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睛，將那股淚意逼退。

    柳無殤沒有動，似乎也在想什么事情？她的臉很柔軟，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到那種柔軟，但是他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

    莫海棠笑道：“怪不得他們都說，人間是個復雜的地方，現在，我也這么覺得。”

    柳無殤道：“你將它想的復雜，它便復雜。許多時候還是人心難測。”

    莫海棠道：“渡得了嗎？世上惡人太多。你非神佛，即便是神佛，也是自顧不暇，你如何去渡。”

    柳無殤道：“能度一人便渡一人，我所思所想，沒有那么宏偉遠大。但至少不負此生。”

    莫海棠脖子有些酸，但她沒有動，因為這一刻的溫暖那般難得，她怕她離開了，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她微微瞇眼，眼底的溫柔慢慢的浮了上來。

    她是個怎樣的人，她自己都不曉得，很多時候她覺得她自己心狠手辣，殘暴血腥。那些事情她做的不后悔。做這樣一個人她亦不后悔。

    但是現在她忽然覺得自己需要稍稍的改變一下，不然的話似乎會浪費很多美好的事情。

    如此刻，無話卻安好。

    柳無殤見她睡了，便也沒有動，他不知為何鬼使神差般的沒有拒絕，或許是這一刻他心中有許多念想吧。

    這一刻，兩個有著截然不同經歷的人在此可相擁取暖。將所有的陪伴和溫情，都獻給對方。

    如果可以，彼此不要遇見。如果可以，這一刻不要靠近。如果可以，此生不負。

    翌日，柳無殤覺得異動不同尋常，他和莫海棠一齊上了舟蓬，在水面上晃悠著，雖然沒什么事情，甚至是很平靜。

    但就是這種平靜，才就叫人覺得不正常。因為從前的彼岸可沒有這么安寧過。

    找了半天，沒有異動，莫海棠也無聊的不行，她將船槳扔在一旁，而后蹲在甲板上，她支著下巴，看著淡紅的水面。

    她將腦袋探在水面上，弱水倒映著她的容顏，大而圓的杏眼，總是閃著狡黠的笑意，小卻挺翹的鼻頭，紅潤如櫻桃般的小嘴，整個人軟軟糯糯的，叫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懷里捏一捏才好。

    她忽然趴在舟邊，鼻尖幾乎觸碰到水面，她緊緊盯著水底，神色認真而執拗，半餉，她瞇了瞇眼。

    她伸手，纖細手指在半空劃出一道紅色痕跡，噗的一聲，手中閃閃亮亮的匕首劃入水中，再出來時，一只不大不小的水怪在匕首上扭來扭去。

    莫海棠得意一笑，將匕首一甩，那水怪觸碰到地上，就幻化為一個半大的孩童。

    只是臉頰和手背的鱗片還未化去。想來是法力太過低微。

    莫海棠雙手環胸，用鼻孔對著小水怪。神色不屑的道：“喂，最近弱水是怎么回事兒？”

    她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鼻音，讓一句本該殺氣騰騰的話，聽起來如同慵懶的問候。

    那水怪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搖晃著手道：“饒命，饒命啊，我不知道。”

    莫海棠眉毛危險的挑起一個奇異的弧度，要是在鬼靈宮，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殺鬼了。

    旁邊的柳無殤見她眼神危險，微不可聞將她往身后一擋，而后低頭問道：“最近弱水可有異常？”

    那水怪抬頭，看見他如玉容顏，而后搖頭：“我也不知道，所有人好像都不見了。”

    他伸出小小的布滿鱗片的手擦著眼角的淚珠，一副極為委屈的樣子。

    柳無殤：“那我便送你如輪回吧！”他伸手，佛光彌漫，將那水怪籠在光芒中。

    他白色袈裟似乎鍍上一層金色，只見符文明滅間，那水怪的身子緩緩消融，而后，他喃喃一句。

    光芒斂去，他手心出現一團純凈的霧氣，但依稀可以看出它的容顏。

    柳無殤道：“快去投胎吧。”

    那光芒從他手中竄走，在空中劃出一道痕跡，消失不見。

    莫海棠道：“好不容易找到這么一個東西，你就這么給的放了。”她雖然這么說，但言語中沒有不悅，倒有些訕訕。

    柳無殤道：“明明你也愿意將它放走的。”

    莫海棠撇撇嘴，而后將眼睛移開，她有些不自在的看著遠處，神色莫名。

    柳無殤微微一笑，他其實也知曉，她并非那般心狠手辣，即便是說話之間帶這些戾氣，但總歸還是有著她的堅持的。

    “欸？”她忽然出聲，似乎有些驚訝。

    柳無殤道：“怎么了？”

    莫海棠指著遠處的一個黑點道：“你看，那是什么？”

    柳無殤立于她身旁，凝視一眼，而后道：“好強的怨氣。”

    莫海棠道：“難道這就是最近擾亂弱水的東西？”

    柳無殤道：“不曉得先過去看看。”他揮揮袖子，小舟忽然加速向那處駛去。在水面留下一道水流。

    莫海棠站直了遠眺，那地方離得越近，怨氣越重，連她都覺得有些壓迫。

    兩人離得越近，那撲面而來的黑氣便將他們籠罩進去，小舟忽然傳來一陣強烈的吸力，小舟忽然像一塊受了吸力的磁鐵一般貼了上去。

    那速度極快，莫海棠叫下一個娘蹌，柳無殤微微一扶，她一站穩，手中血色光華流轉，她指間的紅色紋路又開始流動纏繞。

    血色纏繞間，將舟蓬生生定在半路，兩人腳下一頓，而后停了下來。

    莫海棠一出手，那黑色怨氣微微往后退了退，似乎有些懼怕，柳無殤道：“能頂的住嗎？”

    她道：“可以，先上去看看。”

    柳無殤拉著她的胳膊，兩個人縱身一躍，向那籠罩著一團黑氣的島嶼飄了上去。

    兩人落地，衣擺打散一團霧氣，莫海棠睜大眼睛：“這里怎么回事兒啊？這么黑。”

    柳無殤道：“怨氣太重了，居然已經凝聚成這個樣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兒？”

    莫海棠道：“好吵。”

    她忽然低頭，耳邊竊竊私語，各種尖利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柳無殤伸手在她耳邊一撫，金光彌漫間，那股聲音才低了些。

    他道：“如何？”

    莫海棠道：“人太多了，我聽不清，而且聲音很碎，仿佛被什么東西打散了一般。”

    柳無殤道：“不然你去外面。”

    莫海棠眼睛一瞪：“你在質疑我的實力嗎？”

    柳無殤道：“好好好，一起。”莫海棠的死纏爛打他也是見識了，也不想再嘗試一次。

    莫海棠道：“這還差不多。”

    于是，兩個人朝濃郁的黑霧走去，越往里走就越看不清，莫海棠不由得道：“無殤，你在嗎？”

    他聲音穩穩的傳來：“我在。”

    莫海棠道：“那就好。”

    “哦，你離我近點兒，我怕走丟了。”

    柳無殤走的近了些，靠著她的肩膀，那溫暖傳來，她微微一笑，但濃郁的霧氣中看不見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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