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文正神情有異，周二老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也沒想到周正南居然見過這幅爛柯山人的畫，而且還一眼就看出了它的底細(xì)。

    以他對爛柯山人的了解，直覺也是眼前這一副畫說不定是贗品。只是方文正身為當(dāng)世大儒，且自負(fù)在書畫一道造詣極高，卻居然看走了眼，說不得他此刻心里要多么懊惱了。

    估計這次他想要讓周正南拜入方文正門下的事得成為泡影了。

    當(dāng)下便決定開口告辭。卻不想不等他開口，就聽到方文正說道：“這位賢侄，不知道你當(dāng)時是在你們家鄉(xiāng)的哪座寺廟內(nèi)看到了這幅畫？老朽想要跟你一起去看個究竟。說來慚愧，老朽自認(rèn)還是有幾分眼力的，卻居然有可能看走了眼。”

    方文正身為當(dāng)世大儒，名滿天下，居然坦然承認(rèn)自己有可能的錯誤，這份胸襟，氣度，就不得不讓周二老爺佩服。也讓周正南深深折服。

    “小子去的是個鄉(xiāng)間野寺，里面的老僧已然年過古稀。也是機(jī)緣巧合，才看到了這幅畫。”周正南想到自己之前在常山縣的郊野打獵，誤入一間寺廟的經(jīng)歷，也不由得有些感嘆。

    聽到周正南說起荒郊野寺，古稀僧人，方文正的眼睛卻是越來越亮。

    “數(shù)年前老夫曾專程前往爛柯山人掛單的大相國寺拜訪，卻聽說山人已然云游四方，不在寺內(nèi)。如此說來，那位古稀僧人，八成就是爛柯山人無疑！老夫可以斷定，只怕如今，山人依舊隱居在那寺間！事不宜遲，賢侄，你可否給老夫帶路，咱們一道前往拜會？”可以說，爛柯山人憑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妙手丹青，已經(jīng)成了方文正神往許久之人。

    周正南看著方文正熱切的眼神，點頭道：“能為大師帶路，小子不勝榮幸！”

    看到周正南這樣的反應(yīng)，方文正看他只覺得順眼無比。

    于是便隨口跟他談起了關(guān)于書畫之道的典故和軼事，涉獵頗廣。而無論他談到什么方面，周正南居然都可以跟的上他的話題，這便又讓他對眼前的年輕人感興趣了起來。

    于是便忍不住起了考教之意，不光再跟他僅僅談及書畫，而且開始涉及經(jīng)史子集諸多學(xué)問。

    周正南自幼聰慧，又被周家當(dāng)作下一輩的掌舵人一般培養(yǎng)，所以對于學(xué)問一道，他還是很有一些積累的。

    因此，方文正一番考教之后，對他倒是真的起了愛才之意，主動提了出來：“賢侄博聞強(qiáng)記，功課底子著實不錯，不知道有沒有興趣隨我在鶴鳴書院讀書？”

    聽他居然主動提起，周二老爺簡直是喜出望外。

    連忙看著周正南，連連用眼神示意他快點點頭。見他居然遲遲不回應(yīng)，還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恨不得代替他做出回答。

    周正南聽到方文正居然主動提起收他為弟子，心里固然歡喜。但是他想到的，卻是入了鶴鳴書院之后，只怕他就沒有自由去管書院外的事了。

    想到那個可能被虞珠公主的人盯上的女孩子，他不由得猶豫。

    能不能既可以在書院讀書，又有隨意出入書院的自由呢？

    他心中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鼓起勇氣說了出來：“能夠在先生門下讀書，實在是小子的榮幸！只是，小子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在書院讀書之余，小子能不能在書院外面走動呢？小子在鄉(xiāng)野散漫慣了，一時半會兒怕不能適應(yīng)書院的規(guī)矩……”

    聽到侄兒這么說，周二叔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這個臭小子！這么大好的機(jī)會，許多人燒香拜佛都求不來，他有了居然還在那里拿喬！

    什么生性散漫？他這是怕方先生收他？還是根本就不想跟著方先生讀書？早知道這臭小子這么惡劣，他就不該腆著臉來這個鶴鳴書院！

    待會兒要是被方先生逐出去，他這個二品尚書可就丟人丟到家了！以后還怎么在京中混？

    回去了一定要叫大哥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臭小子！

    誰知方文正聽了他的話，卻是毫不介懷地一笑：“跟我讀書，可不是讀死書，死讀書！我最不耐煩的就是待在書齋里對著幾個木頭木腦的弟子啰哩巴嗦講個沒完！世事練達(dá)即文章！不懂得世道人心，書讀得再好，也是枉然！你這話說的，甚合我心意！以后在鶴鳴書院讀書，你不必有思想顧慮，想做的事只管去做便是！只要每年都能通過書院的考教，我不會束縛于你！”

    聽到方先生這么說，周正南松了口氣。立刻納頭就拜：“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方先生笑瞇瞇地受了他的弟子禮，然后讓他起身：“行了，今后你就是我方文正的入室弟子了！接下來你要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一起去探訪爛柯山人！”

    “是！”周正南答的爽快！

    周二老爺愣是被眼前的一幕給弄懵了。

    說好的清高難以取悅，眼光獨到不肯輕易收弟子的呢？

    怎么自家侄兒隨口幾句話，就這么簡單成了入室弟子？不過不管過程如何，結(jié)果讓他滿意就行！

    于是連忙招呼下人，把一早準(zhǔn)備好的拜師禮送了過來。

    方文正對于尚書府上送過來的琳瑯滿目的拜師禮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對這個新收的弟子格外上心。

    又留了他們叔侄許久，聊了不少關(guān)于書畫一道的話題，方才放他們回去。

    周正南他們喜氣洋洋地回去的同時，卻也看到了一臉郁悶的周大老爺。

    “大哥，你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不開心？”看到大哥悶悶不樂，周二老爺心頭因為侄兒拜師成功的喜悅都被沖淡了不少。

    “哎，我們家錯過了老大的商機(jī)！這要是年前就放在心上，如今咱們家的生意，肯定又可以再上一層樓！”周大老爺只要一想到自己親自去京城的幾家商鋪看到的情景，就忍不住嘆氣。

    “這是怎么說？什么年前，年后？”周二老爺有些不解。

    “原來在我們縣里出產(chǎn)的薄荷油，在京里居然賣瘋了！而且還因為奇貨可居，價值遠(yuǎn)比我們本地高了十倍不止！”說起自己的見聞，周大老爺想到因為自己疏忽而損失的銀子，就不由得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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