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自然無人。慕容峋直接往臥房而去。
如繡巒所言,奉漪在鋪床,而競庭歌一身煙紫色輕綢寢裙坐在紅木圓桌邊,正就著一只瓷碗,小口小口喝著燕窩。
她真是獨愛煙紫色。從春到夏再入秋,所有衣裙都是深淺不同的煙紫,要到冬日才能見她穿雪青或黛紫。
都說競庭歌美,但她的長相實在很難被歸類。要說清麗,她比清麗要濃艷;要說美艷,又比美艷要清秀;若說嫵媚,她又頗具英氣;若說沒有閨秀氣,她舉止氣度又有那么些端莊感,某些角度甚至與紀晚苓神似。
慕容峋少年時是風流張揚的性子,喜歡點評各式各樣的美人,但他點評不了她。
甚至她那雙眼睛,明明該是杏眼,卻又在外眼角處露出丹鳳眼的影子。
而這分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眼形。
他站在臥房門口,靜靜凝著她。直至奉漪鋪好床,轉身驟然瞧見門口那道玄色長影,嚇得一路小跑到門口,跪地拜倒:
“見過君上。”
競庭歌聞聲抬頭,見他悄無聲息杵在那兒,臉上神情一言難盡,也有些意外。
“你怎么來了?”
奉漪和繡巒都是自競庭歌入蒼梧,就被從睦王府悄悄撥去侍奉的舊人,因此對于她見到慕容峋不起身見禮,也不稱君上或陛下的情況,并不意外。
慕容峋斂了神色,向奉漪淡淡吩咐道:“你下去吧。”
競庭歌挑眉,奉漪更是半步未動。
這里是競庭歌的臥房,慕容峋一共也沒進來過幾次。有限的那幾次,也都有繡巒和奉漪隨侍。他們是君臣,更是年輕男女,依照一直以來的規則,或者說默契,自然不能在如此曖昧的環境下單獨相處。
這跟沉香臺那樣的開放空間可不一樣。
空氣非常安靜。隱約能聽到外間庭院里,婢子們倒水搗衣的聲音。
慕容峋見奉漪跪著不動,面色微冷:“怎么,如今連我都喚不動你們了?”
奉漪嚇得不敢吱聲,悄悄望一眼競庭歌。競庭歌待要開口,卻聽慕容峋加重語氣又說一遍:
“退下。”
“君上吩咐,還不快些退下。”競庭歌沒見過他這樣,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總歸不好忤他意思,看向奉漪道:“去門口候著吧,有事自會喚你。”
“出去把門關好,能走多遠走多遠。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進來。”
奉漪聽了競庭歌吩咐正往外走,聞言嚇得又是腳下一滯。競庭歌也被這話嚇了一跳,瞪著眼看向慕容峋。
卻見他回身看向還在門口磨蹭的奉漪,“要朕說第三遍嗎?”
奉漪再不遲疑,抬腳快步急出把房門帶好。在門口呆了片刻,左思右想不敢候著,于是一路小跑去外間找繡巒。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慕容峋一步未挪,仍舊站在門邊看著他。
競庭歌極少見他這副模樣,一時有些心虛,又想了想自己并未做什么,于是低頭繼續吃燕窩。
還是沒人說話。
競庭歌吃得見了碗底,抬眼見他還站在那兒,終于忍不過,撂了雕花銀匙看向他:
“你這是受了誰的氣?”
“你去了肅王府?”
競庭歌一呆,“慕容嶙告訴你的?”
他盯著她,并不答話。
競庭歌嘆口氣:“這個大嘴巴。”
慕容峋的眸色終于因為這幾個字變得幽沉,他莫名火起,勉強壓制了:“聽起來,你跟他很熟。”
“五年前我初到蒼梧,就時常出入肅王府,為了什么你都清楚。至于這兩年,你既知道了,我少說也去過不下二十次,豈有不熟之理。”
她這話說得波瀾不驚,像在講一件尋常事,慕容峋卻終于為此挪了步。
不過幾步,他卻走得極快,以至于封閉的臥房內都似起了風。競庭歌雖不明所以,到底感受到那道寒意,下意識便起身往旁邊讓,卻被慕容峋拽了手腕一把抵至桌邊,兩個人距離不過咫尺。
這種事此前從未發生過,競庭歌初時有些慌,繼而覺得惱:
“我若告訴你,你一定不許。我只能悄悄去。”
“事情已經結束,勝負已有了斷,你還隔三差五找他做什么?”
她突熱鎮定下來,盯著他的眼睛道:“你說做什么?”
慕容峋眸色沉沉。
“對于慕容嶙和陸現那幫人,你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我不認為需要為此再討論。你登基不過兩年,看起來形勢一片大好,這位子坐沒坐穩,你知我知。他才26歲,能與青燈古佛相伴一時,誰能擔保一世?”
“他,我自會提防。無需你插手。”
競庭歌粲然一笑,嘴角弧度讓慕容峋在一瞬間恍了神。
“你要在有生之年統一青川,就沒有這么多時間提防一個慕容嶙。我不是要防他,我是要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本來殺了他是最簡單的方式,但你既在你母妃臨終前立了誓言,便不好再違逆。那便只能,另尋法子。”
慕容尋臉色變了兩變,本想問她打算怎么做,終究說了另一句話:
“但你最近,是去問另一件事。”
競庭歌無語:“這他也跟你說了。”
慕容峋很不喜歡聽她講這類話,就好像她和慕容已經嶙熟悉到,可以共同擁有秘密,而一起瞞著他。
他壓制住翻涌的妒意,沉聲道:
“封亭關的事,蔚國早在七年前就交代得很清楚。你還想知道什么,不能問我,而要問他?”
“我不覺得我還能從你這里問出什么。”
慕容峋身體前傾,更加靠近她,“你是認真要幫顧星朗查案。”
“除了你,我還沒幫過誰。”
“那你為何一定要翻這件事?是阮雪音要你幫忙?”
“她確實讓我整理了山河盤上的線索。我欠她一份情,必須還,所以沒拒絕。”
“六月時你天天盯著七年前的盤面看,就是因為這個。”他眉心微動,“已經過了兩個月,還沒整理完?”
“上個月我已經傳信去了霽都。”
慕容峋眼眸中光線變得幽深:“那你還找慕容嶙問什么?”
“因為看完那些線索,又從頭想一遍整件事,疑點仿佛又清晰了許多。”兩個人距離依然極近,但因為談話內容和空氣中的緊繃感,誰也沒法生出其他情緒。
“我跟你說過吧,封亭關血戰發生后那兩年,直至我下山之前,老師,師姐和我曾不止一次聊起來,這場戰役最大的問題,在于它明明每個環節都合理,卻總透著荒誕。從起因到變數都很莫名其妙,經不起來自常理的推敲。”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