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暉未散盡,初暮生寒煙。
陳慕開車經(jīng)過一個路口,眼角余光瞥見一個背影,心中一動。等他刻意從后視鏡看,很短的一瞬間,什么也沒有了。
車速慢了,他有種想停車下去看個究竟的念頭。剛才那個背影好像她,除了頭發(fā)短了些。趙婧妍一頭秀發(fā)垂腰,柔軟微卷,而那個人的頭發(fā)短了很多,平滑豎直,利落干脆,不像是她的風(fēng)格。
奇怪,他怎么還想著那個沒有心的女人。僅是看到一個背影,就又狠狠想了她一次。三十幾天沒見了,她應(yīng)該早就忘了他了。趙婧妍,你讓我如此狼狽。
手機(jī)鈴聲打斷惆悵的思緒,何家明打來的,“阿慕,你去醫(yī)院接周姨了嗎?”陳慕說:“嗯,快到了。”何家明說了句注意安全,兩人掛斷了電話。
陳慕本來是不打算理會何家明的,何家明上次在天津的所作所為,實(shí)在讓人生氣。他取代了陳慕的位置。但是后來,他也自覺地離開了天津,還有陳慕不在國內(nèi)的這段日子,周姨生病了,都是何家明在照顧。看在這兩件事上,陳慕才沒有真正和他絕交。
這些年,也就只有周姨真心待他了。陳慕想,是他太貪心了,竟然妄想再有那么一個永遠(yuǎn)真心相伴的人,曾經(jīng)那些關(guān)于結(jié)婚、成家和生子的世俗美好憧憬,都只是空想。不會再有那么一個人了,這個世上,最奢侈的就是真心。
周姨見來的人是陳慕,又開心,又嘆氣,“說了不讓告訴你的……”
陳慕說:“周姨,沒有人比我更該照顧你了。”周姨笑了,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在身邊,“你來了,有告訴家明,讓他不要再跑一趟沒有?”
陳慕點(diǎn)了點(diǎn)頭,周姨說:“家明是個好孩子,這些天,多虧他照顧我。少爺,你們自小的交情,該珍惜。”
很多事情即便陳慕不說,他對誰略顯親疏些,周姨也能看得明白。
“為了一個人,去親近或疏遠(yuǎn)另外一個人,太傻了些。很多時候,是不值得的。”周姨至今不知道陳趙二人為什么分手,但這不該是分裂好兄弟的理由。
周姨拉著他絮叨,這樣的時光很溫暖。陳慕說:“晴天也回來了,但她太鬧騰,我就沒帶她來看你。”
周姨看著陳慕,一個月不見,他消瘦了些。有情而不能眷屬,太折磨人。周姨心疼陳慕,試了好幾次,終于沒有再提趙婧妍,不管什么原因,她不該如此狠心。難道她心里就不痛?
痛的!趙婧妍已經(jīng)心痛半個小時了。會議地點(diǎn)在瀾文大廈,她進(jìn)來時,突然想到,就是在這里,初遇陳慕。盡管陳慕說過,他早在北邊就見過她,但在趙婧妍心里,蘇州才是初遇。
那天的他,風(fēng)度翩翩,笑著跟她講話。他真的是她不算豐富的閱歷中最出挑的一個了,驚艷出場,她那天只覺得他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曾想,他們后來還會有那么一段難以忘記的愛情。
今天,突然很神經(jīng)地懷疑自己懷孕了,那一刻的心情竟然先是驚喜,她想,終于有一個很重要很正當(dāng)?shù)睦碛扇フ谊惸搅耍又攀蔷o張害怕,很害怕。
看到結(jié)果的那一刻,驚喜成空,擔(dān)心多余,他們分了,斷得干干凈凈。
“婧妍,怎么了?”林思北輕聲問道,趙婧妍說:“沒什么,剛有句話沒聽懂,我抄下你的筆記吧。”林思北一個陪她來開會的,都比她聽得認(rèn)真。
林思北把自己的筆記拿給趙婧妍抄,看她低頭寫得認(rèn)真,時光倒回,仿佛回到了他們的少年時代。
趙婧妍上課愛看閑書,常常一節(jié)課下來,她的書都是空白的。但她不敢抄安奕的筆記,否則安奕又要批評她上課不用心了。所以,每次還得林思北來解救她。
林思北今日見到趙婧妍,意外地很開心。趙婧妍剪短了頭發(fā),戴著眼鏡,分明就是一個文藝女學(xué)生。他們都年輕了,那些人都不見了,什么煩惱的事情也不必再提,她就是這世上所有的光彩所在。
趙婧妍說,吃過飯,要去開會,林思北很積極地參加。
兩人坐在一起開會,林思北拿著趙婧妍的請?zhí)凸ぷ髋疲瑦鄄会屖帧_@樣安靜的時光太難得。
手機(jī)一直亮著,不見林思北接。趙婧妍問:“你姐姐找你,你怎么不接電話?”
“她想讓我陪她去買東西,我不想去。反正我姐夫也回來了,我偷個懶。”
趙婧妍知道林思北在說謊,林思雪一定是知道林思北和她在一起了,估計在抓狂。哎,什么時候自己也成了別人眼中的不良少女,教壞大好青年了。
會議中場休息時,趙婧妍便離場了。林思北還不想走,趙婧妍說:“這會開得沒什么意思,我坐了夜車,想回去補(bǔ)覺了。”
“那你什么時候離開蘇州?”林思北全家都已在蘇州定居,要是趙婧妍回家去,反而見不到了。
廣場上人很多,但每個人都是神色陌生,少有溫清。冷風(fēng)吹進(jìn)心里,趙婧妍想了想,回答說:“明天就走。”
林思北想,這樣也好。趙婧妍以后不要再來蘇州了,這里有讓她傷心的人。
夜色柔和又模糊,兩人步行走了一段,林思北住在瀾文大廈附近。趙婧妍說:“這里交通方便,環(huán)境也好,你姐姐住這里,挺好的。”
林思北說:“我送你回去。”趙婧妍搖頭,“不用了,你姐姐在找你,你快回去吧。我很熟悉的路了,走不丟的。”
趙婧妍主動擺手說再見,林思北卻又跟了上來,“婧妍…….”
“林思北!”趙婧妍驚了一下,來人確實(shí)是林思雪。
好幾年不見,林思雪并沒有太多變化。學(xué)生時代她就愛趕潮流,現(xiàn)在當(dāng)然還是時尚標(biāo)簽。作為公眾人物,她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出來了,可見心里著急,唯恐趙婧妍帶壞了她的好弟弟。
“學(xué)姐好。”趙婧妍禮貌打招呼,林思雪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思北,你跑什么?蘇州你又不熟,你姐夫找你半天了…….”林思雪二話不說,拉林思北回去,林思北看了看趙婧妍,心里突然很難受,有種被生生拆散的委屈和不舍。
“我先走啦,再見。”趙婧妍轉(zhuǎn)身,驀然看到一個人。
劉皓也驚住了,這個不是趙婧妍嗎?怪不得遠(yuǎn)遠(yuǎn)看到身形,就覺得熟悉。
趙婧妍假裝陌生,只是劉皓還是叫了出來,“趙小姐?”趙婧妍輕輕一笑,快步逃離。她心跳得厲害,這樣毫無防備地又見故人。
偏她還沒走遠(yuǎn),劉皓又叫:“少爺。”剎時,萬物的引力附在腳上,趙婧妍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陳慕看那個背影如此熟悉,林思北認(rèn)識她,劉皓也認(rèn)識她,想來就是趙婧妍無疑了。
人生何處不相逢。
劉皓才不管他們的愛恨情仇,上前問周姨好,將東西從車窗里塞進(jìn)去,“周姨,這些都是思雪從國外帶來的補(bǔ)品,你吃吃看,好的話,跟我說,我再給你送。”
周姨道謝,又問劉皓,“是星期六的婚禮嗎?”劉皓說是,“周姨,到那天我提前去接你。”
“新郎是去接新娘子的,沒有去接我這個老太婆的道理。放心,我一定去。”在陳慕心里,周姨的重要,不言而喻。陳慕知道她病了,飯都沒吃,直接去醫(yī)院了。
劉皓又叫林思雪過來,和周姨打招呼。
因?yàn)橐滇t(yī)院,明之恒太遠(yuǎn)了,陳慕打算把周姨安排在市區(qū)。他在市區(qū)的住處,跟劉皓挨著。所以,陳慕接了周姨從醫(yī)院回來,很意外又很自然地撞見幾個人,還有她。
燈光朦朧,一切像是在不真實(shí)的夢里。她終于回過身來,風(fēng)吹散頭發(fā),四目相對,果然是趙婧妍。
這一刻,陳慕覺得先前的情緒都假了。看到她,心又疼又軟,相思之意濃過這稠黑夜色。
“那個,是婧妍嗎?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我都認(rèn)不出了。”劉皓跟周姨使了個眼色,周姨會意,叫了趙婧妍,“婧妍……”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趙婧妍身上匯聚,趙婧妍硬著頭皮走近,盡量不去看陳慕。不見他,想他,見了他,又想逃。一顆心,為他跳動,牽扯她全身的疼痛和甜蜜。是的,見了心愛之人,無論如何,有一種甜蜜的感覺。
“周姨……”趙婧妍聽到自己聲音都在顫抖,世界虛無,感知稀薄,仿佛只剩下他和她,她不得不面對。
“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頭發(fā)也剪了,戴著眼鏡舒服嗎?”
唯有相思瘦。
趙婧妍扶了一下眼鏡框,低聲解釋說:“看電腦太久了,視力差了,不戴眼鏡,看不清。”
“周姨,我們該走了。”前面的陳慕突然說話,趙婧妍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
“見了婧妍,就想說兩句。”周姨一如既往地慈愛,趙婧妍鼻頭酸酸的。可不能哭啊,太丟人了吧。她暗暗警示自己。
林思北想上前,被林思雪拉住,眼神警告,有你什么事?
“婧妍,你怎么在蘇州?”
聽她說:“我明天就走了…….”陳慕暗惱,有種想下去,將她扔進(jìn)車?yán)铮瑤Щ厝ィ俸煤脤弳柕臎_動。
趙婧妍把他當(dāng)成什么了?既然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了,為什么又急著離開,只是為了攪亂他的心神?
“周姨,你生病了嗎?”趙婧妍看到周姨手上有輸液過后貼的棉布,周姨說剛從醫(yī)院回來。
“周姨,保重。”趙婧妍捏緊了指尖,對陳慕說:“陳少,你也保重。”雖然分手了,說句話不算過分。
她退后一步,讓開了距離。車子離去。
一句保重,就想讓他原諒她?不,她不是在乞求他的原諒,她明天就走了,她不需要他的原諒。
“少爺,少爺…….”周姨叫了好幾聲,陳慕才停了車。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是他醒悟得太晚。
車子掉頭回去,那邊只剩趙婧妍一個人了。她身子單薄得很,卻也倔強(qiáng)得很。
后面有車跟上,趙婧妍轉(zhuǎn)身看到陳慕,他的目光,教她心頭顫動。
星光灑落,無人在逃避。陳慕冷著臉,說:“趙婧妍,上車。”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fèi)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