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麗華看到曾老師和她孫女一老一少坐在花壇邊看馬路上人來人往之后，就決定暫時不回自己的家，和曾老師一起牽著那個叫小穎的女孩一起回到曾老師位于繼紅中學旁的教職工宿舍，5棟三樓301室。

    這是一套改建后的兩房一廳，一進門，雪白的墻面撲面而來，房間里的擺設非常簡陋，客廳里僅僅是一對藤椅沙發外加一張八仙桌，黃麗華把帆布包放到八仙桌上就從里面往外拿禮物，都是在南京西路上買的一些土特產。小女孩雙手扒在八仙桌的桌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黃麗華，曾老師一進家門就鉆進廚房忙活起來，黃麗華牽著小女孩的手來到她的房間，原來小女孩和曾老師是分房而睡，曾老師的臥室也是一間書房，房間有點凌亂，床邊，地上，書桌，書柜到處擺放的都是書。小女孩的房間挺整潔，除了一張單人床外加一個小書桌，一個五屜柜外什么都沒有了。黃麗華坐在小女孩的書桌旁仔細打量身邊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女孩，

    “小穎，你的大名叫什么呀？”

    “黃順穎”

    “你今年幾歲了呀？”

    “四歲，不對，外婆說過完年就五歲了！”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呀！”

    “12月12日”

    “你上幼兒園了嗎？”

    “上了呀，媽媽，你看這是我寫的字！小穎很乖，沒有調皮，所以媽媽就回來看小穎了，對吧！”

    黃麗華感到一陣鼻酸，這孩子太乖巧了，老老實實站在自己旁邊給自己看她寫的字，讀的書。

    “媽媽，我會背唐詩三百首，外婆說我會背這些書，媽媽就會回來，我現在會背很多了！”

    “小穎真乖！”

    黃麗華感到一個對母愛充滿渴望的女孩對自己的眷戀，緊緊地抱起了女孩坐在自己腿上，一起翻看女孩正在學習的“三字經”，“上下五千年”，“唐詩三百首”，“格林童話”，“伊索寓言”，對于一個只有四歲的孩子，學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

    “麗華，小穎，出來吃飯了！”

    聽到曾老師喊自己的名字，黃麗華一愣，看樣子曾老師已經清醒過來了！一桌湖北特色的家常菜讓黃麗華吃的滿口溢香，飯桌上黃麗華滔滔不絕的講述著這4年來大學里曾經發生的種種有趣經歷，也提到了這幾年打短工，做兼職賺取生活費的不易，最后不忘告訴曾老師最近和朋友們一起開了一家貿易公司，生意很好，賺了不少的錢，所以先給曾老師500元錢，作為當年資助自己上學的回報。曾老師執意不要，黃麗華說現在自己有能力還這個錢，一定要還。曾老師當年如再生父母一般給了自己幫助，自己對曾老師的恩情一輩子沒齒難忘，自己早已沒有了母親，以后一定會把曾老師當自己的親媽來孝順。

    晚上哄好小穎睡著以后，黃麗華來到曾老師的書房想打聽關于小曾老師的事情，在飯桌上怕小穎會聽到什么，兩人只字未提小曾老師的事，現在黃麗華無論如何想知道悲劇發生的前因后果，看著坐在書桌旁戴著一副眼鏡聚精會神看書的曾老師，黃麗華不知道怎么開口，

    “麗華，過來坐吧，我知道你肯定很想知道關于小穎爸爸媽媽的事情，這都怪我，如果這世上真有后悔藥的話，我一定會第一個去嘗！那一天我只考慮到我的顏面，只想到以后在學校別人怎么看我，完全沒考慮到兩個孩子的感受，他們完全可以不用理會我這個老太婆的想法，遠走高飛好了，可碧嫻太善良，說他們的婚姻一定要得到我的認可才行，說她不能忘了我的養育之恩去做一個忘恩負義之人。我那天不應該說那一句話呀！為什么我會說這樣的話呢？我終于知道了惡毒的語言比刀槍棍棒更能傷人！是我害死了碧嫻，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曾老師，您到底說了什么呀！也許是您想多了，不是您的原因！”

    曾老師雙手捂著臉，哽咽地說道，

    “我說我后悔26年前在學校旁邊的垃圾堆里把她撿回來，我后悔用我十多年的青春歲月去撫養一個連親生父母都不要的孩子！我沒想到這句話成了她的催命符，我真是后悔呀！為什么會說這樣的話，每晚一閉眼就是碧嫻渾身濕漉漉幽怨地看著我的樣子，多好的一個孩子呀，被我給毀了！”

    黃麗華站在邊上陪著落了一會兒眼淚，突然想起了小穎的爸爸黃誠，

    “黃誠沒來找過孩子嗎？”

    “黃誠從看守所一出來就來問我要孩子，我告訴她孩子我絕不會給他的，現在孩子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果他把孩子帶走，我會緊隨碧嫻一起而去的。我跟他說他以后的路還很長，會在未來組建新的家庭，不要讓小穎成為她媽那樣不幸的人，從那以后黃誠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黃麗華看著懊悔不已的曾老師，扶著曾老師的肩膀說了一句，

    “死去的人未必不幸，活下來的人未必幸福！”

    第二天一早，離開哭得肝腸寸斷的小穎，黃麗華回到了自己的家，沒想到時隔4年那排瓦礫低矮，墻面斑駁的灰磚平房除了更加破敗沒有絲毫的變化，水池邊的青苔更加濃郁，門口的鐵絲銹跡斑斑，下水道的腐臭味還是那么濃烈。

    爸爸和繼母沒料到黃麗華的回來，有點意外，家里去年底添了一個小弟弟，弟弟給自己寫的信里有提到此事，親眼看見躺在搖床里正熟睡的孩子黃麗華覺得自己曾經溫暖的小家現在徹底沒有了，爸爸和繼母非常客氣的招待黃麗華吃了一餐午飯后，黃麗華背起帆布包頭也不回的去了弟弟黃歷強的宿舍。

    弟弟現在正在一家廣東人和街道合開的廣州海鮮酒樓里做廚師學徒，酒樓有給員工安排有宿舍，弟弟所住的宿舍里亂的插不進腳，因為聽弟弟說過完春節就會和酒樓里一起工作的一個女孩子結婚，黃麗華在門口塞了弟弟1000塊錢就匆匆離去了，看著弟弟高大壯實的身影黃麗華感慨萬分，那個一天到晚想練迷蹤拳的少年，那個為了去河南嵩山少林寺離家出走的少年，那個因為考試成績不好，被開完家長會回來的爸爸打得哭鼻子的少年消失在了時間的隧道里，最終成了黃麗華記憶里一抹青春回憶的剪影，自己就這樣萬般無奈，無可避免，身不由己地長成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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