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了下來,兩個粗使丫鬟在屋子外面點燈籠,曹青槐看著那只白烏鴉,心漸漸地往下沉。
凡事不能細想,細想之下事事都有陰謀,可是,這只白烏鴉來得也太巧了。
曹青槐緊抿著嘴唇,烏啼能聽會說,難保別地烏鴉不會如此,這只白烏鴉大剌剌地留在宅子里,她們也并未警惕。
“明日的事情?”曹青槐提起一口氣。
花姑子眼神銳利地看著那只吃飽喝足之后躺在鳥籠里的白烏鴉:“它看起來挺肥的,我還沒吃過烏鴉呢,你讓人把它裹了濕泥放緊灶膛里,明日早上吃正好。”
那只白烏鴉恍若未覺,依舊舒服地躺著。
“繡眼,你把籠子拎出去,把這白烏鴉放了。”明日入宮對曹青槐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情,她不希望有任何的意外的,就算只是心中臆想,這只白烏鴉也不能留。
繡眼應了一聲,拎著籠子出了屋子。
曹青槐也松了一口氣,便與花姑子說起明日入宮的事情:“你真的能帶我進去嗎?”
花姑子絲毫不在意的模樣:“我看起來就那么靠不住的模樣?”
“不是,但是,但是那是皇宮。”
“皇宮里的人還不是會生老病死,看診吃藥?”
見花姑子這個樣子,曹青槐就放心了,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起明日要注意的事情。
“明日我們先直接去祥院,然后你尋個機會往宜春院那邊去,我就去冷宮一趟,也不知冷宮是個什么情況。”花姑子隱隱也有些擔心,就算她們現在計劃得再周全,那里是皇宮,不容有失。
“好,我記住了。”
“再強調一次,不管有沒有找到青駿,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到祥院。”
“好。”
“小姐!”繡眼拎著空空的籠子又回來了,一臉無奈:“您出來瞧一瞧吧。”
曹青槐和花姑子也吃得差不多了,見繡眼這樣說,就都出了屋子。
“怎么了?”
繡眼放下了鳥籠:“白烏鴉賴在外院不走。”
大家這才往外院走去,就見整個大門都開著,一只白烏鴉在空中盤旋,顧鏢頭和其他的幾個鏢師拿了十寸長的竹竿驅趕著白烏鴉,白烏鴉左躲右閃,就是不離開。
曹青槐看著看著,竟然覺得有些莫名的心酸,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呢。
可是......萬一呢......
她心一狠:“不要管它了,它要留就留,只是不要再給它吃食,過些日子自然就走了。”
而此時門外的巷子里出現了兩個腦袋,把院子里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許巍推了推擋在前面的腦袋:“看清楚了嗎?真的有只白鳥?”
“千真萬確,剛剛我就見那丫鬟把鳥籠拎了出來,可是那鳥出了鳥籠又飛了回去。”
許巍激動不已:“行了,行了,今日很晚了,你也盯了一天了,先回府復命去。”
“是。”
許巍出了巷子,便上了停在路邊的馬車,吩咐夏武:“去竹里館。”
竹里館里,已經到了散館的時辰,除了看門的老頭,里面靜悄悄的,許巍直接去了草廬。
不知為何,李亶竟然睡不著了,他坐在草廬里,周身是傾瀉的月光,他面前一個茶壺,裝著冷泉,一杯一杯地喝著。
“公子!”許巍的聲音傳來。
“說了叫先生,到底要跟你說多少遍?”
“白霜,我知道白霜在哪里了?”許巍聲音里難掩興奮。
李亶幾乎如一陣風一樣出了草廬,站在許巍的面前:“白霜在哪里?”
“在曹姑娘那里。”許巍小心地去看李亶的表情:“曹家的丫鬟似乎要把白霜放走,我看宅子里的漢子拿竹竿驅趕,白霜就是不走。”
這還真是賴上曹家了,李亶的臉黑得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了,一邊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一邊是恨鐵不成鋼的羞恥,他站在月光下,突然一揚袖:“既然它不想回就不回罷。”
許巍幾乎是瞠目結舌地看著李亶,之前沒了白霜的蹤跡自己被拉著在竹林里尋了一夜,公子似乎很難過的模樣,現在有了白霜的蹤跡,公子竟然置之不理,這是個什么道理。
李亶也真是說到做到,直接回了草廬,只是他突然覺得肚中饑腸轆轆,自己的草廬里除了冷泉水什么都沒有,轉身吩咐許巍:“尋點吃的過來。”
啊?公子要吃東西?
許巍簡直抓耳撓腮:“廚子都下了工了,現在去哪里給你尋吃的。”
洛陽城有宵禁,很多攤販都收了攤子。
李亶卻不管這些:“隨你便。”
“要不公子還是回府里去吧,府里肯定有吃的。”
“不回。”
許巍咽了咽口水:“現在恐怕只有光祿坊馬婆子家的羊肉鋪子開著在,上次就沒吃成,要不我帶你去吃。”
光祿坊,曹家的宅子就在光祿坊。
洛陽城雖然有宵禁,可是對于李亶來說,并不存在,他突然來了興致,就想去吃一碗羊肉湯。
兩人出了竹里館,上了馬車,直接往光祿坊去。
馬婆子家的羊肉湯遠近聞名,雖說有宵禁,可是當值的官差們也會餓,有時候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特別是秋冬之際,也都愿意吃些暖和的,所以洛陽城很多不顯眼的角落里都藏著這樣的館子,不起眼,味道卻好,連官差老爺也都被征服了。
路上不時有巡夜的官兵路過,但是看到李府的馬車,自然紛紛避讓。
等他們一路通暢地來到馬婆子家的羊肉鋪子里,發現里面燈火通明,熱火朝天。
秋日的夜微微涼,雖然算不是太冷,但是在外面呆久了也是一身寒氣,一碗羊肉湯下肚,渾身幾乎冒著熱氣,就見兩個官差把身上的官服都脫在一旁,穿著一件褻衣咕嚕嚕地喝著熱湯。
本來鬧哄哄的羊肉鋪子卻突然安靜下來,有那眼尖的認出了許巍,趕緊過來搭個話:“原來是許先生啊,也過來吃羊肉湯啊。”
許巍微微頷首:“兄弟們都在啊。”
大家在一旁應和著,視線卻不禁落在許巍身邊的那位公子身上,這公子看著一身貴氣,身上穿的廣袖寬袍卻已經洗得褪色了,腳上穿著一雙草鞋,露出了被凍得通紅的腳趾,著實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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