會失去她珍視的一切。只是她以后的人生不再有他莫寧的參與,她是否會為他莫寧流一滴淚,一滴就好,純粹的,干凈地,只為那個一心守護她的莫寧而流。
當最深的黑暗來臨的時候,曙光也會隱現。
遠處傳來的虎嘯聲,讓狼群的攻擊突然暫停了,但隨著頭狼的長嚎,狼群又發動了攻擊,當那腥臭大口再次咬向甄鎮海脖子的時候,甄鎮海鬼使神差的用胳膊擋了一下,狼牙穿透了他的胳膊,甄鎮海有些后悔,讓狼直接咬脖子的話,會不會死的比較痛快?
虎嘯聲飛快的接近,甄鎮海都能從中聽出憤怒,一只頭上掛著一叢綠色小草,獵犬大小的白色小老虎出現在狼群中,老小虎看著個子小,但武力很強悍,一巴掌就能把一只狼拍飛,咬著他胳膊的狼甚至被拍扁了腦袋。甄鎮海和莫寧并沒有覺得慶幸,他們已經是砧板上的肉,區別只是死在狼口還是死在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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