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么?”
霍忱看著眼前的一堆東西蹙眉。
八面玲瓏說的就是寇熇。
她愿意哄一個人,討好一個人的時候會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你能想到的她會想到,你所想不到的她還是能想到,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一種本事。
高中時代,14班的班主任會提出借寇熇的鞋去參加跑步比賽,而14班的女生只會一個人生悶氣,明明站在老師的面前,可老師就是看不見你,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因為寇熇太好了,她阻擋到了你面前的光。
“買的一些小禮物,你回去的時候帶回去,還有這個……”寇熇從包里掏出來幾張卡,擺在茶幾上:“超市購物卡,我想這些東西對于他們來說會比較受歡迎!
老百姓過日子嘛,喜歡的就是實際一點的東西。
按照家庭不同,她做了不同金額的儲蓄。
霍忱:“你就是喜歡搞這些沒意義的事情!
他覺得沒用。
他不欠任何人的,也不需要為任何人消費。
這個過程是他愿意給才會給,不愿意給別人不能強(qiáng)迫。
寇熇從地上站起來沖到廚房去關(guān)火,她的面已經(jīng)煮的七七八八了。
家里的阿姨總是不放心,幾進(jìn)幾出的表示要為她做飯,都被寇熇拒絕掉了,她一會就得走人了。
“吃飯吃飯……”端到桌子上,遞給他一雙筷子,道:“做人嘛開心最重要,我有不就是給別人占的,有這么多別人還不來占我還覺得怪呢。”
“呵呵!
斜她一眼。
寇熇說的坦坦蕩蕩,她家就是這樣,她從小就是在這樣的氛圍當(dāng)中長大的,寇銀生對家里人從來不會計較的太多,她現(xiàn)在也是,不僅對家人對外人也是一樣。
“他們好不好都是家人……”
“按照你的意思,我有義務(wù)把大家的生活扛在肩膀上挨個去管啰!
“那請問霍同學(xué),你家現(xiàn)在有任何人對你伸手要什么東西嗎?”
家有家的規(guī)矩,她那么多哥哥嫂子們,有沒有人進(jìn)她家門看見什么要什么?并沒有。
規(guī)矩擺清楚,其實家就不會亂。
你不亂,他們怎么亂呢。
細(xì)想想,似乎就真的沒有,從霍忱混出頭,家里人沒有往他的身上貼過,哪怕就是霍放那種都是老老實實吃自己的,偶爾霍忱說請吃個飯,他來占這個便宜。
“就你有理!
“不是有理,我們是中國人啊,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有家的文化!
霍忱繼續(xù)翻白眼。
“拍馬屁你的功力是第一!
上學(xué)的時候她的功力就頗深,似乎能討一切相干不相干的人的喜歡。
“謝謝,我覺得你講出口的都是對我的褒獎,任何行當(dāng)混成我這樣的,我認(rèn)為這樣的人一定混的不差。”
買了飛機(jī)票,大概十二點要從上中直接飛走,公司那頭有事情,她必須得趕回去。
“我一會吃過飯就得去機(jī)場了,你這幾天住在這里嗎?”
她多嘴問一下,如果他住的話,她需要提前安排一下。
“我明天也得回去了!
“那好吧。”
面還是那味兒,用寇熇的話講,我親手做的,那味道一定就是大大的不同,味道好著咧。
司機(jī)順路送他下山,寇熇一路都在講電話,他想跟她多講兩句也沒什么機(jī)會,到了附近放他下車,寇熇降著車窗。
“回去聯(lián)系!
霍忱笑笑。
她擺擺手,車?yán)镫x開。
回了家,霍奶奶也沒多問,倒是見霍忱帶了一些東西回來。
對老人而言,有些時候你給錢她不見得真的歡喜,但是一份禮物可能就會讓她高興成十八歲的孩子。
進(jìn)入老年世界,能接收到禮物的機(jī)會少之又少,特別是對霍奶奶而言,她更是沒有這樣的機(jī)會,大多數(shù)都是養(yǎng)女兒會心細(xì)一些,可惜她的這個女兒心粗的和大草原一樣,過生日無非就是大家湊到一塊兒吃個飯,真正意義上來說收到禮物,可能這輩子都沒有過。
哪怕就是一件小小的禮物,不值錢的禮物,哪怕她嘴上會說就會亂花錢沒,可心里是開心的。
“這都是什么?”
霍忱道:“上面都貼了標(biāo)簽,到時候你每家分分吧,多少就是這意思了,我下午就得飛回去有工作要做,這些卡呢是超市購物卡,可以當(dāng)錢花的,里面的金額不一樣,你愿意給呢就每家一張,不愿意給呢就自己留著用,反正不會過期!
“竟亂花錢,這得多少錢啊……”
霍忱笑笑,他早就猜到他奶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你看吧。
“那我現(xiàn)在去機(jī)場了。”
“這就走了?”霍奶奶有點慌。
說回來就回來了,之前說要在家住上幾天的,結(jié)果一晚上都沒住就又要回去了,那她也沒有給孩子做什么吃的,就吃了兩頓飯,也沒有可掏出來給的,心里亂亂的。
其實就是舍不得的情緒在作怪。
出去拼搏了五年的小孩兒終于回家了,可回家屁股都沒坐熱就又要回去了,又要殺回他那個殘酷的世界去拼搏了。
霍奶奶知道霍忱不易,她不了解娛樂圈,更不了解明星什么的,可她就是知道孫子過的很辛苦,從霍忱的臉上她就可以看得出來艱辛兩個字。
“嗯,我走了!
霍奶奶送霍忱下的樓,霍忱原本就沒帶什么行李,走的瀟瀟灑灑。
老太太站在樓棟門前,望著望著。
眼圈含淚。
其實她覺得自己也挺堅強(qiáng)的,可不知道為什么有一種難過的情緒彌漫在心間。
沒有做一點孩子喜歡的菜給他帶上,回了家什么也沒有給他拿上。
霍忱走了挺遠(yuǎn)的,他打車上車的時候偶然回頭瞧了一眼。
他從來不認(rèn)為霍奶奶是愛他的。
愛什么?
他從小到大,除了挨罵就沒有別的,追著他罵追著他打,一天到晚永遠(yuǎn)都是念念叨叨,他覺得自己是在痛苦中掙扎著,好不容易脫離了痛苦他才不愿意回到這個家中,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
可……
似乎并不是這樣。
他奶站在原地一直沒動,他的車緩緩開走,那人影還在。
有那么一瞬間,霍忱還是感激寇熇的。
她想問題,永遠(yuǎn)比他超前一點,這個時候他有些難過,可難過當(dāng)中又覺得有一點寬慰,畢竟他給家里人都準(zhǔn)備了東西,他算是盡心盡力了。
霍奶奶站了挺久的。
回到家里,閑來無事就收拾收拾屋子,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忙,她又沒有可照顧的孩子了,就忙活忙活自己就完了,屋里屋外的轉(zhuǎn),就覺得家里缺了一點什么。
缺了什么?
缺了霍忱。
看著那些超市購物卡,長長嘆了一口氣。
就是這樣,你覺得他心粗吧,某些時候心細(xì)的可怕。
不喜歡這個家,卻還是愿意為每個人準(zhǔn)備禮物。
她并不是個貪心的老太太,所以通知每家過來取,不過來取她也不給送,畢竟現(xiàn)在她也不怕得罪任何人了,能過就好好過,不能過那就散了吧,孫子孫女也都長大了,她還怕什么呢。
東西可以拿,話要講清楚,壞人她來做,孩子是好孩子,可和你們并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給是情分,不給就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少去找孩子,有事情自己解決,霍忱不認(rèn)識任何人,霍忱什么都不能幫著辦。
別的人都好說,唯獨霍清的那份是霍奶奶親自給送過去的。
霍清的家……黑漆漆的。
你進(jìn)了這個屋子就感覺好像進(jìn)了一戶破破爛爛的人家,家里地上堆著她撿回來的紙盒,留著賣錢用的,窗戶上掛著也看不出來原本顏色的掛簾,屋子里除了黑就是黑,床上鋪著的床單壓著一層灰,灰撲撲的,屋子屋子沒有個干凈樣兒,床上地下也都擺著一堆亂糟糟的東西,他們母子倆就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當(dāng)中。
霍奶奶皺眉:“你這家里也有洗衣機(jī),把床單洗一洗,都什么色兒了?”
霍清一年到頭都不洗一次衣服,她不管,反正干不干凈就那么回事兒,而且人現(xiàn)在變得越來越不正常,自己媽正常說話,好像沒聽見一樣。
“你怎么過來了!
“過來給你送點東西,霍忱叫我給你送來這個,這是超市卡……”
霍奶奶詳細(xì)講著,大概是什么超市的,位置在哪里,里面有兩千塊錢,你愿意買點什么就買點什么,平時不用留著過年買年貨也是可以的。
霍清收了卡。
一個謝字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夸夸霍忱的話。
當(dāng)做一切都沒發(fā)生。
你說她不是正常人吧,可她收卡的速度很快,你說她是正常人吧,你永遠(yuǎn)跟不上她的腦回路。
按道理霍奶奶是要給女兒收拾屋子和洗衣服的,可一想,自己這把年紀(jì),她這個身體狀態(tài),嘆口氣,以后少登門,少見,這樣也少操心。
“人跑就跑了,你可打起來精神好好過日子吧……”
為了一個男人,還要折騰到什么地步?
“你別和我提他,他就是個挨千刀的……”
霍奶奶聽女兒罵人,罵的她受不住,自己起身就回了家。
她活著她能多照顧一點,她要是死了,這門親也就算是斷了,你能指望誰對你怎么樣呢,你做姐姐做姑姑都沒有任何的樣兒。
話說霍清這頭,霍奶奶走了,她就下樓去理療店排隊去了,免費做療,各種機(jī)器都可以讓你體驗一遍,說是對身體無限好,各種產(chǎn)品偶爾也免費發(fā)放,有些老頭老太太在上面是花了大錢,就怕身體不好啊,霍清不花錢,她只占便宜,天天過來免費做,人家店里的店員都懶得理她,知道她沒有錢,也不可能勸她去買,多和她講上一句都覺得浪費口水呢。
排隊排了十個雞蛋,自己特別高興回了家。
回到家坐了會,覺得家里待不了,必須馬上拿著包出去,就在馬路上來來回回的走,去哪里都行,一直走一直走,走來走去走到兒子差不多下班的時間走回家,兒子回來之前做了個湯,雞蛋湯。
因為她不賺錢,家里也沒有錢,所以錢都是在飲食上節(jié)省下來的,能吃多不好就吃多不好,等兒子下了班,孩子一進(jìn)門一看家里的伙食,覺得也是夠了。
和這種母親成年累月的生活在一起,他壓抑又憋屈,可又沒辦法扔掉母親,某些時候你盼著她死吧,覺得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這種想法占據(jù)幾秒又開始后悔,那畢竟是親媽。
拿著筷子喝湯吃米飯,大多數(shù)都是這樣的過,什么便宜吃什么,家里永遠(yuǎn)沒有正常的菜。
“你吃完飯以后我們?nèi)コ匈I點東西,我去買點肉!
孩子不解。
“哪打特價嗎?”
“你姥給我送了一張卡,卡里面有錢。”
“我姥哪來的?”
霍清不吭聲了。
她不喜歡霍忱,所以提霍忱的名字她都覺得鬧心,卡是霍忱給準(zhǔn)備的?
這樣的話是堅決不會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霍清吃了兩碗的米飯,菜幾乎沒動,都留給自己的孩子了,她覺得自己吃飯就能吃飽,吃過飯碗筷往水池里一扔,下頓飯做的時候再洗,每天都是重復(fù)一樣的步驟。
她也曾經(jīng)想去賺點錢,去發(fā)發(fā)傳單什么的,可是干了不到兩個小時就被炒魷魚了,人家壓根不用她。
這個世界似乎已經(jīng)將她完全遺棄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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