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瀝淅的春雨過后，百花攻陷了蘇州城。云溪花園春意更勝，花樹繽紛燦若云霞，樹下各色小花錦重重地迤邐開來，美不勝收。
如此好的春色，趙仙女卻做起了大家閨秀，足不出戶。重整舊山河的事情不再提了，前幾日又辭了新工作。微信沒音，電話也不太接，徐嘉敏沒轍，只得親自來看看。
“你前幾天還斗志滿滿的，怎么又開始宅了？”徐嘉敏進門就開始發問。趙婧妍給她備了新的拖鞋，又對她說：“你先去洗手，再來聊天。”
趙婧妍在家里囤了很多東西，那邊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還未開封。徐嘉敏奇怪道：“什么意思，你這是要與世隔絕了？”物資充足，足以逍遙過日，確實不必再出去見人了。
趙婧妍收了書稿，整理書架，平靜道：“之前不太理解我姑姑為什么喜歡閉關，現在能領略一二了，一個人，很自在。”
徐嘉敏感慨，有錢就是任性，趙婧妍她過得不要太隨性。
她買了很多書，又訂了一個詳細的讀書計劃督促自己。精神食糧，不可匱乏。而且，考慮到電子產品雖然能提高效率，但傷眼睛、毀皮膚，害大于利，她已經開始手寫的紙質時代了。
“那你家陳少呢？”徐嘉敏問。趙婧妍說：“他去美國了，還沒有回來。”
“還沒和好？”趙婧妍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徐嘉敏猜不出答案。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拿起來看了看，“你吃這些干嘛？這是……給孕婦吃的鈣片啊。”
趙婧妍說：“我就是孕婦。”
徐嘉敏僵化。
萬物生長，春天真是充滿了生命的氣息。徐嘉敏開始焦躁不安，原來仙女也會懷孕，也要經歷生孩子這一關。
“多久了？不會又搞錯了吧。”
“那你不去醫院檢查檢查，要不然，也不放心啊！”
趙婧妍說她閉門不出，是在補習知識，她自診自斷，甚至還發現了一種能緩解孕吐的方法，很有效，她打算用小號詳細介紹并發布，安利給同孕中人。
徐嘉敏還是圍著趙婧妍走來走去，難以置信。趙婧妍本人卻淡定自若，說：“我還不想告訴別人，現在只有我們兩個知道。”
“那…….你就不告訴他了？”徐嘉敏替她著急，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趙婧妍還是太年輕，把事情想得太理性化了。
趙婧妍抽出幾頁筆記給她看，很是自信地說道：“我做過各種規劃了，我自己能養活一個孩子。我現在雖然不去上班，但在寫稿，最近創作挺順利的。前天還有幾個出版社給我打電話，我有收入的。”
“這不是錢的事情！”哎，還要被炫富，徐嘉敏真是苦口婆心，“婧妍，我知道你有辦法，但是，跟你想的不一樣，咱們就說一個，你怎么跟你爸媽說？”
“我可以不讓我爸媽知道，一直瞞著他們。”
趙婧妍說她已經考慮好幾天了，差不多都想好了應對之策。
“那…….那你至少得告訴孩子爸爸吧，他有責任，他也有權利知道孩子的存在。”
徐嘉敏根據自身經驗，說：這跟你寫書不一樣，這是一個非常漫長又艱辛的過程，各種突發狀況，你一個人真的不行。”
“我現在肯定不能告訴他，看他表現吧。他要是表現得好，他就是孩子的爸爸，他要是表現得不好，他就是陳叔叔。”
徐嘉敏無語，但得承認趙婧妍這個想法沒有錯。所以，趙婧妍問：“這樣有什么問題嗎？”徐嘉敏服了，豎起大拇指，“沒問題。你就是厲害啊！”
這種事情，大家都會很緊張，沒有像趙婧妍這樣淡定的。她說：“敏，你說的各種問題，我都想過了。”
徐嘉敏呵呵，只得提前聲明，“我不能保證做到隨叫隨到，我只能盡量幫你。”
“不用多想，也不用緊張，順其自然就好。”她一直這樣安慰自己，也更加善待自己。她心里其實是歡迎這個小生命的到來的。自從知道他的存在，她覺得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趙婧妍給徐嘉敏看她買的關于孕期知識的書，說道：“理論知識沒有靈魂，敏，你有實踐經驗，我請你來給我當老師。”
“哦”，徐嘉敏弱弱地應了。盡管趙婧妍言之鑿鑿，萬事俱備的樣子，她還是覺得不妥。等陳慕回來，肯定又是一場風波。
晚上起了大風，劉皓從外面回來，吐槽了幾句天氣。陳慕收了桌上的文件，放松休息。劉皓遞來一杯茶，問他晚上想吃什么。
陳慕說沒胃口，讓他自己吃。兩人又聊了幾句工作事宜，就沒有話題了。陳慕來了美國之后，不應酬，不游玩，埋頭苦干，終日無聊。劉皓也不得不陪著他修行。
兩人在燈下分坐，各執一沓報表翻看。劉皓的手機鈴聲擾了平靜，他起身去接電話，聲音飄回，陳慕聽到是林思雪打來的。
“老婆，我愛你。”沒說幾句，劉皓就跟機器人一樣，手腳僵硬地回來了，且神情古怪。陳慕還不解何意，他突然又大笑了起來。
“你吃瘋藥了？”陳慕吐槽。劉皓在沙發上打滾，快樂歡呼，“給你分享一個好消息，我要當爸爸了。”
陳慕直直地看著劉皓這個激動過頭的反應，有點兒難以理解。
劉皓滿臉陶醉，音調都變了，再次炫耀道：“怎么樣，結婚半個月不到，我就要當爸爸了。這個效率，人生圓滿了…….別的都是浮云了，我愛我老婆，還有我們的寶寶。”
至于嗎？陳慕喝了一口茶，突然又想到那個尷尬的夜晚，他因為幾分不靠譜的猜測，都能激動得找不著北，這樣想想，劉皓這個反應是正常的。
陳慕半天沒有說話，劉皓想，這樣好像太刺激少爺了，畢竟少爺現在還孤單寂寞寒冷著。而且看他這個神情，一定又再想趙婧妍。
劉皓想開導兩句，但他現在心情太好了，忍不住笑。他怕結果適得其反，索性回房偷樂了。
“那天在清水泉，她也去了嗎？”陳慕突然發問，劉皓回頭問：“誰？”
事到如今，劉皓只好如實說了，“旻曦她們幾個欺負晴天，還要灌趙小姐酒，幸好思雪過去得及時。后來，晴天拉著趙小姐瞎逛，我找不到她們，但是有人說，晴天被少爺你帶走了，我想趙小姐是跟你們一起的。”
陳慕一顆心沉了下去，原來，那天碎了一地的是她的心。他錯了。他和傅笙說了那么久的話，怎么偏巧在傅笙作出異常舉動時，趙婧妍就到了？地方是傅笙選的，這其中的機密只有她最清楚。
傅笙并不是那么單純，她有目的地接近，又多次制造二人關系非比尋常的假象。終于，那天的吻，傷了趙婧妍的心。
“我錯看了一個人。”
難以言說的溫柔，原來是別有用心的算計。這一刻，他從飄忽心思的漩渦中徹底抽離出來，有些羞愧，更多的是自責。
劉皓發表客觀意見，“少爺，傅小姐對你是真心的，即便是她用了什么手段，也是因為太喜歡你了。”傅笙美麗高雅，散發魅力，沒有男人能抵抗她的溫柔。可她本來不必費周折，傾心她的人不會少。
“相反，趙小姐反復無常，不過是在玩弄你，你還傻到只想當她的掌中物？”
“掌中物？”陳慕喃語，劉皓繼續說：“趙小姐她是與眾不同，她不愛你的錢，又不依附你，陳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她根本不在乎。她活得太自我，太有主見了。這樣的女人，得到她的心難，更何況是一輩子的真心。”
既然話都說到這了，劉皓又說：“我覺得她是女版徐志摩，一生追求，不知所云。”
陳慕反而笑了，“女版徐志摩？她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想，我們都有話要對彼此說，都沒有說出口。”
那晚趙婧妍流著眼淚對他說：“阿慕，讓我留在你身邊。你可以打我、罵我、折磨我，我在你面前，一點都不驕傲。”這話讓他現在想起來，心都是柔軟地疼。她是愛他的。
逃避不是辦法。既然還放不下她，就應該當面把話都說清楚。如果，他們還能相愛，他一定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什么都沒說清楚，就稀里糊涂地分了手。他也有錯。
這個時刻，如此想要見到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許，很快他們就能回到從前。從前她跟著他跑，從前的柔情似水，從前的佳期如夢。
最后，陳慕說：“把手頭的事情都收收尾，其他的事情先放放，我們明天或者后天回國。”
劉皓懵了，“我說這么多，你都沒聽進去？”
“聽了，恭喜你要當爸爸了。”他也有個目標，是和趙婧妍生個孩子。幾個月前的目標，到現在都沒有實現。所以這一刻，他是羨慕劉皓的。在這事上，劉皓的確是先人一步的高效率。
“對了，你什么時候，對趙婧妍有這么大的敵意？”陳慕心情好了，話也多了，看來他心里已經原諒趙婧妍了，劉皓只得說：“敵意談不上吧，如果下一秒你們結婚了，她是自己人，我絕對是贊美她的。我是她粉絲，真的。”
劉皓雖然也想回去，但還是要吐槽，“少爺，你每次這樣國內國外，來回跑，你累不累？”
“累！”為了那些毫無意義的金錢數額，連日耗費心神，陳慕覺得累極了，該去好好休息了。如果這次夢里有她，那一定是個好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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