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 6:07:36
“
《瓦普幾斯之夜》
哈爾茨山中,施爾克和厄倫特的附近。
浮士德與糜非斯托:
糜非斯托:
你可想騎上一把長長的掃帚?
我希望有強壯的公羊當座騎。
還遠著嘍,離咱們的目的地。
浮士德:
只要覺得兩腿還有氣力,
這根拐杖就夠令我滿意。
縮短路程有啥意義!——
在迷宮似的山谷中徐行,
然后再攀上這些個峭巖,
看崖頭涌泉似珠簾倒掛,
倒使崎嶇山徑無限風情!
白樺林間已經春意融融,
甚至松樹也感到了春天;
我們的腿腳該也有感應?
糜非斯托:
對春天我確實毫無感覺!
我體內還像冬天般寒冷;
倒希望一路上雪壓霜裹。
天空中升起紅色的殘月,
那么悲涼,那么暗淡冷清,
趕路的人難以邁開腳步,
不時地撞著巖石和樹干!
容我召來一朵鬼火吧!
我見那邊有朵燃得正歡。
喂,伙計!能不能來這邊?
干嗎白白在那兒燃燒?
勞你駕,照著我們往上登攀!
鬼火:
敢不從命,只希望能克服
區區這天生的輕佻習性:
我啊總是彎來拐去地前進。
糜非斯托:
哎,哎!你想向人類學習;
照直走吧,看在魔鬼份上!
否則我把你的小命兒吹熄。
鬼火:
我看出您是咱家的主子,
樂意遵從您的調遣指使。
不過請想想今天的亂勁兒,
要我鬼火在山中給您帶路,
就請別要求太苛刻嚴厲。
浮士德,糜非斯托,鬼火
(交替歌唱。):
我們好像已經進入
夢幻和魔法的領域。
好好帶路,爭取榮譽!
讓我們迅速地前進,
到達廣闊荒涼的去處。
看樹林緊接著樹林
飛也似的向后退去,
峭崖紛紛彎下腰背,
長鼻巖好似鼾聲大作,
山風呼呼如同喘息!
漫過石灘,流經草地,
大小溪流向山下奔去。
是水聲潺潺?歌聲裊裊?
還是呢喃的愛的怨訴,
還是極樂天國的音調?
是我們的愛和向往,
如同那些古代的傳說,
在持久地共鳴回響。
嗚呼!唿呼!聲音漸近,
是野梟、田鳧和松鴉
徹夜不眠地在那兒啼鳴?
是腿桿長肚子大的蠑螈
在茂密的草莽中穿行?
樹根如像一條條長蛇,
在砂石巖壁間盤繞蜿蜒,
伸出一根根怪樣的帶子,
要嚇唬我們,束縛我們;
粗壯的枯樹像活了過來,
把烏賊似的長長觸手
一齊伸向旅人的頭頂。
成群的形形色色的老鼠,
在苔蘚和荒冢中逡巡。
還有密密麻麻的螢火蟲
擠擠挨挨地在空中飛旋,
為的是把旅人誘入迷津。
請告訴我該如何行事,
是止步呢,還是前進?
眼前的巖石和樹木
全在旋轉,在扮鬼臉;
還有鬼火也不斷增多,
不斷膨脹,沒了沒完。
糜非斯托:
大膽地抓牢我的衣襟!
我們已到了中部峰頂。
瞧那山間的閃閃金光,
我想你定然又喜又驚。
奇異的光焰閃爍谷中,
渾渾然如紅色的晨曦!
光華逐漸向深淵滲透,
一直射到了谷底里去。
這兒霧氣騰騰,濃煙滾滾,
那兒云蒸霞蔚,光華燦爛,
隨后滲流出一條細細火線,
隨后迸涌出一道金泉。
它蜿蜒曲折流了一段路程,
讓千百條支流在谷中彌漫,
眼下到了一處逼窄的犄角,
又突然匯聚成一條大川。
于是附近火星四射,
好似金沙飛灑九天。
快瞧啊!那整個一面峭壁,
仿佛都已經被點燃!
浮士德:
糜非斯托:
財神爺為過瓦普幾斯節,
宮殿裝飾得多輝煌漂亮?
你能目睹它真叫做幸運;
我已感受到賓客的狂放。
浮士德:
旋風多么猛烈地刮過空中,
抽打得我這后頸好生疼痛!
糜非斯托:
你得抓緊巖壁老朽的肋骨,
不然會跌進無底的深谷。
霧靄使夜色變得更加濃重。
聽,林中的怪響震耳欲聾!
貓頭鷹被驚得四處飛竄。
那長青的宮殿的圓柱
也噼噼啪啪紛紛折斷。
碎裂的枝葉嘁喳低吟,
傾倒的樹干聲似雷鳴!
拔斷的根須吱嘎作聲!
混亂可怕如天翻地覆,
斷樹殘枝堆疊在一處,
狂風呼嘯著,咆哮著,
掠過廢墟一片的峽谷。
你可聽見來自高空的聲音?
在遠方?在左近?
是的,在整個山中,
蕩漾著狂野的魔怪的歌聲!
眾魔女(合唱。):
殘梗黃黃,幼苗青青,
魔女們便來到布羅肯。
那兒正舉行盛大聚會,
高踞上首是烏良先生。
亂石枯枝被踩在腳下,
魔女屁臭,羊騷難聞。
保婆老母獨自前來,
胯下的母豬已懷幼崽。
當尊敬者就該對他尊敬!
保婆夫人快請!請先行!
老母她騎著一頭肥母豬,
一大群魔女緊緊隨后跟。
聲音:
合唱:
聲音一:
你來走的哪條路?
聲音二:
我越過伊爾森巖!
曾瞅了瞅貓頭鷹的窩,
見它一雙眼瞪得賊大!
聲音三:
哦,見鬼!
跑這么快干嗎?
聲音四:
我被擦破了皮,
你只看看好啦!
眾魔女(合唱。):
道路寬廣而又漫長,
干嗎擠得瘋了一樣?
掃帚戳加上叉子刺,
憋死嬰兒,弄破肚腸。
眾魔男(半數合唱。):
咱爺們兒行進慢如蝸牛,
娘兒們全都趕到了前頭。
須知每次去魔頭府造訪,
捷足先登總是這些婆娘。
另一半:
我們對此并不怎么在乎,
就算娘兒們超出一千步;
不管他們如何緊走快跑,
到達目的咱們只須一跳。
聲音(在上方):
快走,快走,快從湖里上來!
聲音(自底下):
我們愿意一起飛到空中。
我們洗啊,洗得一身溜光,
可惜永遠不能接代傳宗。
雙方合唱:
風兒無聲,星兒隱去,
朦朧的月兒樂意回避。
群魔齊聲呼嘯,
火星噴濺如雨。
聲音(自下方):
等一等!等一等!
聲音(自上方):
誰在那巖縫里呼喚?
聲音(在下方):
帶我同行!帶我同行!
我已經苦苦攀登三百年,
卻沒法子爬上這峰頂。
我渴望和同類一起向前。
雙方合唱:
要么騎掃帚,要么騎拐杖,
要么騎叉棍,要么騎公羊;
誰今天要是飛不起來,
那他就永遠沒有名堂。
半吊子魔女(在下方)
我步履急促,久久追趕;
其他人已跑出老遠老遠!
我呆在家中心神不定,
來這兒卻又拉在后面。
魔女合唱:
油膏給魔女壯膽,
破布權當做風帆,
是木槽盡可作舟;
要飛騰只有今天。
雙方合唱:
一當繞過這個山巔,
我們已經飛臨地面。
讓魔女們紛紛散落
在一片遼闊的荒原。
(群魔降落。)
糜非斯托:
擠擠撞撞,扯扯拉拉!
唧唧咕咕,嘁嘁咔咔!
閃光噴火,發臭發燒!
魍魎世界,妖魔天下!
抓緊我!否則咱倆各分東西。
你在哪兒啊?
浮士德(遠遠地):
在這里!
糜非斯托:
什么!已被拖去那邊?
這么說我得行使家族的權利。
閃開!福蘭老爺駕到!小子們都滾一邊去!
這兒,博士,抓住我!好,用力一跳,
咱們就可擺脫這推攮擁擠;
即便對于我輩也瘋狂得過了火。
那邊有什么閃著異樣的光芒,
那灌木叢有什么將我吸引。
走吧!走吧!咱們快鉆進林子里。
浮士德:
矛盾的精靈!走吧!我隨你指引。
可我想這真叫聰明得無以復加:
在瓦普幾斯之夜來逛布羅肯峰,
為的是避開塵世,尋覓寧靜。
糜非斯托:
快瞧那些五顏六色的火焰!
定是有誰在快活地聯歡。
圈子雖小,可并不孤單。
浮士德:
可是我更樂意去那頂上。
那兒已見火與煙升騰飛旋。
魔男魔女正蜂擁向魔王;
有些個啞謎定然會被揭穿。
糜非斯托:
可也會產生一些新的啞謎。
你就讓大世界驅馳奔忙吧,
我們不妨從寧靜中得到安逸。
在大世界中營造眾多小世界,
人類的傳統歷來便是如此。
瞧那兒年輕的魔女一絲不掛,
只有年長者聰明地遮住身體。
看在我面上,要和和氣氣;
花力氣不多,卻大有樂趣。
我聽見仿佛有樂器在奏響!
吵得要死!不習慣又能怎樣?
走吧!走吧!沒有別的辦法,
我在前邊開路,領你進去,
幫你重新結識一位美嬌娘。
說什么,朋友?這場面不小。
往那邊瞧瞧!幾乎無邊無際。
成百上千的篝火一字排開,
跳舞閑聊,烹飪痛飲,加上做愛;
告訴我喲,哪兒有什么更痛快?
浮士德:
為引薦我們,你眼下打算
以魔術師或是魔鬼的身分?
糜非斯托:
雖然我十分習慣微服出行,
可過節誰不愿拿勛章示人。
我盡管沒有表功的箍襪帶,
這馬腳在家族卻榮耀十分。
你可瞧見那蝸牛?它正慢慢
爬向我們;已用它的觸手,
嗅出了我的某種非凡身分。
即使想否認我也否認不了。
快走吧,從篝火走向篝火,
我當保媒者,你做求婚人。
(走到幾個圍著快燃盡的炭火坐著的老魔身旁。)
諸位老先生,干嗎遠遠呆在邊上?
我啊真希望你們被圍在中央,
和青年們一塊兒飲宴、狂歡;
想獨自呆著誰都有的是地方。
將軍:
誰還能對民眾心存信賴?
你對它貢獻再多也沒用;
須知民眾就像那班娘兒們,
永遠只把年輕小伙兒青睞。
大臣:
而今眼下世人太不成體統,
所以我把善良的古人贊頌;
那可是真正的黃金時代呀,
不是嗎,咱們說啥全管用。
暴發戶:
當年咱們也真的不愚蠢,
常干些原本違法的事情;
眼下而今可全調了個個兒,
咱們想安分守己也不成。
作家:
當今之世內容好些的作品
幾乎已經沒有什么人肯讀!
要說那些可愛的青年們啊,
真是自以為是得一塌糊涂。
糜非斯托(突然變得老態龍鐘。):
我覺得世人已快受末日審判,
因為我是最后一次來登魔山;
既然我的酒桶已渾濁不清,
這個世界也眼看快玩兒完。
賣舊貨的魔女:
先生們請別急著走開!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仔細瞧一瞧我的貨色,
那真稱得上豐富多彩。
要說我店中的存貨嘛,
沒哪件不是舉世無雙,
沒哪件不曾把人類戕害,
沒哪件不曾叫世界遭災。
沒一把匕首不鮮血淋漓,
沒一只酒杯未盛過毒汁,
割斷健康人的命脈;
沒一件首飾不曾引誘淑媛,
沒一柄寶劍不曾斬斷盟誓,
不曾從背后將對手狠刺。
糜非斯托:
我說姑奶奶,你太跟不上時代!
發生的已過去!過去的已發生!
要改弦易轍,花樣翻新!
新玩藝兒才能把咱們招徠。
浮士德:
唯愿我別忘記了自己!
這場面我看像是趕集!
糜非斯托:
整個人流一齊往上涌,
你以為在擠人實際被人擠。
浮士德:
那到底是誰呀?
糜非斯托:
好好看看她!
她就是莉麗蒂。
浮士德:
誰?
糜非斯托:
亞當的前妻。
要留神她美麗的頭發,
她這獨一無二的飾物。
年輕人休想很快逃脫,一旦她用它把你纏住。
浮士德:
那邊坐著一老一少兩個女人,
看樣子舞已跳的十分盡興。
糜非斯托:
今天晚上可別指望休息。
走,咱們抓緊!已奏起新的舞曲。
浮士德(帶著年輕女子跳舞。)
我曾做過一場美夢,
夢見了一棵蘋果樹;
兩只蘋果閃耀枝頭,
引誘我向樹上爬去。
美女:
打從在樂園的時候起,
你便對蘋果饞涎欲滴;
因為高興我十分激動:
蘋果也長在咱園子里。
糜非斯托(帶著老婆子跳舞。)
我曾做過一場噩夢,
夢見一棵裂開的樹;
樹上有一個大窟窿,
窟窿再大我仍受用。
老婆子:
對于你這位馬腳騎士,
我要致最誠摯的敬意;
你要是不嫌棄窟窿大,
就請把粗塞子準備起。
臀部見鬼者:
該死的東西!竟敢胡為妄行?
鬼怪的腿腳永遠正常不了,
我不是早就向你們作過證明?
你們竟跳起舞來,像我們其他人!
美女(跳著舞。):
這人到底來舞場干嗎?
浮士德(舞蹈著。):
嗨!這家伙無所不在。
別人怎么跳,得他來評價。
要是他不能把每一步評到,
這一步就干脆算是沒跳。
他最氣的是咱們跳向前方。
他認為差強人意的是
你們一個勁原地打轉,
就像他的那座老磨房;
特別高興你們對他表示景仰。
臀部見鬼者:
你們還在跳!真是聞所未聞!
快滾!經過啟蒙咱們眼亮心明!
魑魅魍魎一概不問任何法規。
咱們很聰明,特格爾卻仍在鬧鬼。
我可早已開始清除迷信愚妄,
但總除不干凈,真太不像樣!
美女:
那就住嘴,別再叫我們厭煩!
臀部見鬼者:
我可當面告訴你們妖魔鬼怪,
我很不喜歡精神領域的獨裁;
它不是我的心靈所能夠忍耐。
(其他人繼續跳舞。)
今天我看不會有任何收獲:
不過也總算是到此一游,
希望在最后離開這里之前,
能夠制服那些詩人和惡魔。
糜非斯托:
他馬上就會去坐到水潭里,
這是他減輕痛苦的老辦法;
一當螞蟥在他屁股上猛吸,
他的精靈和精神都會痊愈。
(對離開了舞伴的浮士德。)
干嗎丟下那美麗的少女?
你與她邊舞邊唱多愜意!
浮士德:
唉!唱著唱著,從她嘴里
蹦出一只紅色的小老鼠!
糜非斯托:
這挺不錯!不用計較細節;
只要不是灰老鼠就夠好啦,
尋歡作樂時哪管什么顏色。
浮士德:
我還看見……
糜非斯托:
什么?
浮士德:
糜非斯托,你可看見那遠處
孤零零地站著一個美麗的少女?
臉色那么蒼白,步履那么緩慢,
腳上好像戴著沉重的刑具。
我不能不承認,我覺得
她像是我善良的格莉琴。
糜非斯托:
別理睬她!否則誰都不好辦。
那只是沒生命的影子和虛幻。
與她接觸絕對沒有好處;
她凝滯的目光會使人血凝固,
使人整個變成一尊石像;
像你知道的美杜薩那樣。
浮士德:
她的眼睛確實跟死人一樣,
沒有愛人的手去將它閉上。
那真是格莉琴曾獻給我的酥胸;
那姣好的驅體我確實曾經受用。
糜非斯托:
那只是魔法,你這容易上當的傻瓜!
要知道誰都會把她當做自己的嬌娃。
浮士德:
何等地幸福啊!何等地痛苦!
我怎么也避不開她的注目。
奇怪,竟用一根細細的紅繩,
一條寬度不超過刀背的紅繩,
裝飾著她這美麗的脖頸!
糜非斯托:
完全正確!我看也是這樣。
她還可以把腦袋夾在腋下,
因為帕耳修斯已將它砍下。——
別只管在這里癡想!
讓咱們去那座小山岡;
那兒鬧熱得像普拉特游樂場。
如果我沒有受蒙騙,
那兒確實有好戲看。
可到底有何劇目上演?
劇務總監:
戲馬上又要開幕。
一出新戲,七部中的最后一部;
此地已習慣上演這么些劇目。
編劇是位業余愛好者,
也是業余演員參加演出。
諸位原諒我這就失陪,
因為已該我拉開大幕。
糜非斯托:
很好,在布羅肯山上與你相遇,
要知道啊這個地方正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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