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正是用膳之時，大家都鉆進了各色食寮、食鋪里，路上倒沒有什么人。

    馬車出了門樓，直接往南走，過了洛水橋就是洛水街了。

    曹青槐吐出一口氣，看向花姑子：“恐怕我真的要離開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花姑子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不必感傷，我也是要離開的嘛！”

    “你要去哪里？”

    “趙郡啊。”昨日花姑子答應了康太妃要去問問趙王，問他為何不給太妃寫信了。

    曹青槐微微點頭，嘴角帶笑：“很高興認識你。”

    花姑子憋了癟嘴：“你去西域，這輩子，咱兩都難再見了。”

    “一輩子那么長，誰說得定呢？”

    兩人相視一笑。

    “姑娘！”馬車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湯師傅拉了拉韁繩，馬車停了下來，就看見一個個子小小的男子立在門樓處。

    見馬車停了，古柏蹬蹬蹬地朝穆堇跑了過去：“姑娘，我那位兄弟還有故事講給你們聽。”

    穆堇剛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待看清楚面前站著的人才明白，也明白了青槐那日說的話，有些人會自己送上門來的。

    曹青槐聽到了動靜，掀開了一側的窗簾子。

    古柏見果然兩位姑娘都在，也不枉費自己在此守了多日，頓時喜不自禁，一直躬身作揖：“見過姑娘，見過姑娘！”

    曹青槐微微頷首：“今日下晌我會去茶樓，讓你朋友準備好趣事。”

    “是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古柏幾乎是跑著離開，跑出一段距離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止住身形沖著馬車一揖，這才又離開了。

    曹青槐放下了窗簾子，花姑子一頭霧水：“什么個情況？”

    “待會你就知道了！”

    馬車出了門樓，徑直往洛水街而去。

    洛水街依然人頭攢動，熙來攘往，陽光照在洛水水面，波光粼粼。兩岸柳樹低垂，泛著金黃，樹下三三兩兩的行人，言笑晏晏。

    洛水街設了路障，馬車是進不了的，曹青槐就讓湯師傅把馬車寄存在一旁的車行，大家步行進了洛水街。

    一進了洛水街，大家的眼睛就不夠用了，雜耍的，賣藝的、變戲法的、唱戲的......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

    花姑子對洛水街的一切了如指掌，眾人一邊跟著她走，一邊聽著她與各色人打招呼，曹青槐不禁想起她上次說自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事情，看著她笑嘻嘻地與眾人說笑，就覺得有些心酸，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無法觸碰的傷痕，那傷痕痊愈不了，也無法忘記，只能留在那里淌血。

    跟著花姑子走了一路，遠遠地就聞到了一陣香氣，真正是香飄十里。再抬頭看去，那魚鋪門口已經排滿了人，一個壯漢穿著襜衣，襜衣布滿了血跡，他坐在一個矮墩上，右手邊放著四五個十來寸高的方形木盆，他面前放著圓形的大砧板，上面鋪滿了魚鱗、內臟、血跡，他卻絲毫不在意，用刀把砧板上的魚鱗之物全部刮到地上，骨節粗壯的手伸進木桶里撈出一條魚丟在砧板上，手起刀落，一氣呵成。

    刮好魚鱗，掏出內臟、魚鰓，骨肉分離，剁塊，放進一旁的簸箕里，大喊一聲：“黃鯉魚！”

    “我的，我的。”當先一位男子趕緊跑了過來，拿著那一簸箕魚就進了魚鋪。

    那漢子又開始殺下一條魚。

    “熊師傅！”花姑子直接走了過去：“今日我可帶了個冤大頭，鱸魚，我要吃鱸魚，炙魚、魚羹、魚湯都要。看看，我們這么多人，殺五條鱸魚。”

    鱸魚是出了名的貴，往日花姑子來吃都不會點鱸魚吃。

    熊師傅抬起頭：“鱸魚好吃，其他的魚也不差。我看殺兩條鱸魚，兩條鯽魚，再加一條鯉魚。各魚有各味嘛！”

    “行，就按照你說的辦，現在給我殺魚。”

    “好。”熊師傅殺完了手頭上的一條魚，就要替花姑子殺魚。

    那些排隊的客官就不依了：“花姑子，你也太過分了，咋不排隊呢，我們可是排了半個時辰的。”

    花姑子笑罵道：“你讓我排隊？下次你媳婦生仔，我讓你排隊，你信不信？”

    人群哄堂大笑。

    那人鬧了個大紅臉，擺了擺手：“行行行，您先，您先！”

    魚鋪門口一下子就熱鬧了。

    “花姑子，你沒聽說吧。施家二公子要娶宋家的小姐了，這些年你可沒少往施家跑，我們想著，施家二公子痊愈了，怎么著也要把你娶進門的。”人群中有人喊道。

    花姑子俯身直接撿了個魚肚丟了過去：“我是大夫，自然要多往施家跑了，倒是你，你家那漂亮媳婦可要看住了，別哪天跟著我跑了。”

    笑聲此起彼伏。

    不一會，熊師傅就把魚殺好了，大家端著魚就往魚鋪里走去。

    路上，曹青槐卻有些沉默，施家二公子為何要娶宋家小姐？難不成陸府和宋家的親事已經黃了，這樣想著，她似乎很久沒有見過陸瞑了。

    進了魚鋪，里面才是熱火朝天，食客們坐在矮桌前，桌子上面放著鍋，熱氣騰騰。

    屋子里蔓延著一股椒香。

    花姑子把所有的簸箕交給了滿堂跑的小二，眾人尋了個大桌子坐了下來，花姑子聞著椒香：“他們家用的是蜀椒，很香的。”

    “你知道陸瞑怎么樣了嗎？”曹青槐突然問：“好些日子都沒有見到他了，當初鄒漣從大理寺回來也不見他的人影。”

    小二上了一壺茶，花姑子拎起茶壺給大家斟茶：“本來不想跟你說了，既然今日聽到了就說了吧，聽說陸瞑被關了起來。”

    “關起來？”

    “陸家和宋家的親事肯定是黃了的，施家二公子求娶宋家小姐，宋家人迫不及待就把消息放了出來。聽說，宋小姐已經悄悄回了府了。”花姑子一邊說一邊搖頭：“什么大理寺，什么京兆府，還不是權貴說了算。”

    施大人剛被顏昌坤斬首，施家二公子就痊愈了，還能娶妻，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吧。

    花姑子見她愁眉不展的模樣，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碗：“行了行了，我們的魚馬上好了，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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