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薛青晏坐下又對她道：“阿泠你可趕緊想想作什么詩！”
鼓聲又起，帶動著雀躍又緊張的氛圍，楚泠點頭，傳過彩球思索起來。
后來，輪到了文悠。
文悠落落大方地走出，五分從容，三分乖巧，二分矜傲，屈身向眾位見禮。
楚泠聽到了文悠的詩作：“春風起兮百花香，忽看海棠春舞蕩。香從珠翠浮纖影，色奪芙蓉艷爭芳�！�
一小娘子打趣道：“文二娘子好詩作，再看看我等的，都不敢示于人前了�！�
崔昉簡意賅地贊許：“詩如佳人，花艷詩佳人亦嬌。”
文悠笑著向崔昉行禮：“多謝郡主贊譽�！�
楚泠從寒風臘月的思緒中走出，不禁點頭，不愧是天都赫赫有名的才女遣詞精準。
“她倒還是一如既往的高調�！毖η嚓炭粗彶交刈奈挠菩÷暤袜�。
楚泠笑道：“文二娘子好強，我們都知道�！�
薛青晏皺眉嘟囔著：“可如今局勢不一樣了……她不擔心嗎？”
文悠含笑入座，顯然很認可自己的詩和周遭人的反應。
文家沒落，她何嘗不知。
文悠自小身子弱，是家中嫡出獨女，又聰慧靈秀。文家對文悠寵愛至極，若說文悠的生活可比公主，倒也不算是妄言。
可她覺得自己應該更好，女則、女工、琴棋書畫她都不曾落下。天都第一才女的名號不是白來的，文悠每晚撫著秦箏，都能練習到很晚。
讓她最先憤怒的是陳家的悔婚，身為女子最看重的莫不是姻緣，可陳家毀了她的驕傲。不過父親答應她會有更好的，文悠也這么認為，這才讓她略微安心。
可是好景不長，父親所投靠的晟王敗走，熹王入主天都。父親右相的官職被摘，文家在天都的地位一落千丈。
她已經十七了，眼看不能再等下去。天都適齡并且能入她眼的男子本就屈指可數，她不想讓多年的努力功敗垂成。
今日，她不得不高調。
想到這里，文悠笑了笑，男賓過些時辰該出來游園賞梅了。
鼓聲還在響，彩球拋出起起伏伏，最終落到楚泠面前。
楚泠起身緩步走到案前笑道：“許久未作詩，獻丑了。”
她提筆又側頭看了一眼屋外，屋外紅梅點點，屋內紅泥火爐分外溫暖。她的思緒卻飄到了他處，楚泠默然，旋即提筆落墨。
崔昉心有所感，總覺得此時的楚泠不太一樣，又有一種熟稔之感。
他起身走到楚泠身邊，輕輕念出：“云涌風號愈凜然，凌寒堪恨獨自開。訣赴塵上摧白骨，唯見故如暗香來。”
崔昉深吸一口氣，這股凜冽打破了暖閣里的溫存。讓她感到皮膚上的戰栗的，不止如此，還有眼前的人。
楚泠還是執筆垂眸的姿態，又寫下落款。
“泠于昌平候府元宵詩會祭天凝公主�！�
崔昉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楚泠。是了，那種讓她熟悉的感覺是天凝公主，仿佛眼前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像極了天凝。
她們是表姐妹，自然熟稔。
“奉先殿的事，原來是真的�！彼龂@道。
楚泠這才回過神，擱下筆：“郡主知道了？”
崔昉頷首。
薛青晏感到悵然：“做到梅之高潔，非天凝公主殿下莫屬。”
楚泠放下筆，舉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給眾人解釋：“七娘奉熹王爺之命于奉先殿為公主殿下招魂，如今殿下心愿已了已安息，姐妹們放心�！�
四下竊竊私語，招魂這件事對閨閣女子而言實在驚悚。
不過，也有膽大的：“七娘的詩讓我等感同身受，殿下受如此苦楚又毅然決然，我等自愧不如�！�
周遭的人紛紛附和。
薛青晏愣了愣神：“感覺不一樣。”
她和崔昉一樣恍然，不同于楚泠自己的姿態，她的步伐體態分明仿若一個上位者。
“感覺你被公主殿下附身了。”她喃喃，說到了關鍵之處。
楚泠腦中還殘存著天凝的記憶和情緒，這么說一點也沒錯。
楚泠心中一怔，她好像壞事了，把小娘子們嚇著了。
她賠笑道：“看著冬日梅景有感，唐突諸位了，希望沒有擾到大家的雅興。”又小聲安撫薛青晏。
“怎會？詩以寄情，讓大家有感而發便是好詩�！贝迺P收起楚泠寫的那張灑金宣紙打趣道，“這張，我可貪了�！�
崔昉的話算是結束了這次的議論，幾個小娘子才發覺，一向活絡的文悠對張七娘子的詩未說一句話。
文悠的思緒還停留在楚泠執筆寫詩的場景里，不，準確的說是楚泠左手腕上那墨黑的鐲子。
她與陳家有婚約，因此知道一些陳家的小道消息，就譬如說陳家的家傳玉鐲。
前兩年她聽說陳家五郎有意張祭酒之女，陳將軍還意圖聯姻。文悠當時聽聞，還嗤之以鼻。
她不是疑心重的人，可如今看到楚泠手腕上的鐲子，心下一沉心情莫名。
不是說，熹王有意讓張家七娘為后，她怎么又與她那毀婚的未婚夫婿糾纏不休？
鼓聲終于停了大家盡興，崔昉邀請眾人品嘗茶點后，提議去翠園賞花散步。
楚泠因之前拜見侯夫人還未曾與閨中好友寒暄，此時便拉著薛青晏去尋她們。
那藕色襦裙的少女拉著更小的粉裙少女微微一福嬉笑道:“張仙師。”
楚泠繃著笑抬手：“免禮吧。”
二人頓時笑作一團。
“阿泠真的不一樣了�！边@少女是兵部尚書之女寇瀾，楚泠的好友。
楚泠拉著她的手感慨：“你們都沒變�！彼聪蚩転懮砗蠖⒅龑徱暤纳倥�，“你妹妹？”
寇瀾哦了一聲，拉來身邊的人：“鎮遠將軍嫡女，陳夏燁�！�
楚泠微訝，鳳眸怔怔，沒想到在這里見到陳家人。
陳夏燁歪頭瞧著她問：“是你？”沒有疑惑，只是在確認。
楚泠想，她知道。
楚泠想到自己如今對陳夏燃的態度，垂眸抿唇點頭：“是我�！�
陳夏燁撇撇嘴沒有說話，看向別處。
“燁兒�！笨転懤死Φ�，“我們去那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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