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嚴家大宅。
古典裝潢的餐廳里,嚴絕正在和嚴老爺子一起吃早餐。
餐廳里只有父子倆和周圍守著的幾個傭人,所以很安靜,只有吃東西時不可避免弄出來的響動。
嚴絕吃的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微微走神。
嚴老爺子吃幾口就看他一眼,吃了幾口又看他一眼,終于忍不住了,手中調羹一丟。
陰著臉啐他:“家里的廚子做的東西不和你胃口了?做出一副味同爵蠟的樣子來,存心不讓我好好吃頓早餐?”
嚴絕慢條斯理的放下手里的餐具,輕嗤一聲,十分不給面子:“是看著父親沒胃口而已,你怪廚子做什么?如果父親看著我這樣吃不下,那就都別吃了,何必相看兩厭?”
嚴老爺子一噎。
他覺得他就是在找虐。
這個嚴家大宅還住著嚴家其他人,以前都是一起吃早餐的,可今天因為嚴絕回來了,難得愿意回老宅住著,可是嚴絕對嚴家其他人厭惡至極,從不愿意與他們坐在一起吃飯,他就特意不與他們一起,和嚴絕單獨吃早餐,還以為能罕見的享受一下父子天倫。
他畢竟最喜愛的是這個兒子,可父子倆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吃頓飯的機會是很少的,因為嚴絕抗拒他,以前哪怕回來,都不會回老宅住的,這次是難得,他還以為可以緩和一下關系。
然而,小看這逆子了。
他認命的嘆了一聲,道:“繼續吃吧。”
然后就繼續。
嚴絕卻依舊心不在焉。
從剛才起來開始,他就一直莫名心慌,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他的心上剝離,壓抑得緊。
心思百轉著,他不由得拿起一旁的手機,打開看了他和阮寧的聊天對話框,他不久前給她發了信息,沒回。
估計在睡覺。
現在才七點多,她最近都是八點后起來的,因為晚上總是睡不踏實,昨天出了那樣的事情,昨晚估計也睡不踏實。
一會兒起來后應該就是給他回復了。
這么想著,他就放下手機,繼續漫不經心的吃東西。
嚴老爺子見他這樣,老眼瞇了一下,卻也沒對此置喙什么,而是道:“正好你回來了,過幾天程老大壽,在程家辦宴,京都各家的人都會去,他一向喜歡你,你跟我去赴宴吧。”
嚴絕微微蹙眉:“沒興趣。”
嚴老爺子嚴肅道:“沒興趣也要去,你以后是要接我的班的,你常年不在京都,這次難得回來遇上這么個事兒,索性你在京都現在也沒別的事,京都上流的各家的人你都要好好認識認識,接觸一下對你沒壞處。”
嚴絕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老父親:“你還想讓我接班?我讓嚴隨跟你轉達的話你都想好了?真舍得用你老婆子孫的命換我繼承嚴家?”
老爺子默了一下,才淡淡道:“這些我另有考量,嚴家的家業是我一早就打算給你的,自然也只能是你的。”
嚴絕輕呵一聲,對此不予置喙。
嚴老爺子又道:“你的婚事也該好好考量了,程箐頤那丫頭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再給你物色其他的,這京都上流圈子這么多千金,總有你看得上的。”
這話一出,嚴絕原本只是面無表情,這下直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沉下來。
餐具一丟,他目光冷漠的看著嚴老爺子,聲音冰冷到極致:“看來父親是越來越聽不懂人話了,我的婚事是我的事情,什么時候用得著你給我做決定?我讓嚴隨給你轉述的話,父親是一句都沒當回事?”
嚴老爺子自然記得之前嚴絕讓嚴隨轉達的話,卻沒當回事,道:“你身邊那個女人,你若是喜歡,留著養在身邊怎么著都隨你,但是你該清楚,那樣出身的女人,能留在你身邊已經是造化,不可能進得了嚴家的門做嚴家的女主人,你的妻子,出身哪怕不能是姑娘嚴家門當戶對,也不能差了。”
嚴絕有些諷刺的反問:“誰告訴你我一定要讓她進嚴家的門了?你以為嚴家在我眼里算什么?非要讓她進?”
聽了這話,嚴老爺子直接陰了臉,可還沒等他說什么,嚴絕又開口了。
“既然現在已經說到這里了,那我干脆跟你把話說開,我這次回來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除了處理上次車禍的事情,就是跟你說一聲,不要把手伸得太長,她是我的底線,你也好,嚴家其他人也好,都別試圖動她。”
嚴老爺子聽言就怒了:“你就為了這么個女人你……”
可話還沒說完呢,就被打斷了。
墨肯急匆匆的進入餐廳,是跑進來的,還一臉的慌張急切。
父子倆一起看去,墨肯已經跑到嚴絕身邊,喘著氣顫聲道:“先生,出事了!”
嚴絕擰眉:“出什么事?”
情況過于緊急,墨肯都顧不上嚴老爺子還在,直接就道:“是夫人,張姐剛才打電話來說,夫人出事了,正在醫院搶救,讓您馬上回去。”
聞言,嚴絕直接臉色大變,站起來急忙問:“搶救?出什么事了?怎么會……”
聲音都在發顫。
墨肯道:“張姐說夫人昨晚吃了不少安眠藥,現在人在醫院搶救,具體情況如何她也還不清楚,只知道夫人大出血,恐怕是……流產了。”
嚴絕聞言如遭雷擊一般,險些站不穩,哪里還顧得上問別的?撒腿就往外跑去。
嚴老爺子在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也臉色變了又變,聽到最后,又看著嚴絕疾步跑了,有些焦灼的擰眉。
流產?
還有,墨肯怎么會管那個女孩叫夫人?要知道,夫人這個稱呼可不是隨便用的,除非是嚴絕讓他叫。
可按照嚴絕的性子,絕對也不會讓自己的心腹叫只是女朋友的女人為夫人。
難道……
……
嚴絕回到圣安醫院時,已經是臨近十一點。
阮寧被送來后搶救了兩個多小時,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了,被送進了。
嚴絕也只能隔著玻璃看著里面躺在那里,只能靠各種醫療器械維持生命的人,心如刀絞。
明明昨晚視頻時,人還好好地,現在就躺在這里面了。
嚴絕倒吸了口氣,手扶著面前的玻璃,整個人都在發抖,疼痛的幾乎窒息。
沈亦祁在一邊和他說阮寧的現在的情況。
確實是流產了,只不過不是安眠藥導致的,可能是因為阮寧的身體和最近情緒不穩的原因,胎兒原本就已經停止發育了,只是服用安眠藥的原因導致大出血而已,不過也還是嚴重的損傷了她的身體。
她服用了不少安眠藥,又服用后幾個小時才被發現,安眠藥損傷了她的腦中樞神經,還好人送來的及時,不然肯定會沒命,現在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可是可能要昏迷一段時間。
因為現在還沒脫離危險,所以要在里面隔離觀察,等確定脫離危險再轉出來。
他聽完之后,一字不發的咬著牙關壓抑著情緒,極力的平復了許久,才勉強壓下心中幾欲破出的躁怒情緒,看向張姐,他沉聲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怎么會出這樣的事?”
張姐這才和他說了所知的事情經過。
最后,一臉的愧悔自責,低聲道:“……是我的疏忽,我應該一直守著她的,昨天在學校,沈小姐就和我說夫人情緒很不對勁,讓我多注意她的情緒,我明明發現夫人確實情緒有異,還這樣大意。”
嚴絕并沒有責怪張姐,這件事怎么也怪不了張姐,要怪就怪他。
他昨晚就該回來的,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明明知道她一定會受影響,可是因為打電話和聊視頻時她沒什么異常,他就沒堅持回來,以為真的沒什么,讓她一個人受著這份心理折磨的煎熬,他怎么能忘了,她其實一直都很脆弱,只是在故作堅強,這種時候,他該陪著她的。
想到這里,他攥緊拳頭,狠狠地砸向了前面的玻璃。
玻璃倒是沒被砸出什么,他的手卻傷到了,可見用力。
沈亦祁上前兩步,“老嚴,事已至此,你還是先冷靜吧,好歹人搶救過來了,旁的都挽回不了,只能想開點了。”
嚴絕也知道現在只能想開點,慶幸她好歹是救回來了,別的就都不會較重要的。
他深吸了口氣,聲音又低又啞:“我能不能進去看看她?”
這個沈亦祁不能決定,看向了在不遠靠著墻站著的霍一恒,霍一恒想了想,淡淡的道:“穿隔離衣,最多待十分鐘。”
阮寧現在問題主要是流產和安眠藥傷了腦子,所以霍一恒算是她的其中一個主治醫生,這里也是霍一恒負責。
得了他的允許,沈亦祁立刻讓人去找來了何時嚴絕穿的隔離衣,嚴絕換上后就進去了。
可站在阮寧旁邊的時候,他卻特別怕,怕到質感看著她,不敢太靠近,更不敢觸碰他們,生怕再讓她情況加重。
她戴著氧氣罩,可是也能看得出臉色很蒼白,想白紙一樣,整個人都沒有絲毫鮮活的氣息,只剩下死寂。
深吸了口氣,抑制住了要涌出的淚,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一點點移到她的腹部,他目光愈發沉痛。
她的腹中,就在不久前孕育過他們的孩子,可他都還不知道,就已經不存在了。
他之前說過不想要孩子,可他也并不是不喜歡他們的孩子,只是舍不得她受罪,真的有了又怎么會不在乎,可如今……
剛才忍著的淚水,還是抑制不住流了下來。
他似乎很久很久沒有流過淚了。
他站了許久,都忘了時間,還是時間到了沈亦祁叫他出去他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阮寧在觀察了兩天,徹底脫離危險了才轉去了病房,在病房又昏迷了三天,第五天的下午才醒來。
睜開眼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像是幻境,特別刺眼,睜了幾次,阮寧才適應這樣刺眼的白。
之后,阮寧呆滯了許久。
她剛一動,旁邊守著她正在瞇眼休息的嚴絕就察覺了動靜,立刻發現她醒了。
他一時間以為自己幻覺,驚了好一會兒才傾身過來顫聲道:“阿寧?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阮寧愣愣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張了張嘴,有些許疑惑:“嚴……絕?”
聲音幾乎聽不見。
嚴絕罕見的激動,笑著,眼淚卻抑制不住的涌出,聲音都磕巴了,道:“是,是我,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種仿佛劫后余生和失而復得的慶幸語氣,十分明顯。
阮寧依稀看到了他流淚,眼睛紅紅的都是血絲,而且面色看起來特別憔悴,都有胡渣子了,跟他平時的樣子天差地別,她都快認不出了。
她扯了扯蒼白的唇,聲音很虛弱:“你這是怎么了……”
嚴絕并沒注意過自己現在的樣子,所以一時間不知道她問的是什么。
阮寧又迷茫的轉動目光看向其他地方:“還有,這里是哪里啊?”
嚴絕低聲回答:“這里是醫院的病房。”
阮寧懵懵的:“醫院……我怎么會在醫院,對了,我怎么這么難受……”
嚴絕一聽,忙擔心的問:“哪里難受?啊?快告訴我,你哪里難受?”
阮寧臉皺著,說:“頭疼,暈暈的,沒力氣……”
因為之前霍一恒也說過,她是服用過量安眠藥導致的腦損傷昏迷,有些情況昏迷著是檢查不出來的,等她醒了要做一個全面檢查,看看會不會有后遺癥,現在她又說難受,嚴絕一刻不敢耽誤,立刻叫來了醫生。
之后,阮寧被推去做了檢查。
檢查出來后,護士又給她注射了葡萄糖,阮寧才勉強有幾分精神。
嚴絕知道自己形象不太好后,怕她看到了的擔心,就去收拾了一下,回到病房,就看到阮寧躺在那里,神色依舊是茫然的。
她現在還搞不懂,自己怎么就在醫院了,好像情況還很嚴重。
剛才醒來時問了,嚴絕也還沒來得及說,她就被醫生推去檢查了。
嚴絕上前坐在他她旁邊,目光溫柔的看著她,輕聲道:“你一定餓了吧,已經讓張姐給你熬一些粥,等一會兒就送來了,你再等等。”
阮寧確實是特別餓,渾身無力的挺難受,就點了點頭,然后反應有些遲鈍的想了一下,才虛弱無力的問他:“我到底怎么了?怎么會在醫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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