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信兒死了？我的信兒真的死了？”雖然黃奕早就懷疑自己的兒子十有八九出事了，可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不愿意去直面現(xiàn)實，他的心底，仍然存在著一份希冀。

    然而，如今君雁歸那一句輕描淡寫淡漠的話語，將他內(nèi)心深處僅剩的那一絲僥幸打破了。

    “不，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我的信兒不會死的，你們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對吧？我的信兒一定還活著，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對，一定跟小的時候那樣，藏起來等我去找他，對！一定是這樣，我的信兒在跟我玩捉迷藏，老夫看看，我的信兒，營帳，……對，我的信兒一定藏在營帳，哈哈哈！小調(diào)皮鬼，看爹爹來抓你，”黃奕又哭又笑，情緒失控，一瞬間，仿佛蒼老了不少，似是喃喃自語，有像對眾人侃侃而談，當(dāng)他的眼神落到君雁歸的背影之上，看帥帳，不由眼前一亮，顫顫巍巍的伸出雙手，狀若瘋狂，又自言自語，仿佛，他的兒子，真的在營帳之中似的。

    君雁歸絲毫不在意黃奕的樣子，一臉默然的走入帥帳，旁若無人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背后，一張長四尺，寬兩尺的墨色虎旌帥旗懸空而立，上邊用黑金相間的線條紋繡出一個大大的“君”字，旌旗右下角，則是用暗紅色的絲線銹成三個字，如草書，又似行書，上書“虎賁軍”，乍一看去，整面旌旗仿佛一頭下山猛虎，微風(fēng)吹來，旗子獵獵作響，仿佛猛虎巡山，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油然而生。

    面前。及膝的海南黃花木案幾隨意擺放著幾本兵書，左手邊，一盞明燈，右手邊一架上好的狼毫，硯臺，規(guī)規(guī)矩矩的擺放著，右上角，一筒三寸有余的牛皮令箭，看來，是戰(zhàn)時做發(fā)號施令之用的。

    標(biāo)準(zhǔn)的帥帳處置，不增一分無用之物，不減一樣多余物什，既顯得和諧，又看得舒心，墻角的弓箭與一旁的長槍相得益彰，一看便知，這帥帳主人，倒也是個有品位的人物。

    唯一略微有點唐突的就是，那地上的一灘鮮血，以及那一具無頭尸體，還有不遠處虎目圓睜，空洞的雙眼怒視前方的染血頭顱。

    “啊！”一聲突如其來的悲呼！嚇了原本異常愜意的君雁歸一大跳。

    一個披頭散發(fā)，雙目赤紅的人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進入君雁歸堂堂正正營帳，當(dāng)看到地上的尸體的時候，人影身子一僵，一聲悲鳴發(fā)出，偉岸的身子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頻率顫動著，此人，不是方才囂張啊不可一世的黃奕，還能是誰？

    看著地上熟悉的尸體，那死不瞑目的染血頭顱，黃奕內(nèi)心深處最后一道防線崩潰啊，花甲之年承受喪子之痛，這種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或許，只有當(dāng)事人，才能體會到個中滋味吧，但是，這種滋味，恐怕所有人，終其一生，也不愿意去嘗試，因為，那種痛，那種深入骨髓的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黃奕！曾經(jīng)也是叱詫疆場金戈鐵馬，戎馬一生的將軍，可現(xiàn)如今，竟然佝僂著身子，蹣跚著腳步，雙手顫抖，淚如泉涌，其慘狀不由令人唏噓，當(dāng)年，黃奕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可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世事無常，當(dāng)真令人慨嘆。

    “為什么？為什么？”黃奕摟著黃煒信的尸體，抬起頭，憤怒的咆哮，一臉的殺機：“君雁歸，我黃奕為官半生，在廟堂之上說不說如魚得水，左右逢源，形勢所逼，卻也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我黃奕捫心自問，我黃家歷代列祖列宗以及我黃家父子不曾得罪你君雁歸絲毫，為什么？這是為什么？”黃奕情緒完全失控了，從小到大，自己的兒子的音容笑貌如同電影一般從他眼前緩緩浮現(xiàn)，兒子的出生，第一次喊自己父親，第一次習(xí)武，第一次識文斷字，一幕幕溫馨的場景，，自己還未來得及享受天倫之樂，兒子卻……自己精心布局，讓兒子做自己局中最關(guān)鍵的一枚旗子來掣肘君雁歸，誰料到，自己的兒子竟然落到身首異處的悲慘結(jié)局。

    黃奕的眼前模糊了，仇恨！他此時腦海里只有兩個字，如同黃鐘大呂一般交響，不停的撞擊自己的心頭，那就是“報仇！”“報仇！”。

    “呵，為什么？黃奕，你是不是覺得本帥很無情？那么，本帥問你，黃煒信率領(lǐng)本帥麾下大軍攻打喪魂山，千人大軍全軍覆沒，本帥替他們的家人問你一問，他們的死，是為什么？本帥問你，黃煒信破壞我大軍糧草補給線，擾亂軍心，因為軍心不穩(wěn)死去的弟兄們，本帥問你一問，他們，又是為什么？還有，黃煒信擅自將軍中剩余糧草藥物運過邊境線，送與敵軍，那么，本帥再問你一問，那些因為饑餓至死的兄弟，那些因凍傷水腫的士兵，他們，又是為什么？”君雁歸越說越激動，甚至，說到這里，一拍桌案，霍然起身，虎目含淚，伸出手指，顫抖著指著癱軟在地的黃奕，冷聲說道：“黃奕，你竟然有臉問本帥為什么，那么，本帥今日就告訴你，他，黃煒信，背叛祖國，按罪當(dāng)誅，賣主求榮，按罪當(dāng)殺，出賣手足，按罪當(dāng)剮，他，死有余辜，黃奕，是你自己豬油蒙了心，葬送了自己兒子的性命，今日，卻反過來問本帥，莫非，你不覺得諷刺嗎？哈哈哈，黃奕，你一大把年紀(jì)當(dāng)真活到狗身上去了么？”君雁歸眼里充滿殺機，他明知道，自己麾下無數(shù)兄弟死于黃奕父子的奸計，礙于黃奕的身份，卻又不能為弟兄們報仇，那種深深地?zé)o力感，令君雁歸心頭充滿了不甘，他是多想一槍下去，削了黃奕的項上人頭，祭奠自己死去兄弟們的亡靈，可是，潛意識告訴他，如今，黃奕身為朝廷傳旨?xì)J差，其身份十分敏感，如果自己一旦動手，牽扯極大，弄不好，會引得朝廷動蕩，有心人乘虛而入，那樣，自己反倒成了千古罪人了。

    “黃奕，你的腦袋暫且放在那里，三日之后，本帥大敗敵軍，班師回朝之日，就是你人頭落地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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