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雖然心里也很不痛快,但是她不想讓家里人為了這件事不痛快,以至于一個年都過得不快活,因此她克制住了自己內心的怒氣,盡量撿開心的事情來說。
“娘,咱們明天接龍燈,可有什么說法?咱們家可要準備什么東西?”竹青想到明天早上的接龍燈的事情,她還從來沒有經歷過,所以好奇。
“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咱們家要準備個一小袋子米糧,到時候給舞龍燈的頭兒,意思是以后可以五谷豐登。”王氏說道。
她們說著話,屋外忽然傳來三三兩兩的爆竹的聲音。
“啊呀,對了,大過年的,咱們家爆竹還沒有放呢!瞧我這記性!”聽到屋外爆竹的聲響,竹青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親切。王氏則想起來家里爆竹還沒有放。
她前世住在城市里的時間也長了,逢年過節一直都是禁放煙花爆竹的。現在乍然聽到,不由得勾起了她遙遠而又親切的記憶。
以前她家在農村的時候,小時候一到過年,也是家家戶戶爆竹聲聲,熱鬧的不得了。往往差不多除夕那一夜,都很少有安靜下來的時候。
不過雖然吵鬧,但是人們卻是過得格外喜慶,開心。
“竹山,把你爹叫起來放炮仗!咱們家以前都沒放,今年買了,可不能不放了!”王氏讓竹山把躺在床上裝睡的孫福成叫起來。
小孩子都是喜歡熱鬧的,竹山也不例外。
他聽了點頭,連忙跑到床邊,頑皮地笑著一把捏住了孫福成的鼻子:“爹,爹,起來放炮仗!咱們家還沒放炮仗呢!”
其實孫福成一直都在聽著他們母子幾個的動靜。這會兒聽到他們終于不提那不開心的話題,說起了放炮仗的事,也就順勢“醒”了。
“山娃,你這是要憋死我?”他一伸手,揮開了竹山作怪的小手,然后伸了個懶腰:“哎,多喝了幾口酒,怎么就睡著了?”
他訕笑著從床上起身,然后在王氏面前陪著笑臉:“孩他娘,喝酒誤事,下次我肯定不喝了!”
王氏看他的樣子,也不忍心當著孩子的面讓他難堪:“大過年的,喝點酒也是正常的!只是別喝醉就好。”
孫福成點頭:“嗯,我以后盡量少喝!山娃,青丫,走,咱們放炮仗去!”
他說著到門邊,取了掛在那里的一串鞭炮和兩個炮仗就開了門出去。
竹山一臉興奮地跟在他身后歡呼:“哦,放炮仗啦!放炮仗啦!”
這會兒,他算是難得露出了自己小孩子天真爛漫的一面。
竹青的心智早就是成年人了。不過這種時候,她也還是愿意湊個熱鬧,給大家助助興的,因此也是一臉喜氣的跟在后面。
“嘭,啪!”震耳欲聾的爆竹聲,讓竹青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接著就是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的脆響。
“姐姐,姐姐,這炮仗聲可真響亮啊!咱們家終于也可以放炮仗了!我真高興啊!”竹山卻是沒有捂住耳朵,開心地不斷跳腳,連連尖叫。
這孩子,顯然是開心壞了。不過竹青想也知道,按照他們家過去的經濟狀況,家里連飯都吃不飽,肯定不可能會有閑錢買炮仗這些非生活必須品的。
“以后咱們家年年放炮仗,還要放煙花!”竹青笑著對他說道。
“煙花?煙花是什么東西?”竹山聽了一臉茫然,也滿臉好奇。
王氏和孫福成也一臉茫然地看向竹青,顯然,他們也都沒有聽說過煙花這種東西!
遭了!竹青在心里忍不住一聲嘆息!自己一激動,居然忘記了自己穿越這一茬了!
不過,她立馬想到了補救的措施:“我,我也是聽縣城里莫先生那里的清風師兄說的!他說過年城里更熱鬧,有許多有錢的人家都會放煙花,不過,我也不知道那煙花是什么樣的,可能就是,就是會放到天上發光發亮的鞭炮吧?”竹青盡量打著馬虎眼,想讓竹山明白什么是煙花。
“哦,我知道了,青丫說的,應該是焰火!那個我以前在鎮上看過!有錢的人家辦喜事,放過那個的!那個可是挺費錢的,放起來也不省事!”聽到竹青半吊子的解釋,孫福成恍然大悟。
竹青也反應過來,居然這世界就有了煙花,不過不叫煙花叫焰火!
“哦,那以后咱們家有了錢,就也去買點回來放!”竹青說道。
“傻丫頭,你是不知道,那放焰火要花了多少錢!要是咱家真有那么一天,我睡覺了都會笑醒!”孫福成忍不住笑道。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咱們家到時候就可以了呢!”竹青說道。
按照他們家現在的掙錢速度,要放點焰火,她覺得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錢咱們還是省著點花的好!青丫,咱也不能太得意忘形了。太招人眼了,到時候要被人算計的!”王氏是一如既往的謹慎小心。
“嗯,娘您別緊張!我們到時候真的要看焰火,也不是沒有辦法,到時候咱們村大家伙的日子都好過了,村里一起放,那咱們家可不就不顯眼了嗎?”竹青連忙安慰她。
“這個倒是也可以的!不過這個恐怕不容易!”王氏說道。
“沒事,我想大家伙一起努力,總會實現的!”竹青說的自信滿滿。
孫福成想到自己老父親和兄弟的盤算,沒好意思開口插話。
“青丫,時候不早了,咱們早點休息,明天早上還要拜年,接龍燈的!”王氏一向奉行早睡早起身體好。
“嗯,好的!”竹青拉著竹山,一起快速洗漱睡覺。
這一夜,果然鞭炮聲都沒有斷過。不過竹青卻睡得很踏實。
現在家里境況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她暫時可以不用為了生計發愁了。又是新的一年開始,她要好好的休息,以待來年!
大年初一一大早,竹青被竹山給叫醒了:“姐姐新年好!”
竹青一張開眼睛,就看到了竹山可愛的笑臉。
“山弟新年好!”她連忙回答他。
“姐姐,快摸摸你的枕頭下面!”竹山一臉調皮地叫她摸枕頭下面。
竹青一臉疑惑,好奇地伸手往枕頭下一掏,卻意外的掏出了一個紅包!
“哎,這紅包哪來的?”她有些奇怪。
“當然是我給你的啊!除夕夜,你們孩子的枕頭下面都要放點壓歲錢!可以給你們辟邪!”王氏笑瞇瞇地說道。
紅包,壓歲錢!竹青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這樣的體驗了。
她懷著滿臉驚喜打開了紅包,里面的五文錢讓她啼笑皆非。
昨晚她和王氏剛剛在梁家藥鋪算了一百多兩銀子回來,王氏居然就只給她們包了五文錢的紅包!
“娘,是不是太少了?”她故意對著王氏耍賴。
“呸呸呸!童言無忌!青丫,你這孩子!哪有人嫌棄壓歲錢少的?這壓歲錢么,本來就是討個口彩的!要那么多干什么?再說,你和竹山也不需要花什么錢啊!五文錢,也不少了!可以買上好幾個肉包子了!”王氏聽到竹青嫌少,連忙說道。
“這就是給你們花了!山兒都想好了,要去買一支新的毛筆呢!青丫你要不要去買朵頭花?”
竹青聽了不由一陣好笑。哎,如果她真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拿到這五文錢的巨款,只怕肯定是要樂開花了。
可惜她現在,卻是完全沒法再像竹山那樣,擁有那么簡單而純粹的歡樂了。
不過表面上,她還是不得不做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哦,我可不喜歡頭花!我就先攢著吧!等以后想要做什么了再說吧!”
“行,都隨你!”王氏向來知道竹青是個主意大的,因此倒也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當。
“姐,那我的壓歲錢也要存著!就按照姐姐的辦法做!”竹山聽到竹青這么做,也提出來自己也要這樣子做。
“行啊,行啊!這個都隨你們!”王氏笑著說道。
竹青很是羨慕竹山,可以擁有這樣簡單的快樂。盡管只是五文錢的紅包,就可以讓他這么快樂。
“太好了,一年五文,十年就可以五十文了呢!”竹山說著忽然發現,自己存錢的速度似乎有點慢:“娘,十年以后我就十六歲了,五十文錢,到時候也做不了什么吧?”
王氏聽了忍不住笑:“傻小子!到十年后,我可不愿意再給你壓歲錢了!”
十六歲的少年,早一點的都說不定當爹了!也有可能已經上工了自己掙錢了,到那時候,五十文對于他們,還真不算什么了。
“到時候我們給您發錢吧!”竹山說的王氏忍不住笑:“好啊!最好不過了!”
“你們快點吧,有沒有聽到鑼鼓響?舞龍燈的都快進村了!”孫福成從外面進來催了。
竹青連忙穿衣起床,她耳邊,果然聽到了隱隱約約的鑼鼓聲。
“姐姐快點,快點,咱們一起去看龍燈啊!”竹山也聽到了鑼鼓聲,忍不住催起了竹青。
“嗯,我知道了!”竹青今天穿的是一身新衣服。深紅色的棉襖,黑色的襖裙,中間配了一條壓了金色絲線的腰帶,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精神。
王氏又精心給她梳了兩個丫髻,不顧竹青的反對,給她插了兩朵粉色的頭花。
竹青家里沒有鏡子,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樣貌。但是王氏和孫福成看著裝扮一新的女兒,卻都是一臉驚喜,頗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
竹青通過看他們的反應,也知道自己此刻肯定看起來很不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當然也喜歡自己精精神神的。
而她走出門去之后,左鄰右舍的贊美,也讓她證實了自己的揣測。
“青丫今天可真精神啊!”
“青丫你今天還是穿著這紅的好看!”槐花嬸今天看到竹青也是眼前一亮,忍不住開口稱贊。
“青丫,走,咱們先去一趟你奶奶家,給她們拜個年,咱們就去接龍燈!”王氏和孫福成身上也換了新衣,打算帶著竹青和竹山先去孫滿堂那里給他拜年。
“龍燈就快要到了!我看你們家還是先接了福氣再去!到時候還可以給老人帶點喜氣過去!”說話的,卻是久違的桂花嫂子!
桂花嫂子他們一家,是年前趕回來過年的。
這大年初一,也是剛剛起來放過炮仗。
“桂花,新年好!”看到桂花嫂子,王氏一臉驚喜,連忙跟她打招呼。
“你這氣色很不錯啊!怎么樣,最近還好嗎?”好久不見,王氏和桂花嫂子格外親熱。
“還好!我最近吃了青丫給我配的藥,感覺身上爽利多了!晚上睡覺也好的多了!”桂花嫂子說著很是感激。
“那就好啊!”王氏聽她夸竹青,比自己被人夸獎了還高興。
“快,快,福成,龍燈進村了!你們家就排在第三個!快點過去準備!”說話的,是里正家的菊英嬸子。
“這么快?那行,蘭芬你帶著孩子們先過去,我回家拿點米!”孫福成連忙回去取米。
而竹山則歡呼著拉了竹青:“姐姐,姐姐,我們快點去!舞龍燈很好看的!”
竹青跟著他連跑帶跳地一起去了村口,卻見村口此刻已經擠滿了人。
不過大多數都是和他們兩個差不多大的孩子。
“青丫姐,竹山,來,快過來!位置我給你們空好了!站我這兒!”柱子忽然從人堆里探出頭,招呼竹青姐弟倆。
他是里正的孫子,在村里自然享有著一定的優待和特權。這孩子,一向就很享受他孩子王的感受。聽他一喊,他身邊的孩子很自覺的空出了位置。竹青姐弟很容易就走到了他的身邊。
這時那鑼鼓聲已經震耳欲聾了。“龍燈到了,到了!”小孩子們拍著手,歡呼雀躍著,看著兩排精壯的漢子,扛著兩條大紅色的龍燈,浩浩蕩蕩地往翠竹村過來了。
在他們身后,則是一隊鼓樂手,正在賣力地吹著喇叭,打著鼓,敲著鑼,浩浩蕩蕩地往村子里走過來。
“青丫快看,那第三個,是我爹爹!”柱子忽然一臉驕傲地拉著竹青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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