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覺得趙婧妍看他的眼神變了，噼里啪啦放光放電的那種。他是對趙婧妍動心思，但反過來趙婧妍比他還流氓，他有點兒無辜、不安，甚而有種不符合他這個年齡階段的突突心跳。

    “陳少，你等等我。”陳慕腿太長，他要是快步走，趙婧妍追不上。他腳步稍微停頓，她直直地就撞上了。他從身后將她拎到面前來，“能不能好好走路！”

    她揉著被撞的額角，這男人骨頭真硬，撞著生疼。陳慕一臉高冷，“趙婧妍你哈巴狗嗎？我都說了免談。”趙婧妍一臉委屈，“行吧，但是你不是帶我來玩的嗎？我們還什么都沒玩。”

    她雙眸璨璨如星，他終究抵抗不住，“那就走吧，跟上。”趙婧妍笑得沒心沒肺。

    趙婧妍想跟陳慕合作，可是她絲毫沒有合作的基礎。陳慕聽著她的想法，那叫一個天花亂墜，異想天開。陳慕一句“你不覺得你應該先打入書悅內部嗎？”問得趙婧妍愣在當場，懷疑人生。他并不是沒有辦法打垮書悅，只是那樣做毫無意義。要是趙婧妍持重老成些就好了，可她就是個小丫頭，這點兒陳慕還是非常清楚的。

    而且，今天趙婧妍粘著他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是蘇雪的兒子。她心里只有從未謀面的女神，卻忽略他這個真實生動的男神。

    陳慕先上了電梯，趙婧妍跨了兩階才站在陳慕后面。電梯上方懸吊著一大簇長短不一的燈管，花束一樣，流光溢彩。安奕和張若冉在左邊的電梯上，手牽手并排而下。陳慕先發現了敵情，他回手將趙婧妍提到和他同一階。趙婧妍被陳慕提箱子似的提了兩次，有些不滿，“喂，陳少，你別老拽我，疼的！”

    她眼角余光掃到安奕時，愣了兩秒，即時沉默了。四人相向上下，緩緩錯過，夢幻的燈光里神情各異。

    陳慕瞧她低垂著眼皮，有些蔫，嗤笑道：“趙婧妍你有點兒出息行不行！那個男人是別人的了。”趙婧妍搖了搖頭，瞥了眼樓下，臉上掠過一絲深沉，“那個女人太出眾了，等婚禮那天，她肯定跟公主一樣，我在想還要不要去砸場子。”

    她剛才看到安奕的時候目光沒有停留，陳慕心中愉悅。不過，她竟然擔心會輸給張若冉，這個女人根本沒給自己個準確定位，還有人比她更美嗎？陳慕見過的美人不少，比如張若冉，漂亮、端莊，毫無瑕疵，就是缺了點兒靈氣。而趙婧妍這款，眉眼精致，嬉笑嗔怒，美人多變，更令人著迷。

    陳慕走到她面前，“明天跟我去挑禮服。”她正對著墻壁上的鏡子整理頭發，懶懶問道：“什么禮服？”

    “你不穿漂亮點兒怎么砸場子？”陳慕伸出手指勾了她一小束頭發，涼柔絲滑地從他指縫穿過，手感不太錯，他再想去勾，趙婧妍白了他一眼，“衣服我自己會買，不用麻煩你。”

    陳慕脫口而出，“跟我客氣什么？”

    他覺得這很理所當然，但她這忽冷忽熱的態度讓他不太舒服，他還是喜歡哈巴狗。

    陳慕看了看她，轉身離去，趙婧妍竟然不追了。

    難道他會回頭求她嗎？陳慕邊走邊注意后邊，但趙婧妍一直有沒有追來，他剛踏上電梯，站直了身子，看到張若冉在下面還沒有走。安奕不見了，張若冉身邊多了一個黑衣服的女孩，那女孩一側身，陳慕看到她的臉時，逃一樣地逆行上電梯，去找趙婧妍。

    奇怪的是，他明明沒走多久，趙婧妍也不見人了，打電話還沒人接。

    “少爺，怎么著，都玩一天兒了，不如回來休息一下？”劉皓打電話來催，陳慕看了看四周，琳瑯滿目，形形色色，趙婧妍確實沒影了，他說：“馬上回去。”

    趙婧妍站在樓上看到陳慕在找她，非常得意，她想治治這大少爺的傲嬌。但陳慕找了一會兒就走了，也不給她打電話了，趙婧妍這才有些慌了，下樓去追。

    這時已經是下班之后的休閑時間，商場里的人多了起來。趙婧妍剛跑到轉角處，差點兒撞到一個人，她迅速跨出左腳，側身而過，“不好意思，借過。”

    那人怔了一下，回頭看著已經站在電梯上的趙婧妍，失神道：“傾云？”他撇下助理，跟著去下樓，但趙婧妍畢竟年輕，她一蹦一跳的，很快就下樓不見了。

    兩個助理跟了上來，十分不解道：“董事長，您找什么呢？”陳越悵然若失，只聽身邊的一個助理又道：“剛剛看到大少爺也在這里。”陳越回過神來，“阿慕？”

    陳慕都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成年人了，陳越想自己真是老了，眼花了。剛才那個女孩風華正茂，不會是趙傾云。想來，已有二十年不曾相見了，她亦不是當初的模樣了。

    街道上的燈依次亮了起來，整個城市浮在燈光營造的七彩夢幻里。陳慕在路口等車的時候，瞥了眼手機，越想越來氣。

    他從商場的鏡子里看到故意躲在樓上的趙婧妍，本想捉弄她一下的，轉身又看到了陳越。辰影的事情鬧了些不愉快，陳慕暫時不想見他的三叔陳越，就走了。他以為趙婧妍會追來，誰知這個女人還真能犟，就是不跟著，還不接電話，陳慕一生氣，真丟下她走了。

    路況不好，風也大了起來，幾輛救護車呼嘯而至，所有的車輛迅速讓出一條救援通道。街邊人的議論聲斷斷續續的，陳慕聽著好像是說銀石橋大廈那邊發生了事故，趙婧妍還在那里。

    情緒有些慌亂，他撈過手機打過去，還是無人接聽。

    趙婧妍不是這么小孩子脾氣的人，她要是好好的，不會不接電話。陳慕神色沉沉，即刻調轉了方向。他趕回銀石橋，廣場上圍了很多人。

    “小姑娘還這么年輕，破了相了，這以后可怎么辦？”“是電梯故障了”，“人怎么樣？嚴重嗎？”“小姑娘跑得太急了，不然不會這樣”

    陳慕聽著這些話，句句都符合趙婧妍那個調皮的，他看到那邊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將人運上車，發狂似的跑了過去。

    在車門合上的最后一瞬，陳慕伸手擋下了。

    護士見他手被狠狠地夾了一下，斥責道：“你誰啊？要干什么？手不要啦？”陳慕顧不上手上的疼，跳上了車，很有擔當地宣布道：“我是她男人，我要陪著她。”眾人先是感到震驚，但見他神色慌張，擔憂不已，便默認他隨同了。

    車子剛啟動，陳慕緊張忐忑的窒塞感就消失了。那雙鞋子很明顯不是他早上親手套在趙婧妍腳上的，他又抬眼看過去，躺著的是一個穿著中學生校服的女孩，看樣子也就十二三歲。

    他一陣臉紅，終于明白眾人看他的奇怪眼神意味著什么了。

    在燈光明亮的救護車廂里，陳慕經歷了他這二十多年來不曾經歷過的尷尬，他低聲道：“對不起，我要下車。”

    商場里燈光充足，即便是小角落都不會黑暗，趙婧妍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機就躺在旋轉樓梯死角處。她明明可以追上陳慕的，誰知手機掉落下去了。陳慕肯定沒耐心，撇下她先走了，趙婧妍欲哭無淚。

    耽誤了這么久了，也沒有什么好辦法，趙婧妍決定賭一把，她要翻下去拿上來。從她站的這個位置跳下去，也就兩米多高，慢慢爬，總能爬上來。她試了好幾次，感覺這次發揮得最好，她一只腳剛蹺過去，后面一聲怒喝：“趙婧妍，你干什么呢？”

    趙婧妍一個激靈，陳慕將她抱了下去。

    “啊，陳少，你回來啦？”趙婧妍無比驚喜，陳慕神色很不好，他在生氣。趙婧妍眼睛轉了兩圈，指了指下面，“我看到你給我打電話啦，可是我手機掉下去了，我沒法接。”

    陳慕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直看得她不敢抬頭，像犯錯的小學生似的站著。她小聲道：“你到底怎么了，陳少？”

    她咬了咬唇角，陳慕拉開她，翻身跳了下去。他抬手將手機丟給她，左右一踩，很順利地爬了上來。他動作非常快，上來就走。趙婧妍小跑跟著，“陳少，你手怎么弄的，怎么受傷了。”

    他剛才翻身上來的時候，她看到他左手背上鮮紅一片。他不理她，也不說話。他上了車，抽了紙巾擦手，趙婧妍跟著上了車，擔憂道：“陳少，咱們去醫院看看吧。你的手，好像傷得挺嚴重得。”

    陳慕神色冷峻，目視前方，放佛不曾聽到她得聒噪。趙婧妍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至于嗎？生這么大的氣。

    趙婧妍看了看，陳慕好像要送她回家。她低頭扣了會兒手機，見他還是沒有好臉色。他手上的傷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難道陳慕因為找她被什么東西夾了，所以才會如此生氣？那會被什么東西夾的呢？趙婧妍想不到。

    陳慕是養尊處優長大的，他那雙手指節分明，十分修長，簡直是鋼琴王子的手。趙婧妍感慨，她的手機何德何能值得大少爺跳下去，動用玉手。

    陳慕車開得很快，夜風兇狠地灌進來。趙婧妍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陳慕關了車窗。他覺得空間登時狹窄了起來，趙婧妍頭發上有香味，身上也有，清甜的香味挑逗似的往他鼻子里鉆，他心里軟軟地難受著。

    他以為受傷的人是她，簡直要瘋了，現在他想到當時的感受，竟是那般不舍、心疼、自責，趙婧妍這樣的女人是很讓人有保護欲，可他未免憂心過甚，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陳慕自認是生性涼薄之人，他的心才不會為了某個人如此難過，尤其是一個女人。他喜歡趙婧妍，盡管他對她與別的女人不同，但沒到愛上她的地步。愛了，就會有牽掛，無法無法割舍，無法逃避，由愛生恨，由愛生怖。他不想那樣，他不想為了任何一個女人變得不像自己。他對自己今天的反應很不滿意。

    趙婧妍看到前面就是自家樓下了，他手背紅腫得厲害，她柔聲道：“陳少，我那有醫藥箱，你不嫌棄的話，我幫你簡單處理一下。”

    她話音剛落，車子急剎，陳慕轉身低吼道：“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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