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七嘴八舌,好奇的好奇,疑惑的疑惑,制止的制止,看似意見不同,卻都全情投入,以至于顧星朗出現在殿門口時,竟無一人注意到。
距離相當遠,只能看出姑娘們聊得熱火朝天,倒是聽不見內容。顧星朗淡定,滌硯卻蹙了眉,有些夸張地咳嗽一聲。
云璽對這道音色再熟悉不過,幾乎都沒轉頭看,直接邁步朝聲音來源而去。其他三人亦反應極快,竟在瞬息間跟上了云璽步伐,一行四人以顧星朗都沒看清的速度頃刻出現在跟前,齊齊拜倒:
“君上萬安!”
滌硯頗吃驚,心想這些丫頭腳力怎么如此好。顧星朗也有些瞠目,適應片刻道:
“都起來吧。”
“君上恕罪。夫人這會兒在午睡,殿中無事,大家便在庭中打理花木,一時——”云璽停頓,好在低著頭,撒謊帶來的緊張感減半,“一時聊銀蓮的養護方法起了興致,未曾注意圣駕,請君上責罰。”
顧星朗并不打算責怪什么,滌硯卻忍不住道:
“怎么連個盯門的人都沒有?圣駕不至,其他人到訪也不需要通傳嗎?”
“回君上,折雪殿人手比其余各殿要少,訪客更是稀疏,故而沒有安排專人盯門。但怠慢圣駕委實是奴婢們的過失,還請君上懲責。”
顧星朗眉心微動,平靜道: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人手不夠就再撥些過來。偌大一個折雪殿,想要人手是什么難事嗎?”
云璽聞言一喜,想開口解釋,終覺得不妥,于是只恭聲應了。
卻聽得另一道聲音脆生生響起:“回稟君上,折雪殿冷清,宮中各司一向不把我們放在眼里。逢著年節日,從端午到天長節,東西總是最少的。有什么好的,從飲食到衣料器物,都只緊著其他三殿送。夫人好性兒,不在意這些,奴婢們卻是替夫人委屈得緊。今日君上不下旨,這人手的事,怕是我們求都求不來的。”
說話的是適才嘰嘰喳喳的兩名小婢之一,云璽皺眉,低聲斥道:“大膽!”復回身向顧星朗再拜,“小丫頭不懂事,圣駕前胡亂說話,君上恕罪,奴婢回頭一定好好調教。”
那小婢倒極懂規矩,聞得云璽替自己求告,趕緊俯身拜倒,一動也不敢動。
顧星朗此時確有些惱,卻不是因為那小婢失言,而是因為她說的內容。他來不及想今日這番局面與自己此前對折雪殿的態度有關,只沉沉道:
“以后缺什么就去要。若各司怠慢,去挽瀾殿請旨。”
地上眾人被最后這句話唬得不輕,便是滌硯也震驚:去挽瀾殿請旨,這是什么概念?今日這話傳出去,哪個司還敢怠慢?
一時庭間死寂,連云璽都忘了領頭謝恩。
顧星朗卻沒意識到自己說了句極具殺傷力的話,“她在寢殿?”
云璽這才醒過神來,“是。夫人睡下有一陣了。”
顧星朗不再說什么,抬步便朝里走。至正殿內,云璽吩咐棠梨看茶,恭聲道:
“請君上稍坐片刻,奴婢這便去喚夫人。”
顧星朗略一思忖,“不必。引路,朕瞧瞧去。”
云璽有些震驚,看一眼滌硯,對方顯然也沒料到。但夫人是人家的夫人,人家要去寢殿看,又有什么問題?
不過是他二人太知道這段始末,一時想不通罷了。
正殿與寢殿相連,不多久便到了門口。云璽輕聲推門,里間一片安靜,阮雪音顯然未醒。
“退下吧。”
顧星朗說著便走了進去,留得云璽在原地發呆,猶豫片刻,伸手將門帶上,一顆心有一跳沒一跳去了外間。
“進去了?”
“嗯。”
“你怎么沒進去?”
“君上讓我退下。”
滌硯的表情變得有些,高深莫測。云璽也頗忐忑:
“如今這是,什么情況?”
滌硯看她一眼,“莫說你,便是我都沒看懂。”
“君上夜夜接夫人過去,只是,聊天?”
滌硯再看她一眼,并不接話。
云璽這才意識到自己此話有探聽之嫌,不好再問,卻聽滌硯開口道:
“都在御書房,自然是聊天,有時候連天都不聊,只是各自批折子看書。”
這番對話進行得極隱秘,哪怕正殿內只有他們二人,那話語聲仍是輕到不可聞。
云璽略想想,小心問:“君上對夫人,可是不如先前那般防范了?”
滌硯搖頭:“不好說。但我瞧君上近來不大對勁。”
“怎么不對勁?”
滌硯看一眼四周,確定無人:“你可知道,君上那對萬年不讓人碰的白玉杯,如今珮夫人每夜都在用。”
云璽點頭:“我剛知道。”
滌硯詫異:“珮夫人告訴你的?她怎么知道那對白玉杯不尋常?”
“她不知道。說是瑾夫人有一晚去了挽瀾殿,見她在用那杯子,盯著看了半天。”
滌硯點頭:“可不是,但凡去過挽瀾殿的人都知道這規矩。”
“你就沒問問君上?”
“我不敢問。”
云璽忍不住打趣:“還有滌硯大人不敢問的。”
滌硯作勢白她一眼:“你別說,最近有關珮夫人的,我還真不敢問。”
“為什么?”
他思忖片刻:“說不上來。有些擔心。”
“擔心什么?”
“這話我只跟你說,但切莫往外說。”
云璽點頭。
“我六歲便跟著君上,至今已經十四年。君上少時鐘情瑜夫人,如今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但——”這個尾音他拖得有些長,似是在回憶確認:“哪怕是看瑜夫人,我也從未見過君上用那種眼神,很難描述,就是他看珮夫人時會出現的那種——”
他實在形容不出,就此卡住,卻見云璽連連點頭。
“你點什么頭?”
云璽忙不迭道:“我明白。我沒見過兩次,但僅有的那兩次我看到了,全是星星。君上的眼睛本來就亮,但也僅僅是亮,只有看夫人的時候,那滿眼的星星像是要蹦出來。”
滌硯皺眉,這個形容雖然,有些過分接地氣,但不得不說非常形象。就是這樣。
所以才更叫人擔心。
云璽卻繃不住臉上笑意,興高采烈道:“我就知道。”
滌硯冷眼瞅她:“你嘴角快掛到耳朵上了。”
云璽趕緊收斂神色:“君上同夫人要好,是好事,你擔心什么?”
滌硯無語:“你糊涂了是不是?當初你為什么來的折雪殿,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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