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就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吧，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很公平。】

    莫海棠轉身離開，而那燈火也慢慢的熄滅，歸于寂靜。

    那恢弘的宮殿將那些過去掩蓋在地下，在無人知曉。莫海棠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她的臉頰是溫軟的，但是側臉看上去棱角分明，但因為五官太過柔和，所以看起來軟軟糯糯的，她的眼睛里倒映出那佇立在遠處的神像上，忽然落了一滴淚。

    那顆淚珠自她的臉頰滑落，仿佛一顆晶瑩的水滴，不含一絲的雜質，不知道為什么，她看見那尊雕像的時候忽然想要哭，那種從心底泛上來的悲傷和蒼涼，仿佛是在替另外一個人哭。

    可能是飄羽在哭吧？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靈，卻一絲一毫的示弱都不能表現出來，她是不是那樣無情殘酷，殘酷到連世間最為悲慘的事情都可以視若無睹？可是，不是這樣的，她就算是看見了人間的一點點苦楚也會覺得難受和憐憫，所以，她來到地獄，將他們拯救了，只是方法很是極端而已。

    莫海棠伸手，將那顆淚珠擦去，她的背后，神殿的等已經慢慢的熄滅了，只有她面前的走廊還亮著朦朧的燈光，她的臉頰一半隱匿在黑夜中，一半露在燈光里，仿佛要從地獄走出來一般，但實際上，她知道，她是從一個天堂走向了地獄，那是她的宿命，這輩子都改變不了了。

    莫海棠轉身離開，燈光隨著她的離開慢慢慢慢的熄滅，直至，歸于沉寂。

    莫海棠出現在地宮的時候，莫凌在遠處打坐，他一身鬼王正服，黑紅色的衣袍拖了許遠，他本來堅韌的脊背慢慢的彎了下去，仿佛一時之間佝僂了一般，頭發也帶了些白色，莫海棠眼睛一熱，鼻子一酸，她忍著淚意，緩緩走了過去。

    莫凌聽到了腳步聲，睜開眼睛，那是怎樣一雙眼睛，仿佛看盡了世間的蒼涼，悲愴到了極致，莫海棠一怔，她知道，莫凌心里不好受，為了這件事情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他會好受到哪兒去？

    她紅著眼睛，慢慢跪下，她雙手交疊，在地上磕了一個頭：“父親，我回來了。”

    他下意識地看看她的背后，沒有人走出來，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他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事實上，這樣的場景他預想了好多次，但是這一次真正落在眼前的時候，那種感覺怎能用悲傷來形容？

    莫海棠紅著的眼睛看見他這個樣子就實在忍不住了，她淚珠如同下了一場雨，但是一直忍著不發出聲音，以至于看起來很狼狽，莫凌嘆了口氣，微微閉上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這一刻，王者落淚，居然叫人升起一種落日余暉的落寞。

    莫凌道：“你，回來就好。”

    莫海棠眉頭皺得緊緊的，淚珠不可遏制的落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她道：“父親，對不起。”

    莫凌一愣，而后道：“有什么好對不起的？是我們對不起你們才是，要不是當年做了鬼王，可能就不是這樣的局面了。”

    這或許就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吧，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很公平。

    莫海棠道：“一切都結束了，皇脈已經回來了，再也不用做出其他的決定了。”

    莫凌指尖一顫，如果這件事情在上屆鬼王的手里結束就好了，這樣他們就不必做這樣的選擇了，不必失去自己的親人，多好？

    可是，沒有如果，這一切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一無所有，除了這權勢，他什么都沒了。

    莫凌仔細看她，她身上的氣息有些捉摸不透，仿佛深淵一般的深邃，叫人看不到頭，憑空升起一陣不安，好像她那看似柔弱的身軀里會發出毀滅天地的力量，強大到極致。

    看來皇脈已經回來了，這樣也好，至少所有的犧牲都有了回報，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想要做的事情也做成了，不是很好嗎？可是，他怎么心里難受的緊，好像世間的一切都離他而去了呢？

    莫海棠道：“父親，你怎么了？”

    她知道在此刻莫凌肯定很難受，但是他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怎么說呢，好像一個空殼子一般，他的靈魂已經不在了。

    她心中焦急，但是不敢多說，莫凌搖頭:“我沒事兒，你出來就好。”

    莫海棠擦了擦眼淚，她道：“父親，保重身體。”她雖然誤會了他們這么多年，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大義，她這么多年總覺得自己過的荒唐，那樣的結果，最終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莫海棠知道，這輩子那個人在自己的心上插得一把刀子她再也忘不了了。

    如果，她仍然像從前一樣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這樣也不用這樣痛苦了，但是不能，彌渡為她而死，怎么可以忘了關于他的一切，所以她只能記著，記得清清楚楚，一絲不忘，多殘忍。

    莫凌擺手：“我沒事兒，咱們回去吧。”

    他支著身子站起來，但是忽然一陣搖晃，莫海棠一僵，趕忙起身將他伸手一扶：“父親？”她的語氣滿是害怕，已經失去了那么多人，她不能再失去父親了。

    莫凌聽出了她的害怕，于是摸了摸她的頭頂道：“我沒事兒，就是坐的久了，放心吧，你還沒有嫁人，我還不放心歸去。”

    他只剩這個女兒了，不能再叫她失望了，這么多年來，他對莫海棠嚴格到了極致，只是希望以后她有能力保護好自己，不受掣肘，她一個人，還這樣小，自己可不能倒下，他道：“走，回去吧。”

    莫海棠一愣，然后攙扶著他走了，記憶之中，父親從來是不茍言笑的，雖然外界看來她對自己寵溺，所以她性格不好，但是他實際上對自己很嚴厲的，即便是果兒了這么多年，還是這樣，所以，這樣的親昵很少見的，恐怕，那個時候他是怕自己會在這里死去·，所以才不愿意看看自己而已。

    傾注了太多，最后又要失去，這不是太殘忍了嗎？

    莫海棠將他送回去，他只是說：“你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她看著莫凌步履有些蹣跚的進了屋子，忽然覺得難受，發生了這么多事情，她也覺得累，恨不得睡著了以后再也不醒來。

    但是不能，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能這樣。

    希望一切都能好起來吧，她心中暗暗想到，而后轉身離去，她的紅色裙子被吹起，憑空有些鐵血和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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