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寇先生……”

    傭人看著主屋的燈還在開著，想著上來看一眼，進門轉了一圈沒瞧見人，她以為寇銀生又出去了，從泳池這邊準備檢查一下就回去睡覺了，結果看見寇銀生在泳池邊的椅子上坐著呢。

    嚇一跳！

    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坐在這里干什么？

    寇銀生長出口氣，自己家的也不得安靜。

    “這里沒有什么需要你忙的了。”

    傭人觀察他的表情，也不太清楚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下了臺階還是巡查一圈然后回去休息。

    主屋這里平時都是她來巡邏，外面是那些男人們去巡邏。

    泳池里有水，波光粼粼的，把他的影子扯得長長的。

    外面有停車的聲音。

    二爺帶著大粗金鏈子進來了。

    他是想不通，別的人就算了……他沒想到老七也會這樣勸他。

    自己家的那個對寇熇不是一般的好，她說的話老七也是愿意聽兩句的，現在怎么……

    “坐著干嘛呢，這么晚了就別游了。”

    還當自己是年輕的小伙子呢，弟弟現在的身體條件可比不上當初了，金貴了嘛。

    人嘛就是這樣的，曾經他能一個挑十個，現在換個年輕力壯的可能一腳就把他給踹飛了。

    “覺得我游不動啊？”寇銀生最不喜歡聽別人說他不行。

    他行，他什么都行。

    二爺的眼袋看起來還是太大了，有種馬上就掉到嘴角的架勢。

    “我是怕你著涼，早晚涼。”

    兄弟倆進了主屋。

    喝酒。

    酒是個好東西，酒也不是個好東西。

    二爺看自己弟弟，他其實是羨慕的，羨慕老七年輕。

    他都已經是一只腳邁進了棺材，可弟弟依舊年輕，不求自己四十多，讓他五十歲他也滿足。

    “我確實沒料到你今天會勸我。”

    二爺粗拉拉的聲音響了起來。

    寇銀生解開胸口的扣子，“你喜歡她，可你也對不起我二嫂。”

    老二年輕的時候也是混啊，什么事兒都干過，他前二嫂確實個很好的女人。

    二爺動動嘴，灌了口啤酒，老了，就連喝酒都跟不上了。

    身體機能已經開始退化。

    “我補償她了，那些孩子我也都管了，老七啊她二十七就跟了我……”

    這話不知道是說給寇銀生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他還是想替現在的妻子多留一些保障，他知道她比自己小那么多，自己沒了她也不會一個人生活，他就沒指望她能怎么樣，畢竟好過一場，能給的他都愿意給。

    一個女人二十七開始，跟著你過到現在，四十好幾了，連個孩子也沒有，把寇熇當成親女兒一樣的疼，可最后老七這態度……

    “嫂子也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她還為你生了幾個兒子。”

    二爺闔眼。

    再睜眼，呵呵笑了起來，“人老了就是容易感情用事。”

    “人之常情。”寇銀生表示理解，誰人不糊涂呢，“你留給她的已經夠她一輩子花了。”

    淡淡說起來。

    “她……不說了，反正我是不指望我的那些孩子了，寇熇啊，將來替我多照顧照顧她二媽吧，畢竟她二媽對她不薄……”

    妻子是真的很喜歡寇熇，那種喜歡溢于言表。

    早些年，寇熇她媽剛沒，銀生外面生意也是亂糟糟的，加上那么年輕的男人怎么可能沒有女人呢，自己顧不上寇熇，把寇熇送到老太太那養著，是他老婆三天兩頭的往老太太那里跑，手里有點閑錢就給寇熇買吃的買穿的，帶著寇熇到處去玩，別人可以不記得這個二媽，但寇熇不能。

    “我都沒指望她將來能對我好，你還指望她呢。”

    寇銀生呵呵笑了兩聲，他覺得聽見這種話挺有趣的，指望他那個混賬孩子啊？

    二爺嘆氣，啤酒罐放到一邊，“你啊，對寇熇啊多點理解，父女之間搞的和仇人一樣，你這孩子養的比一般人都成功，別不承認，不像是我們寇家的孩子，倒像是基因突變了，隨她媽媽了吧。”

    老二還記得寇熇的媽媽，長得那是真好，個性也還不錯，可能智商方面比較好，生了個孩子隨了媽媽的有點。

    “放屁！那是老子的基因好。”

    這點寇銀生不承認，寇熇聰明那就是隨了他，和她媽有什么干系，真的要隨她媽，那這孩子就徹底完了。

    “她明年就考了吧。”

    記得好像是高三了？

    不過沒什么好擔心的，這孩子打小成績就好，生出來家里的大爺們爭著搶著帶著她玩，寇家沒有女孩子，加上寇熇的性子好，掐一把拽一把的也不像是別的小女孩兒只會哭，她小時候受傷了自己從地上爬起來還會嘿嘿笑呢，想起來這些二爺就想笑，家里這些孩子，他帶寇熇帶的最多，自己的兒子他都沒管過。

    妻子喜歡寇熇，總往家里抱，抱的次數多了他也就帶著玩的次數增多了。

    “那時候那么大點……”他比了比，就那么小小一點，“我和她領著孩子去公園玩，一走一過的人都往孩子的臉上盯，咱這孩子長得確實是好。”笑意爬上嘴角，真的是自豪啊。

    小姑娘長得粉雕玉琢的，小時候就特別漂亮，像個洋娃娃，長大也沒變丑。

    “我長得好，她媽也長得不差。”寇銀生跟著笑。

    這個孩子啊，是他的驕傲啊。

    打了也罵了，可就是愛不夠。

    混賬是混賬，可依舊是好，除了他寇銀生，別人生不出來這么好的孩子！

    “長得是不差，她畢業是送出去還是留在你身邊啊？”

    “不送，死丫頭心硬著呢，放出去怕她不回來，我這一攤子一攤子的事兒，現在趁著我能解決都解決掉，將來交到她手上，能做就繼續做，不能做，反正有這么多的錢，一輩子不愁。”

    二爺搖頭，“依我說啊，她會比你更成功的。”

    那丫頭心思鬼著呢，銀生是有魄力，可畢竟學歷受限，有些事情想的……寇熇就不一樣了，你看那個丫頭講什么都講的頭頭是道的，什么都懂，什么都看的透徹。

    寇銀生，“我就是怕啊……”

    他捏著啤酒罐子不繼續往下說，二爺問：“怕什么啊？”

    “我怕她現在過的太順了，將來感情上出問題。”

    她那個死鬼媽那么容易想不開，萬一這點遺傳到他女兒身上了呢。

    那小孩兒這些年猜也猜到她媽是怎么死的了，除了鬧騰什么都不講，和他鬧翻的時候也捅開真相，這個勁兒啊他怕，還有現在她身邊繞著的那個孩子。

    “不能夠啊，我們寇熇可花心的很。”二爺聽過以后哈哈大笑了兩聲。

    他是知道一些寇熇的事情的，寇鶴爍那嘴巴不牢靠，什么都講，寇熇可厲害了，上高中就談對象了，據說還是一中里算是長得相當不錯的呢，后來又給蹬了，這樣的姑娘能有什么想不開的。

    “那是沒遇上叫她動心的。”寇銀生放下了酒瓶，頓了頓，“和我鬧完搬出去住以后和一個同學住樓上樓下，男同學，走的挺近的，那小子我見過，她剛轉到三中兩個人打架打到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可現在好的跟一個人兒似的。”

    可不可怕？

    “就是個同學，我們家寇熇啊，男孩兒個性，和誰都能當兄弟。”

    這就是哥哥多的原因，和男孩子能玩到一塊兒去，脾氣相投了唄，有什么可擔心的。

    “你不了解她，她都多久沒和我吵了，家里這么多的人勸都不頂用，一個同學勸了她就聽了，不是個好兆頭。”

    二爺來了興致。

    “什么背景啊？”

    “沒什么可值得提的。”

    “那也沒什么，咱家不挑那些，要是寇熇真的喜歡，養著就是了，能聽話就行。”

    這還不簡單？

    花錢買一個高興，這有多難解決？

    寇銀生說，“一個男人就讓女人養著，叫什么男人，沒骨氣的不行，太有骨氣的也不行，我這孩子養的沒吃過什么苦，也沒受過什么傷，生出來也不是為了叫別人去傷她的，那種家庭……”

    喝酒喝的有點上頭。

    只是喝了兩罐啤酒，喝的有點難受。

    寇銀生不是沒想過，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試著去接受？可不行，這不只是兩個家庭的不匹配，還有更多隱藏的問題在里面，那個孩子不行，說什么也不行。

    他就是窮出身，他很懂這個階段男人的心里，摸得比任何人都清楚，說女人是復雜的生物，其實男人也是，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只會橫沖直不知進退，這不是別人講兩句就會聽的，別說是自己喜歡的就會聽勸，他當初不喜歡寇熇她媽嗎？她勸的自己聽了嗎？搞的家支離破碎的，他走過的路，怎么樣也不能叫孩子再走。

    “那就叫她搬回來。”

    寇銀生皺眉：“她好不容易現在不和我糾結她媽的死因了，也不和我鬧了。”

    接回來，他不會勸孩子，也沒有時間勸孩子，寇熇到底是個女孩子，一直太偏激了不好，難得有個能勸住她的人，她也愿意聽，說做朋友那就做朋友吧，寇銀生都想過，如果那個小子務實一點，自己出些錢讓他哄著寇熇，等到寇熇上了大學也就沒什么了，可怕出萬一，寇熇的性子實在算不得上是好，父女倆之前鬧的只差沒脫離關系了，好不容易緩和的。

    二爺有些暴躁。

    這不行那不行的，你養的是女兒，還是豆腐啊？

    刮了碰了都不行。

    “你這樣的心思，寇熇將來都容易嫁不出去。”

    爹比媽還可怕呢。

    這是有戀女情節嗎？

    生個女孩兒是挺不一樣的，但有必要搞的全世界就好像只有一個女的？

    “找也得找個年少有為的，和她身份相匹配的。”

    這樣可以少走很多的彎路。

    二爺呵呵笑，“婚姻哪有你說的這樣輕巧，她和誰有緣分是你能攔得住的嘛，這個世界上什么都能勸，唯獨這婚姻，父母說了也沒用。”

    婚姻就是南墻，孩子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好不好的叫她自己去撞撞看，撞到了就知道回頭了，不然你講什么都是枉然。

    “二哥啊，我就這么一個孩子。”

    當成眼珠子一樣的護著長大的！

    寇銀生最近因為寇熇的事情搞的有點失眠，他頭腦中想過各種各樣的辦法，想過出面去警告霍忱，想過要去拿錢收買霍忱，更想過發號命令叫寇熇搬回來住，想了很多可一樣都沒做。

    給人當老子，當到這個程度，也挺窩囊的。

    “現在說一個孩子，你當初打她少打了嘛……”

    二爺吐槽。

    他呢，知道老七喜歡寇熇，但不像是老七所表達出來的這種，那打寇熇恨不得打死孩子一樣的，下那么重的手，說罵孩子就罵，說給兩句就給兩句。

    可二爺不知道，寇熇進入十一歲開始，寇銀生正式養生，因為營養師跟他講，女孩子到了十二三可能開始會有發胖的跡象，喂寇熇東西他都喂慣了，家里冰箱永遠塞得滿滿當當的，想吃什么就吃，能買到的絕對一準送到寇熇的面前，寇熇跟著她哥他們擼串喝酒，營養師制定菜譜，家里傭人來做，寇銀生開始拒絕讓寇熇進出酒吧和她那些哥混，也不允許小的那幾個來找寇熇擼串下飯館帶著她玩，家里的飲食習慣通通改。

    他饞的時候半夜睡不著，饞的抓心，他想馬上沖到廚房吃一頓重口的，去吃自己喜歡吃的，可想到女兒已經開始進入了青春期，她一個女孩子，胖了多難看啊，他的孩子長得那么好，做家長的不能毀她，開始大批量的換掉女兒的餐單，每天的湯湯水水多起來，喝不喝都給備著，家里沒有零食出現，她實在想擼串了想吃館子了，寇銀生開著車載著親生女去吃，吃著吃著慢慢的寇熇就接受不了外面的菜了，嫌棄油太大，各種香料的味道太沖。

    寇銀生不是想活的久點，他是因為親生女沒辦法養生的，反正吃著吃著也就真的習慣了，他作為父親可能做的不是十全十美，可真的盡力了，他需要的是一個比自己做的更好的男人來接手照顧寇熇，這個人只能比他更好，不能比他差，寇熇這脾氣吧，說的好聽是暴躁了一些，可往難聽上說是有心理障礙，他是忍著忍著告誡自己不要和孩子一般見識，但有些時候真的顧不上，他那么一大攤子的事情要管，現在說用霍忱暫時轉移一下寇熇的注意力，他覺得也不是不行。

    －－－－－－題外話－－－－－－

    寫著寫著，說實話，寇銀生這人物寫的很讓我喜歡，不是個完美的父親，何止不完美啊簡直就是煤礦渣啊但有亮點啊，，能讓我心甘情愿掏出60分給他，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歡愛寇熇，真的真的覺得全世界之中自己的孩子最好，狠狠愛又狠狠不負責，他也不可能百分百把全部的心思放到寇熇身上，以至于養成了寇熇今天的脾氣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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