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作畫，陳慕的畫技一退千里，眼看第四幅畫也作廢了，他索性提前收筆了。

    “今天的藝術氛圍不太好，這幅畫留著天晴了再畫吧。”陳慕扔了前三張，鄭重其事地把第四張收好，說得好像改天就真的能畫好一樣。

    那邊的兩人看著陳慕自我安慰，表示懷疑。

    “老師就在這里，今天還不請教，以后就能畫好了？”

    趙婧妍一點兒面子都不給留，陳慕也吐槽道：“你一個字寫那么丑的人，都不練字，好意思嘲笑我？”

    趙婧妍那幾筆破字真的配不上她的臉，若非親眼見她寫字，陳慕都不敢相信那就是趙婧妍的親筆。但趙婧妍不以為意，她早已接受自己字丑的事實了，沒辦法，就是寫不好。如果說，每個人都必然有一塊不能克服的短板，那她的短板就是寫字吧。能看就行了，她時常這樣安慰自己。

    “婧妍，你這里色彩搭配很舒適，你今天這身衣服也好看，油畫色調不夠明亮輕快，水粉畫會更好。”

    聽聽，何家明這是在故意氣他。陳慕叫道：“趙婧妍，我要洗手。”

    “去啊！”見陳慕坐著不動，趙婧妍道：“你不會還要我幫你洗吧？”服了，大少爺太難伺候了。

    “你也不怕家明笑話你。”趙婧妍給他倒上洗手液，鋼琴王子的手，得輕搓慢揉。看鏡子里陳慕傻乖傻乖的模樣，趙婧妍又笑道：“像不像在給幼兒園的小朋友洗手？”

    陳慕挑眉輕笑，反問道：“你不該給我洗嗎？你倒是舒服了，我一直還沒洗手。”趙婧妍反應過來，紅了臉，對著鏡子里的陳慕薄嗔道：“討厭！能不能正經點兒？”

    她臉紅的樣子更顯嬌媚，陳慕湊過去親了一口，“是誰又哭又笑，先挑逗人的？”趙婧妍知道說不過他，也無賴不過他，索性不說了，給他沖干凈泡沫，把毛巾塞給他，自己先出去了。

    何家明在畫畫，趙婧妍走過去一看，就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他已經畫了一幅畫。房子的大概布局都已經成型，只差細節精描了。趙婧妍稱贊道：“家明，你太厲害了，妙筆生花。”

    何家明“噓”了一聲，“阿慕聽見又要吃醋了，我馬上就畫好了，你可以自己上色，當作閑暇時的玩趣吧。”何家明筆隨心走，行云流水，趙婧妍嘆服。

    見陳慕出來了，何家明提議道：“阿慕，我們出去吃飯吧，我表哥約我們一起玩。”

    雨停了半日，陽光淡淡地映在何家明身上。他穿著白色毛衣，站在他身邊的趙婧妍則是一身藍色毛衣，這個色彩搭得挺好。

    陳慕決定以后都不叫何家明來云溪花園了，這個畫面太氣人了。趙婧妍聽到陳慕叫她去換衣服，問道：“這身衣服怎么了？不是你給搭的嗎？”

    “過時了！”陳慕拉了趙婧妍去臥室，給她挑了件紫色的毛衣，自己換了件藍灰色衣服，這樣色彩分布，才能把不染纖塵的何家明給擠出去。

    三人在店里坐等韓澤旭許久，都不見他來。陳慕叫人先上了兩碟子小吃給趙婧妍，趙婧妍有些不好意思。

    “別端著了，沒外人，餓了就吃。”陳慕把筷子放進趙婧妍手里，何家明也說：“婧妍先吃吧，我給表哥打個電話。”

    陳慕見那邊過來一個人，便道：“別打了，來了。”來人是宋清歌。

    “澤旭來不了了，奶奶病了，他直接去醫院了，家明，待會兒咱們一起去醫院。”宋清歌道。

    何家明頗為擔心，“在哪家醫院？我這就過去。”

    宋清歌道：“澤旭就是擔心你著急，才沒在電話里跟你說，你先吃飯。”

    陳慕叫人上菜，對趙婧妍說道：“待會兒我們一起去，正好檢查一下你的胳膊。”趙婧妍點頭。

    陳慕見宋清歌神色凝重，又堅持先讓何家明吃飯，想來韓家老太太病得不清，何家明這一進醫院，晚上都不一定能出來。韓陳兩家并無太多交往，但何家明和韓澤旭都與陳慕交好，陳慕總要過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何家明匆匆吃了幾口，就趕著去醫院了。趙婧妍讓陳慕跟著先去，陳慕拿了車鑰匙，對宋清歌說道：“清歌，婧妍胳膊有傷，別讓她開車。”

    宋清歌接了鑰匙。

    “婧妍，你幫我看看，帶些什么飯菜去醫院。”宋清歌教人打包些飯菜，韓家老太太突然昏倒，大家都慌了神，都還沒吃飯。

    趙婧妍說：“用保溫盒帶些粥過去吧，飯菜帶過去也都涼了。”宋清歌照做了。

    兩人趕到醫院時，韓家人都在。趙婧妍聽宋清歌給眾人打招呼，知道在場的有韓家老大韓鴻飛，也就是韓澤旭爸爸。旁邊那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是老三媳婦，在她們之后趕到的是韓澤旭媽媽。

    韓太太見陳慕也在，上前拉著他的手，欣慰道：“阿慕啊，倒是好久不見你了。”陳慕說阿姨好，韓太太看了看陳慕旁邊的趙婧妍，不禁呦了一聲，“這姑娘長得水靈靈的，跟朵花似的。”

    趙婧妍忙問阿姨好，韓太太問她名字，趙婧妍便答了。韓三太太也看了看趙婧妍，說道：“姓趙啊，看著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趙婧妍心中一驚，稍微低下頭去。

    醫生出來說老太太已經醒了，就是嘴里念叨著要見一個人。醫生問：“誰是君君？”眾人忙推了何家明上前，“讓家明去。”何家明進去了，韓澤旭說：“醫生，我也想進去看看奶奶。”

    醫生說：“可以，家屬都可以進去，別太吵了就行。”

    韓家的人都進去了，陳慕打算帶趙婧妍去復查胳膊上的傷。卻見趙婧妍呆呆地看著病房里面，問道：“家明還叫君君？”

    陳慕說：“不是，他小舅舅叫君君，何家明最像他。”

    第一次這么接近謎底，趙婧妍有些心慌，她捏了捏手指，對陳慕說：“我也想進去看看。”

    老太太已經醒了，只拉著何家明說話，只是她嘴里叫的人卻不是何家明。

    “君君，你怎么才來啊，媽想你想得睡不著覺…….”老太太看著何家明，無限愛憐，又一次把他當成了那個永遠回不來的兒子了。何家明眼紅紅的，輕聲道：“外婆，是我，我是家明。”

    韓太太說道：“媽這病都是想老四想出來的，都糊涂了。”韓鴻飛嘆息。

    韓澤旭上前說道：“奶奶，他是家明啊，你不是說想家明了，他來看你了。”

    老太太有些疑惑，問道：“家明啊，家明在哪兒呢？家明…….”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尋找，待看到宋清歌時，問道：“這個姑娘是誰啊？”

    “奶奶，她是清歌。”韓澤旭答道。

    老太太搖了搖頭，似乎不記得，誰知她看到一旁的趙婧妍時，眼中有了驚喜，叫道：“這不是小綺嗎？小綺，過來啊，你站那么遠干嘛，快過來啊。”

    老太太伸手招趙婧妍過去，大家都看著趙婧妍，陳慕松了手，拍了拍她，趙婧妍便過去了。

    “小綺啊，你去哪兒找君君了？他就在這兒啊！”趙婧妍把手給老太太，老太太拉著她，把她的手放在何家明手里，欣慰道：“這樣就好了，君君該和小綺結婚了…….”

    韓太太對陳慕說道：“這是在叫你小姑姑呢，老太太待她比親生女兒都親。”陳慕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失蹤多年的小姑姑，陳綺。這么多年了，沒有人知道她是否還活著。

    韓鴻飛上前說道：“媽，你別說這么多話了，休息休息吧。”

    老太太根本不搭理大兒子，還是對何家明說道：“君君，你為什么要退婚啊？小綺都被你氣哭了，你知不知道？”

    何家明點了點頭，老太太打了他一下，又伸手摸趙婧妍的臉，趙婧妍俯下身去，老太太說道：“小綺最好啦，君君敢欺負你，我打他給你出氣。”

    老人的手已經枯瘦，生了很多老年斑，但她的手撫在臉上，某種無法解釋的親切感在心中蕩漾開來，趙婧妍竟濕了眼眶。

    老人家病了多時，韓鴻飛想，這個陌生的年輕女孩心里大概是嫌棄的，且她這個彎腰俯身的姿勢并不好受。韓鴻飛說：“媽，你認錯人了，她不是小綺，小綺還沒有回來。”

    “你出去，別在我眼前瞎晃悠。”老太太看趙婧妍時，甚是溫柔，“小綺，來，坐到我身邊來。”老太太拉了趙婧妍坐在身邊，絮叨不止。

    醫生叫了家屬談話。

    “老太太的病，我們已經盡力了。她現在想吃點兒什么，想做什么，家屬盡量滿足吧。”

    “我看我媽氣色那么好，說話也很有力氣，怎么……”

    醫生解釋說，現在的好氣色是回光返照，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韓太太哭，韓鴻飛含淚道：“別哭了，打電話叫老三趕緊滾回來，還有老二，叫她。”

    “媽不想見二妹，叫她回來，又要生氣…….”

    “她始終姓韓，是媽的女兒，叫她！”

    陳慕回頭看了看趙婧妍，她一向是朵解語花，也不知道她跟老太太說了句什么，老太太更加開心。

    韓鴻飛對陳慕說道：“阿慕，你看，實在不好意思，我媽病糊涂了……”

    “韓叔，我能理解，只是婧妍胳膊斷了，還沒完全好，我得先去問問她。”陳慕回了病房，問趙婧妍怎么樣。

    “小綺，你哥哥也來啦。”陳慕知道，這是又把他當成陳紹了。

    趙婧妍小聲道：“阿慕，咱們也沒事，我就在這兒陪奶奶說會兒話吧。”她一向心軟，陳慕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還沒說話，老太太又說：“小綺，你哥和你嫂子離婚，有苦衷的，他心里不痛快，你別再跟他鬧了。”

    老太太思兒成疾，病得稀里糊涂的，事情倒是記得清楚。甚至還記得陳紹和蘇雪離婚，陳綺極力反對的事情。

    趙婧妍笑了笑，順著老太太的話說道：“哥，你到外面等我吧。找個暖和點兒的地，我得會兒過去找你。”

    陳慕看了看何家明，他在哭。算了，看他這么傷心，他就眼瞎一回，就當沒看到何家明手里還握著趙婧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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