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nèi)，一片安靜。

    安靜得隱隱能聽到胸膛里傳來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跳聲，有力而平穩(wěn)。

    常東看著眼前中年人冷峻面龐，好一會兒才道：“如果我拒絕回答，是不是就走不了了？”

    聲落，室內(nèi)落針可聞，一片死寂。

    常東這話看似無關(guān)緊要，實則在問詢一個原則性問題。

    我常東，一沒犯法，二沒觸犯道德倫理，不讓我走，還有王法嗎？

    中年人略一沉默，道：“你現(xiàn)在就可以離開……只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能保證自己絕對干凈？”

    常東笑容不變，心中嘆息。

    對方的潛臺詞很明顯，不說出真相，他們肯定會嚴查到底，到時候挖出什么黑幕，可就別怪他們了？

    說來說去，這個真相，他不想說，也得說。

    因為這已經(jīng)超過私人之事，涉及到國家利益。

    常東想了想道：“去年春節(jié)，我跟我媽去采購年貨，付錢的時候，我媽不習慣用手機支付，還保持著老習慣用現(xiàn)金支付，當時我腦海里突然冒出了‘現(xiàn)金支付’和‘數(shù)字支付’之類的思考。”

    常東絮絮叨叨聊起去年想起天竺之事的契機。

    中年人沒有打斷，沉默的聽著。

    “我當時來了點興趣，隨即查了查世界主要經(jīng)濟體的支付情況，然后天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發(fā)現(xiàn)，在全球十大經(jīng)濟體中，天竺極為特殊，竟然極度依賴現(xiàn)金支付，數(shù)字支付極為落后。”

    “我當時就在想，能不能投資一下天竺的數(shù)字支付？”

    中年人神色不變，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常東，似乎在仔細咀嚼常東的每一句話。

    “既然要投資，肯定要詳細調(diào)查一番。”

    “于是我開始深入調(diào)查，從國情、民俗、支付習慣等等各個方面入手。”

    常東說到這，詭譎一笑：“你們猜，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中年人不言，懶得接話。

    常東略感無趣的聳了聳肩：“我發(fā)現(xiàn)天竺在瘋狂印鈔。”

    “等等。”

    中年人敲了敲桌子，放緩語氣，鄭重道：“我沒聽錯的話，你在說，你發(fā)現(xiàn)天竺在瘋狂印鈔？”

    “沒錯，有問題嗎？”常東攤開手。

    “你說呢？這種保密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中年人一臉嚴肅。

    常東笑了：“天竺貨幣印刷承包給了諸夏對不對？當然了，諸夏承接了很多國家訂單，想要判斷出天竺的訂貨量，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但我發(fā)現(xiàn)，諸鈔油墨有限公司專門生產(chǎn)兩種油墨，分別是天竺專用的竺鈔油墨和防偽油墨，從這個細節(jié)入手，不難判斷出天竺的訂貨量。”

    中年人瞳孔微微放大。

    他下意識瞟了一眼旁邊的單向透視玻璃，微微挑起的眉梢暴露出他的情緒遠遠沒有表面那般平靜。

    “繼續(xù)！”

    中年人開口，聲音一出口，他才發(fā)現(xiàn)吐出這兩個字嗓音，竟然有些沙啞。

    常東輕輕一笑：“我聽說過一個笑話，說聯(lián)邦大選，義烏最先知道結(jié)果。”

    作為馳名中外的小商品發(fā)源地，義烏不僅承接著國內(nèi)訂單，也承接著國際訂單。

    因此義務(wù)生產(chǎn)商，很容易通過一個簡單邏輯——誰的訂單多，從而判斷出誰最有可能獲選。

    很樸實無華的邏輯，但也很真實。

    常東繼續(xù)道：“你問我怎么知道天竺會出事？不好意思，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那訂單量，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今年天竺經(jīng)濟增速超過我國，我就奇了怪了，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不下調(diào)存準率，存儲一些政策彈藥，也不應(yīng)該增發(fā)貨幣啊，這是嫌火車跑太慢了，準備加裝火箭，一飛沖天？”

    “我想不通，我懷疑是貨幣的更新?lián)Q代。”

    “但如果是更新?lián)Q代的話，訂單量又明顯不足。”

    這里訂單量不足，乃是全版貨幣的訂單量，包括紙幣、硬幣等等。

    常東沒有詳細說明，他相信對方能聽得懂。

    事實上，中年人也沒打斷他的話。

    “另外天竺09到12年的高速發(fā)展，以及持續(xù)高投資帶來的壞賬累積，已經(jīng)嚴重抑制了投資率增長，尤其是今年的高速發(fā)展，基本可以說已經(jīng)抽空了金融潛力！”

    “另外天竺非正式員工比例高達79%，已然成為經(jīng)濟主力，但卻這不利于稅收，更不利于監(jiān)管，乃至經(jīng)濟的健康成長！”

    “考慮到當前掌權(quán)者上任的三大金融改革方案，我推測，若想繼續(xù)深入改革，天竺必須得獲取一筆額外收入。”

    “我不知道它們該怎么解決這個問題？又該怎么獲取額外收入？但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解決這個問題，必然會帶來短期動蕩，這就足夠了。”

    常東后面說的很模糊，這一塊也用不著他說的多詳細，因為眼前這些人，肯定比他還清楚事情。

    點到即可。

    另外，說的越詳細，bug也就越多。

    現(xiàn)在說的模棱兩可，在當前結(jié)果下，反而會令對方自動腦補出他想要的邏輯關(guān)系。

    事實證明，常東說到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

    中年人看向常東的眼神已經(jīng)帶上了一絲驚異！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就因為這些，你便敢高杠桿做空？”

    常東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不然呢？”

    “當然了，這件事，我也無法百分百肯定，我其實也在賭，賭贏了，海闊天空；賭輸了，損失也不大，完全可以承受。”

    中年人鄭重看了一眼常東，又詢問了一些細節(jié)，最終起身離去。

    常東沒有問他，能不能走了？

    因為他知道，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能決策的事情。

    實際上，隨著中年人離開，站在單向透視玻璃窗戶面前的一群人，也隨之離開。

    他們并沒有走遠，僅僅是在隔壁一間會議室落了腳。

    “這是常東回答期間的生理變化曲線，看情況，大部分時間生理狀態(tài)十分平穩(wěn)，但這不能否認他沒撒謊，這樣的人，心理素質(zhì)應(yīng)該十分強大，不能過分依賴機器。”

    “心理小組怎么看？”

    “謊言指數(shù)在40%。”

    “在回答諸鈔油墨有限公司這一部分，生理變化十分明顯，疑似在撒謊！”

    “這很正常，這家伙竟然敢調(diào)查諸鈔油墨有限公司，這里面肯定用了非常手段，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這么說來，他所言大部分是屬實的？”

    “邏輯清晰，有理有據(jù)，應(yīng)該是屬實的。”

    “這小子膽子可真大啊！僅僅因為一些細節(jié)，就敢做空天竺，真是膽大包天！”

    “看此人性格模型，確實極富冒險精神！做空天竺，看似膽大包天，實則完全符合人物特征！”

    “……”

    “最后一個問題，此人放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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