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曹青槐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兩個字。
鄒漣自顧自地說起來：“鄯善風(fēng)沙那么大，聽說一個月都不能沐浴，水幾乎等同于金子，他為什么要去那里嘛，雖說，我對他念念不忘，但也不可能為了他去鄯善。”
曹青槐看她小女兒的心態(tài)畢露無遺，嘴角露出和善的笑容：“你與這位顏公子很熟嗎？”
鄒漣搖了搖頭：“并不熟。只是兩年前今上登基，我父親去朝賀，在洛陽有過一面之緣，但只是一面就讓我難以忘懷。”
“小姐！”一旁的春冷急得直跺腳，這些話怎么可以對外人講呢，小姐日后總是要說親的。
曹青槐才想起一件事，聽鄒梧說，那位李翎李頭領(lǐng)之前是顏將軍的手下，而這位鄒小姐又和顏二公子有過一面之緣，鄒府與顏府......
“洛陽那么大，鄒小姐能與顏公子相遇也是緣分。”曹青槐笑得深沉。
春冷不禁看了一眼曹青槐，這位曹小姐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鄒漣卻沒有應(yīng)有的興奮，把玩著手上的瓷盞，顯得有些落寞：“哪里能有那么大的緣分，是我父親去拜會顏將軍，我跟著進了顏府，見了他一面而已，他估計都沒有看到我。”
只一面就能心心念念，曹青槐無法理解，但是她從鄒漣的話中聽到了另一層消息。
鄒梧能去拜會顏將軍，果真應(yīng)了曹青槐心中所想，這位鄒梧應(yīng)該與顏府有所來往......
難怪顏將軍的兵會在鄒梧這里。
鄒漣還要說話，春冷趕緊給她倒了一杯酸漿：“小姐，時辰不早了，也叨嘮曹小姐良久，您喝了這杯酸漿外面就該回府了。”
“父親又沒說讓我什么時候回去。”
春冷又給曹青槐倒了一杯酸漿：“曹小姐請。”
鄒漣吐出一口氣，端起瓷盞與曹青槐碰杯：“今日本來應(yīng)該是我盡地主之誼的，倒叨嘮了曹小姐。”
“鄒小姐活潑可愛，我很喜歡，還會繼續(xù)盤桓兩日，鄒小姐有空就來玩。”
“好。”
兩人把杯盞中的酸漿一飲而盡，鄒漣就告辭離開了。
靛頦叫來小二把桌上的杯盤收拾走了，就替曹青槐松了頭發(fā)，伺候她睡下：“這位鄒小姐還真是與其他人不同呢。”
繡眼在鋪床，也側(cè)過頭：“是啊，也太讓人驚訝了。”
她們說得委婉，曹青槐卻知道，能夠?qū)χ谝淮我娒娴娜送纯蘖魈椋@位鄒小姐的確是一位心思坦蕩的女郎，她之前說的是心里話，的確很喜歡這位鄒小姐，前世她最好的朋友是孫梅娘，孫梅娘進退有度，腹有詩書，言行舉止鮮少會有讓人指摘之處，但是最后卻傷曹青槐最深......
“下次遇到這位鄒小姐，一定要客氣些，我的確很喜歡她。”
見曹青槐這么說，靛頦和繡眼都點頭應(yīng)是。
等曹青槐睡了一覺起來，才知道鄒梧已經(jīng)等在樓下了，便有些責(zé)怪靛頦：“怎么沒有叫醒我？”
鄒大人傳話，說他等一等無妨。
曹青槐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也太老實了吧。”
靛頦只得迅速地替她梳洗了一番，等下樓的時候聞到了一陣花生醬的香味，就看見鄒梧穿一身家常袍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著茶，濃郁的花生醬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沒有穿官袍的鄒梧看起來溫和了不少。
看見曹青槐下來了，鄒梧舉了舉手中的瓷盞：“我剛煎的茶，曹小姐來吃一杯。”
“老遠就聞到了花生醬的香味了。”曹青槐喝得了茗草，也愛這種煎茶，根據(jù)個人的喜好放入不少堅果或者蜜餞：“讓鄒大人久等了。”
“今日你是金主，等一等也是應(yīng)該的。”鄒梧已經(jīng)把此次災(zāi)情上報給了朝廷，雖然知道即將會有問責(zé)，但是坦坦蕩蕩比之前的蠅營狗茍來得舒心，他笑起來與鄒漣一樣，眼睛彎彎的。
曹青槐喝了一口煎茶，花生的香味跳躍在舌尖，吃到了點點葡萄干，酸中帶甜，竟然消散了空氣中的暑氣：“這杯煎茶可貴了，我得仔細品一品。”
哈哈哈。鄒梧笑著拿出了名冊：“此次亡故一千零四人。”
所有的船只入港之前都要上交文書，包括船上的名錄、貨物、此行的目的......
所以整理這份名錄并不復(fù)雜。
曹青槐接過名冊看了看，點頭：“按照人頭算，我出兩千零八兩白銀，至于其他的就看大人的了。”
曹家果然是曹家，出口就是兩千兩，鄒梧原來以為能夠討個一千兩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兩千零八兩，人均兩兩銀子，就算是朝廷的撫恤也沒有這么重。
“曹小姐的功績我一定上報朝廷。”鄒梧起身沖曹青槐一揖。
曹青槐回禮，吩咐一旁的靛頦：“讓顧鏢頭抬銀子下來，兩千零八兩。”
“是。”
鄒梧一愣，這位曹小姐也太爽利了吧，這么快就給銀子，完全沒有其他傷人的迂回曲折。
果然，不一會，四個鏢師就抬著兩個箱子下來了，顧鏢頭走在前面，下樓先沖鄒梧和曹青槐行禮：“見過鄒大人，見過大小姐。”
兩箱銀子放在鄒梧的面前，一打開，銀光閃閃的。
“這兩箱銀子就交給大人了，望大人撫恤亡者家眷，不讓慘劇更慘。”
“鄒某定然不負眾望，曹小姐博施濟眾，如此恩義，應(yīng)為世人傳頌。”
曹青槐忙擺了擺手：“世人傳頌就不必了，只愿無愧于心。”
鄒梧再三道謝才離開。
四個衙役抬著沉甸甸的箱子跟在他的身后。
太陽還未落山，衙門的訃告就發(fā)了出來，一場大火毀了上百條船，死了上千人，圍觀的百姓唏噓不已，幸好衙門里有撫恤的銀子，一人兩兩銀子，外加兩匹布，還有十斤米，這撫恤算是豐厚的了，眾人唏噓之余有些慶幸，這樣那些亡者的家眷也不至于過不下去。
人死了，活著的人也要繼續(xù)活下去。
曹青槐也松了一口氣：“讓顧鏢頭準備準備，明日我們就出發(fā)吧。”
“是。”
過了一會顧鏢頭走了過來：“大小姐，那兩個人開始絕食了，不哭不鬧的，就是不吃東西，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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