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fā)走了藍(lán)衣婦人，駱笙抬腳去了駱櫻那里。
院子里靜悄悄，走進(jìn)堂屋，細(xì)語聲隔著棉門簾隱隱約約傳來。
立在門邊的小丫鬟喊道：“姑娘來了。”
里邊一靜。
小丫鬟挑起門簾，駱笙大步走了進(jìn)去。
布置素雅的屋內(nèi)，駱晴與駱玥一坐一立，駱櫻倚著熏籠一動不動。
見駱笙進(jìn)來，駱玥快步迎上，帶著幾分急切問道：“三姐，前邊怎么樣了？”
“來退親的婆子被我趕出去了。”
此話一出，猶如泥塑的駱櫻終于有了反應(yīng)，緩緩把視線投過來。
駱玥撫掌：“趕得好！”
駱晴則有些不安：“三妹，對方如果強(qiáng)行退親，你趕走陶家的人也不能解決問題——”
駱笙冷笑：“問題當(dāng)然要解決，但不是和陶家隨便打發(fā)來的一個管事婆子解決。要解決，也是陶夫人帶著媒婆來。”
“三姐說得對，一個管事婆子算什么東西！”駱玥氣得罵了一句。
“四妹。”駱晴輕輕拉了拉駱玥。
這樣罵人的話，自然不適合大家閨秀說出口。
駱笙走到駱櫻身邊，沒等招呼便坐下，喊了一聲大姐。
駱櫻勉強(qiáng)露出一絲笑容：“三妹來了。”
她的眼眶泛著紅，卻沒有掉眼淚，然而眼里的難過幾乎要溢出來。
“大姐怎么打算？”駱笙平靜問了一句。
駱櫻仿佛被問住了，靠著熏籠許久沒說話。
駱笙便道：“退親肯定是要退的，這個不需要考慮。”
姐妹三人：“……”
駱玥抽著嘴角問：“三姐，既然肯定要退親，那還問大姐打算干什么……”
她還以為是問大姐想不想退親呢。大姐沉默不語，明顯也是在考慮這個。
駱笙挑眉：“我是問大姐退親后打算如何應(yīng)對陶家。是就這么算了，還是把陶大公子揍一頓出出氣。”
“不要！”一直沉默的駱櫻聽了這話脫口而出。
駱笙靜靜看著駱櫻。
駱櫻臉色由慘白變得緋紅，很快又轉(zhuǎn)為慘白，毫無血色的唇顫了顫，艱難擠出一句話：“三妹不必找陶大公子的麻煩……”
駱笙心頭一動：看駱櫻這樣子，莫非對陶大公子有情？
她不由看向駱玥。
駱玥神色毫無變化，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駱笙再看向駱晴。
駱晴與駱櫻年紀(jì)相仿，姐妹間說些貼己話很正常。
駱晴眼神有些閃躲，抿了抿唇問：“三妹，真的要退親嗎？”
駱笙便明白了。
駱櫻對陶大公子大概是有了情意。
想想也不奇怪，二人定親已有數(shù)年，總有一些見面的機(jī)會，但凡那個男人生得人模狗樣，女子悄悄把未婚夫放在心上也就是自然的事了。
“退親這件事沒必要商量。大姐月底就要出閣，對方連父親定罪都等不得就急慌慌打發(fā)管事來退親，大姐嫁到這種人家能得什么好？”
駱晴遞了個眼色：“三妹，你少說兩句吧。”
駱笙平靜道：“少說也改不了陶家落井下石的事實(shí)。其實(shí)大姐該覺得慶幸，現(xiàn)在還沒嫁過去，最差也就是退親，倘若已經(jīng)嫁過去有了孩子怎么辦？誰能保證父親官場上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綍r候?qū)Ψ皆亵[著休妻，有了孩子的牽絆才是進(jìn)退兩難。”
駱玥忍不住點(diǎn)頭。
剛剛她還覺得三姐說話有些直白，怕大姐聽了難受，現(xiàn)在突然覺得三姐說得有道理啊。
駱晴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駱櫻垂眸盯著手指。
少女手指白皙纖長，指腹有零星幾個紅點(diǎn)。
那是繡嫁衣時不小心扎到指肚造成的。
嫁衣、喜帕、枕巾……這些東西她陸陸續(xù)續(xù)繡了許久，近來幾乎成了她生活中的全部。
突然間，就用不上了。
這一次，駱櫻沉默得更久。
駱笙沒再開口，靜靜等著。
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駱櫻堅(jiān)持不退親的話……反正她不同意。
實(shí)在想不開，只好讓駱晴與駱玥多勸勸了。
駱櫻抬眸看向駱笙，輕聲道：“我聽三妹的。”
駱笙微彎唇角：“那就利落退親，陶大公子就不打了。”
駱櫻微微點(diǎn)頭。
棉簾子忽然被掀起，跌跌撞撞闖進(jìn)來一個人。
身后是丫鬟急切的喊聲：“二姨娘，三姑娘在呢，您別亂闖啊——”
二姨娘急忙剎住身子，驚恐望著駱笙：“姑，姑娘也在啊。”
“二姨娘怎么來了？”駱笙淡淡問。
二姨娘眼圈一下子紅了：“我聽說陶家來退親了……嚶嚶嚶，大姑娘可怎么辦啊……”
“姨娘莫哭了，陶家要退親，那便退親好了。”駱櫻壓下淚意勸道。
二姨娘是駱櫻的生母，此刻傷心欲絕，聽了這勸眼淚根本止不住：“好好的親事怎么突然成了這樣……大姑娘以后該如何是好啊……”
自從三姑娘養(yǎng)面首，再沒有媒人登過駱府的門，大姑娘這次退了親，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駱笙聽得皺眉：“姨娘是不是太久沒跪過算盤，才有閑心瞎操心了？”
二姨娘哭聲戛然而止。
她，她都一把年紀(jì)的人了，可沒臉跪算盤了啊。
“姨娘，你回去吧，這些事有三妹做主。”駱櫻平靜道。
換做平時二姨娘早嚇退了，此刻為了親骨肉卻硬撐著：“大姑娘，你真的沒事？”
駱櫻搖搖頭。
二姨娘這才一步三回頭走了。
這邊藍(lán)衣婦人回到陶府，立刻去見了陶夫人。
“怎么，不順利？”陶夫人一見藍(lán)衣婦人表情，便猜出幾分。
藍(lán)衣婦人控訴：“何止不順利，奴婢是被駱姑娘趕出府的！”
陶夫人面露怒容：“都這個時候了，駱府的人還如此囂張？”
藍(lán)衣婦人摸了摸臉頰，苦笑：“駱姑娘的丫鬟還打了奴婢一耳光呢。”
“豈有此理！”陶夫人臉沉下來，“這么說，駱府不答應(yīng)退親？”
藍(lán)衣婦人忙道：“駱姑娘說退親可以，要您帶著媒人一起上門再談。”
陶夫人拍案冷笑：“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天都塌下來了還當(dāng)自己是人上人！”
“夫人，那您要不要去——”
“去，當(dāng)然要去。你這就去把媒人找來，隨我一同去駱府！”
好日馬上就要到了，再耽誤下去可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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