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燈光是特制的，橙紅色糖果一樣的，溫暖愜意。老太太精神不濟，瞇著眼睛打盹，只是還拉著何趙二人，聽到他們兩個在說話，才放下心來。

    “君君是我小舅舅，他年紀輕輕便犧牲了。小綺是阿慕的姑姑，她和我小舅舅青梅竹馬長大的，我小舅舅犧牲那年，阿慕他姑姑就離家出走了，有人說她瘋了，有人說她已經殉情了。這么多年過去了，陳家也不再找了。”

    何家明和趙婧妍分坐在老太太兩邊，輕聲聊天。趙婧妍問：“那你三舅舅呢？”她聽到宋清歌叫三嬸，三太太在，卻沒見到韓家老三。

    何家明說：“我三舅在國外，我外婆說，什么時候我三舅媽原諒了他，他才能回來做韓家的兒子。”

    趙婧妍聞言，有點兒想笑，韓家故事還真不少。她又側臉看了看老太太，是非對錯分明，也是個有脾氣的人吶。

    趙婧妍突然想到為什么要老三媳婦原諒了老三，老三才能回來，他做了什么？

    “你三舅他……他怎么了？”三太太妝容精細，看起來是個干練的職場女性。

    在老太太的堅持下，何家明還握著趙婧妍的手。趙婧妍問他家里的事情，何家明也沒多想，直接把不可與外人語的事情都告訴了趙婧妍。

    “三舅背著舅媽又跟別人相好，聽說還有一個私生女……”

    私生女？這三個字針一樣扎得趙婧妍豁然起身，老太太都被她驚醒了，“小綺…….”

    趙婧妍聲音含顫，問何家明，“私......生女？”

    何家明不知道趙婧妍為什么這么激動，點了點頭，“嗯，不過，我媽說那個女孩早早夭折了，那個女人也和三舅斷了，但是三舅媽性子剛烈，一直沒原諒舅舅。三舅和二表哥都在國外，表弟跟著三舅媽在國內。”

    “你們怎么知道那個女孩夭折了？”趙婧妍還是追著問，何家明只好說道：“我媽說的，孩子夭折后，那個女人到現在還是一個人。”

    趙婧妍又想到三太太的那句，“姓趙啊，看著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心里又難過又失望，閉著眼睛跌了回去。

    突然有了答案，一個很狗血的答案，趙婧妍已經對號入座了。真的是這樣嗎？可如果是這樣，趙傾云該恨他才對，為什么反而念念不忘，用一生懷念？

    愛恨本來就難以分說啊！心情激蕩，這個世界傷害我太深了，趙婧妍已然頹喪了。

    “你怎么了，婧妍，不舒服？”何家明問，趙婧妍并不言語。老太太見狀，也不睡了，忙著勸和。趙婧妍雙眼緊閉，不知不覺。何家明見狀，以為她暈過去了，叫醫生，抱了趙婧妍要走。

    外面的人聞聲進來，然后大家就看到何家明抱著趙婧妍。陳慕頭皮發緊，上前奪過趙婧妍，怒視了何家明一眼。

    何家明只道：“婧妍暈了，快，快叫…….”但見趙婧妍又睜開了眼睛，神色如常。

    樓梯轉角處，僻靜少人。

    陳慕質問道：“你跟他在里面干什么呢？拉著手，又摟又抱？”

    趙婧妍心里正亂著，根本沒心思吵架，“我跟家明……不可能曖昧，我們沒有曖昧的條件。”何家明很可能是她表哥，他們之間怎么可能有什么？

    沒有條件曖昧？這是什么意思。陳慕更加生氣，“有條件，你就跟他曖昧了？”

    趙婧妍看著陳慕，丟失了所有的語言。她真的沒力氣吵架了，此刻她又想到，姑姑說過，不要搭理姓陳的。一個謎底已經揭開，另一個答案，她還要去尋找嗎？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個錯誤。所以，趙傾云選擇塵封過往。趙婧妍想，她真的不必探尋了，真相太傷人心。此時此刻，她甚至覺得自己不配站在韓家人面前。

    趙婧妍神情懶怠，不說話，陳慕被氣得不輕，話語也急躁了，“說話，趙婧妍，我要一個解釋。”本來陳慕也沒真的生氣，只要她沒皮沒臉地纏著他說幾句好話，就沒事了。結果，她還倔強上了，就是不說。

    天色陰暗下來，外面又下起了雨。雨打竹葉，點點滴滴。趙婧妍說：“阿慕，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我去問他。”陳慕轉身走，走了很遠，趙婧妍并不追。陳慕回去找，趙婧妍已經不見了。打電話也不接，這是根本不把他當回事。

    陳慕不僅生氣，還很失落。無論他對趙婧妍多好，趙婧妍總有自己小算盤，說不纏著他，就能即刻翻臉的那種。

    她的胳膊究竟怎么斷的，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這次也是，她跟何家明手拉著手，何家明還抱她，她都不解釋，一副根本不怕他生氣的樣子。

    陳慕想，是不是自己太在意趙婧妍了，把她慣壞了。

    醫院人來人往，陳慕走到一樓大廳，都沒有看到趙婧妍。她不能開車，也沒有傘，真的一個人走掉了？

    “慕哥哥！”一個軟嗲的聲音響起，陳慕嚇了一跳，果然又是程若瑩。她還是那個張揚無知的樣子，沒什么長進。程太太也在，陳慕少不得要問程太太好。

    程若瑩久不見陳慕，乍然在醫院相逢，喜不自勝。想上前拉他，又被他冰冷的臉色滯留在一步之外。

    程太太輕聲慢語，問道：“阿慕怎么也在這里？是誰不舒服了？”

    陳慕并不喜歡不熟的人叫他阿慕，但畢竟是該稱阿姨的，不好無禮，只得道：“來看病人，這就走了。”

    程太太見陳慕并不給程若瑩好臉色，便拉了程若瑩走，“瑩兒，咱們先走吧，別耽誤你慕哥哥得事情了。”

    程若瑩不開心道：“慕哥哥都不問問我為什么在醫院，不關心我是不是生病了。”

    陳慕淡淡一句，“聽你聲音響亮，不像是生病了。”他說了再見，就大步離去，程若瑩叫了幾聲，陳慕都沒有回頭看她。

    不見陳慕，想他；見了他，又傷心。程若瑩怎么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她回到家，看到程復西也在，再也忍不住，又哭又鬧起來。

    “又怎么了？”女兒一回來就發瘋，程復西看了看太太柳清，目光略含責備。程若瑩砸了幾件東西，哭著說道：“爸，你根本不疼我！”

    程復西原配妻子生女難產而死，程若瑩作為程家獨女自小是嬌慣著長大的。她一回來又砸東西，又哭鬧的，下人們都自覺退了出去，不敢出聲。

    程復西起身給女兒擦臉，哄道：“爸爸怎么不疼你了？你要星星要月亮，爸都得可勁兒爬梯子給你去摘。”

    程若瑩說：“好！爸，你把咱們家的錢，生意都給陳少吧，這樣他就是咱們家的人了，讓他娶我！”

    程復西被女兒這個想法嚇倒了，“胡鬧！”商業圈里，即便結了婚，夫妻間也是互相提防，錢和感情是涇渭分明的。還沒結婚，就拱手讓江山，這么個蠢到升天的想法，也就自己的傻女兒有了。

    “那我就是喜歡他啊！我表姐就是騙我，到現在她都沒把趙婧妍弄走。”程若瑩氣得又摔又罵。柳清站在邊上冷眼看著，就為了這么一個二百五女兒，不允許她生孩子。陳慕是個能成事的，他要是做了程家女婿，往后哪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你站著看熱鬧呢？”程復西斥責了柳清一句，柳清笑意盈盈，上前勸說道：“瑩兒，別著急嘛，那個叫什么趙婧妍的，是個沒家世的低賤人，怎么跟你相比？她不過是陳慕這一段時間的興趣，過后就什么也不是了。”

    “可是慕哥哥他根本不理我。”程若瑩還是氣到哭，到底要怎么樣，陳慕才會喜歡她。要是陳慕能像喜歡趙婧妍那樣喜歡她，程若瑩想，她是愿意做個沒有家世沒有背景的人的。

    她長到十八歲，什么都不缺，可就是陳慕，她愛而不得。

    柳清給程若瑩擦眼淚，正色道：“你又忘了我給你說的了？再過幾天，是陳慕他爸爸生日，咱們挑好禮物送過去，先讓陳家的人認可了你，才是正道。看看你陳阿姨多么喜歡你啊..”

    程若瑩點了點頭，柳清哄著她去洗臉。

    滿室狼藉，程復西指著柳清罵道：“老子讓你幫我看女兒，你倒好，看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樣子了？”

    柳清無辜道：“老爺是怪我呢？瑩兒是脾氣大了點兒，可哪家大小姐沒個脾氣？自己的女兒，還不都像你？”

    柳清幾句好效果非常好，女兒當然像自己老子。程復西不再責罵她了，但還是有些納悶，“陳家那小子是什么花花道道的，找人，綁過來，打一頓再說！奶奶的，敢惹老子的女兒。”

    “爸，不準你動慕哥哥！”程若瑩聽到，立刻不干了。

    程若瑩因為陳慕，鬧了好幾場了。程復西只覺得頭疼，索性撂手，“跟你小媽說吧，我不管了！”

    如何讓一個根本不正眼看你的人，與自己兩情相悅，真的太難。

    程若瑩淺薄無知，又愛張揚。張若冉建議她換換穿衣風格，但程若瑩聽柳清的。柳清說那些俗品才去穿紅著綠，女孩子只要年輕，穿什么都有獨特風格。就是要與眾不同，敢于打扮，別人都穿淺色，你如果穿些黑色、深色，會顯得脫俗。且陳慕也是喜歡黑色的。

    張若冉說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聽你小媽的？她沒安多少好心。”

    程若瑩堅決道：“我不準兒你說我小媽，我小媽沒有孩子，她就指望我了，所以待我跟親生的一樣。”張若冉還能說什么？幫程若瑩追陳慕太難了，但是擠掉趙婧妍確是共同的努力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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