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茬的雪下得磨了一天一夜，到這天上午才停止泛濫。環衛工人都來不及處理，很多地方積著雪。譬如這湖岸附近，湖面就更不要說了。
車子開上來，留下長長的車輪碾軋痕跡，甩開一片狼藉，原本潔凈的白色變得支離破碎，臟兮兮交雜著黃白黑三色。
小個子是唐藺的親舅舅，叫溫郝，人稱大耗子，也有人私下叫他瘟耗子。此人看上去絕非善類，面色陰鷙。上官晴和王楠見他往車內伸頭瞄，均垂頭縮成一團，叫他看不清面容。
溫郝和唐藺閑聊了幾句，那邊就有人一狂奔一路喊：“溫隊長！溫隊長！”
溫郝和唐藺都朝那人看去，溫郝呵斥道：“劉明，你一天到晚喳喳呼呼的，有事說事！喊什么喊？”
劉明站定，咽了口唾液，搓了搓指節粗糲的大手，不好意思笑笑：“隊，隊長！果然，我們在湖里打撈起一具女尸！”
溫郝手指夾著下巴，挑了眉吩咐道：“哦！先叫人尸檢！你先去，我一會就來！”
劉明眼光飄忽道：“那，那，他們...”劉明的意思相當明顯，唐藺的車剛從湖里沖出來，他們刑偵隊就接到報警電話，同時110也接到湖里跑出一個怪物的報警電話。這樣兩個電話是真巧合，還是有意為之！令人深思，但肯定和他們脫不了干系！
溫郝肯定是相信自己外甥的，可是并不代表就可以放唐藺走人，還是要進行一下程序，畢竟是相關的人物。
“他們，不會跑的！你去吧！”溫郝聲音沉沉答道。
劉明愣了一下，目光灼灼，猛地點點頭：“好好，我這就去叫人驗尸。”說完拔腿就跑了。
劉明走后，溫郝對唐藺道：“小子，你運氣真背!泡個妞能搞出個死人來，你車被人動了手腳，你有沒有懷疑對象？”
唐藺云淡風輕地一笑：“唉，真是，他們這是做賊的跑到抓賊的家里盜竊，想要往槍口上撞吶！本來爺想要放他們一馬，可是人家不想活，我也沒轍！舅舅，你說是吧？”
“臭小子，你這求著我了？就叫舅舅長舅舅短，不求我叫啥？大耗子！我揍不死你這小子！”溫郝拉著老臉罵道，還作勢擼了擼袖子。
唐藺迅速地從窗口遞過一個紙包著的長方形。溫郝一見，眉開眼笑的問了句：“什么東西？”伸手接了，卻沒打開。
“你自己回去看吧，包你喜歡！就是想舅舅通融通融，我把這兩妞送回去，行不？”唐藺油嘴滑舌的扯嘴角，從儀表臺下面的儲物室里取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將整盒扔給溫郝。溫郝抽出一支，將剩下的裝進內袋里。
唐藺的火機，燃著大簇的火苗落在他眼前，溫郝將煙尾端湊上去，嘴湊著煙嘴吸了幾口。唐藺點完自己的煙，又將火機拋給他道：“都給你了！這煙味道不錯，給你兄弟幾個都嘗嘗。”
“WOC，熊貓！給這幫家伙抽都是浪費！”溫郝差點跳起來，他可是個老煙民，但他老婆卻是他這煙民的攔路虎。溫郝時常教育唐藺，找老婆，一定要找溫柔的，就日本娘們的那種。不然你日子沒法過，處處受限。抽個煙都得說出警看地形去。
“舅啊，你也別太摳，行不？”唐藺看不下去了勸道。
“你小子懂個屁！你要送人就趕緊去，記得一會回來，別亂跑！不然我上家里去拎你！”溫郝關照道，一邊使勁揮了揮手，又道：“麻溜點昂！”
唐藺二話不說，發動車子上了一條小道。
“哎哎哎，你上哪去？”王楠喊起來。
唐藺有點光火的罵道：“閉嘴！煞星！老子TM遇到你們就沒啥好事！晦氣，還整出個女尸來，C！”
上官晴也有點生氣，接著他的話就懟：“你嚷什么？唐藺你可真不講理！你自己運氣不好，被女尸瞄上，還賴我們。你是不是干了壞事，趁這次機會，把女尸處理掉?你就不怕半夜女尸睡你旁邊？”
“就是，就是！”王楠附和道。
“哼，真是不識好歹！遇到你們算我倒霉！以后我看見你們掉頭，繞道走行吧？”唐藺氣呼呼地說。
上官晴是一時沖動，對唐藺兇狠起來，說完又有點后悔，總覺得是在落井下石。所以在唐藺發過狠話后，就不在說什么了。王楠嘴唇動了動，眼睛瞄一眼上官晴，見她朝著自己搖了搖頭，便也把話憋了回去。
唐藺的車從花園酒店后面草坪的夾道上開了出去，迎面一輛白色的奔馳阻住路口狹窄的道路。
唐藺眼神一緊，倪杰的車？他還真是會見縫插針，就這樣都找來了，看樣子是得到消息，在這里等我了。
唐藺拉了手剎，打開車門，跳下車往前走。
感覺到車門‘砰’的一聲響，王楠后腦勺靠著側窗昂了昂，狐疑地說道：“晴，你看他這是要干嗎去？打人出氣嗎？”
“不，那是倪杰的車。”上官晴心思沉沉地回答。
王楠聽了，瞇起眼，起身按開窗戶，把頭伸出窗外，沖著前面車的方向喊：“倪杰！倪杰！我們在這里...”
她這樣喊完，對面并沒有人回答她，唐藺卻上了那輛車。車子沒有啟動，只看見前面司機一人，后面什么也看不見。顯然倪杰那輛車跟唐藺這輛車有個共同特點，隱蔽性很好，中間可以隔開。
王楠無聊的又半倚在后座上，伸手沖上官晴道：“晴，手機借我用一下。”
“干嗎？要給柏大少打電話了?手機號想起來了？”上官晴嘴角噙著笑意調侃她。
王楠懶懶的揮揮手：“昂？我問問我媽就知道了！”
上官晴告誡道：“你別跟他說下午的事。否則他多心了怎么辦？”
“我有數，就說我倆在湖邊軋馬路？”王楠開玩笑地問。
上官晴嗔怪的瞥她一眼，一副頭疼的模樣：“就說去南長街逛了。別提蠡湖這。”傾身將手機遞給她。
王楠笑嘻嘻的抓過手機，點了點上官晴的腮幫子道：“就你鬼壞！”
上官晴哼了一聲，閉上眼頭仰在后座椅背上小憩。
王楠見她極乏的樣子，講電話的聲音也小了很多。寧小雅意外的接到王楠的電話，竟是打聽柏原霖的手機號。她面露喜色，卻在電話里將往王楠數落一通。而這回王楠一句話也沒頂她，寧小雅說什么王楠就應什么。所以寧小雅很快就不再糾纏，掛斷了電話。
王楠看著寧小雅發來的短信號碼，依稀記得這一串數字在腦海里晃蕩過。當時情急之下，上官晴一問，她就想不起來了。
打還是不打？王楠看著僅剩不足百分之十的電量，猶疑了。最終還是沒有撥出這個號碼，唐藺的話在她心里多多少少起了那么一絲絲漣漪。王楠閉上那雙黑白過于分明的眼眸，嘴巴輕喃幾乎聽不見說什么，她在心里低喚著一個人。
倪杰和唐藺不知談了多久的話，也許五分鐘，也許半小時。反正當倪杰輕輕拉開門，伸手掐在上官晴精致臉龐的時候，上官晴是被捏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倪杰清冷俊顏，溫柔的眼神里帶著一絲責怪。
“倪杰，我...”上官晴無言以對。
“下車，我送你們。”倪杰側開身體，讓出一個位置。上官晴看了一眼拿著手機的王楠，起身扶著車門下車。因為倪杰留的位置不大，上官晴被這一下午折騰的夠嗆，手腳發軟，動作幅度就比較大點。
她想要躲開倪杰的距離，結果晃悠著下來沒站好，左腳踩到了右腳。歪歪斜斜的倒向倪杰。上官晴心里一陣哀呼：倒霉催的，真是喝涼水也塞牙！這不是讓他以為我故意向他投懷送抱嗎？
她胡思亂想并不能阻止倒下的方向，意想不到的是倪杰往后猛退幾步。勾著唇，眼睜睜地看著她表演側彎腰倒地。上官晴脫口而出，悲壯的喊：“楠楠--記得給我報仇！”
此時王楠頭腦迷糊著，被唐藺毫不憐香惜玉拎到了倪杰的車邊，她有點發蒙，剛要開口罵唐藺，唐藺沒理她轉身就走。她一回頭又聽見上官晴叫她，就回問道：“小晴！怎么了？”
上官晴身后倪杰的聲音響起：“悲壯過后是什么？回答我！”
上官晴沒來得及回答，木然地驚叫起來：“媽呀，”就進了某人懷里。
倪杰笑得一臉促狹，像一頭老謀深算的狐貍。他伸手接住上官晴，把她帶到自己的車上，塞進副駕里。
上官晴想要問，又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便壓下心中的許多個問題，默默地虛著眼裝睡。
王楠已經安靜地坐到了后座上，倪杰倒車，甩彎，再倒車，疾馳上了山水東路。這一切是那么和諧，順其自然。
傍晚的時候，路上的雪清理了大部分，路面看上去舒服了很多。倪菲兒跟歐陽旭說歐美娜要見他，約了個見面的地點，叫他去之前來學校順帶上自己。
歐陽旭去學校門口等倪菲兒，他開著車窗，頭靠在椅背上，燃了一支煙，瞇著眼在等待中欣賞A大校園內的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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