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先別想。時間有限,我不會一直讓你呆在這里。”見她又開始原地出神,他以為她還陷在那些黃雀螳螂鷹和蟬里,“今夜你的功課,是前面那道門。”
阮雪音心情復雜。她不想成為他周圍千千萬萬懸崖中的一道。
但她是為河洛圖來的,已經走到這一步,沒有不往前的道理。
她只能通過時間和行動慢慢證明,蓬溪山沒有要利用河洛圖做些什么的心思,至少自己沒有。而她必定會守住河洛圖的秘密,如果真能看到的話。
于是緘口不言,沉默跟進,第四道門前的殿庭,和前面兩道完全一樣。
四角燭火都是阮雪音吹熄的。因著上一道門的經驗,她仔細看了每座黑曜石燭臺,沒有石球,造型與之前那四座并不一樣。如果說這四座有什么特點,如果一定要從上面拿下來點什么——
她伸手向那六芒星狀的燭臺,依造型總共有六支可以點燭的小柱,柱形細長,就像一支支,筆?
她心下微動,轉頭去看四壁,不出所料,青金色的線條再次浮起,這次是——
字。
龍飛鳳舞綿延不絕的字,乍看瞧不出寫的什么。她不精書法,只憑常識判斷像草書。
宇文琤擅狂草,那本厚冊上提過。而他是這道門的設立者。
于是回頭握住六芒星燭臺上其中一支如筆的點燭柱,開始向上——
拔。
動不了。
下一支,再一支,西南側這座上的六支,全都動不了。
她蹙眉,回頭去看顧星朗。對方站在殿中正饒有興致望著她,半晌道:“你反應倒快。”
“依樣畫葫蘆罷了。”她一怔,再次疑惑:“其實,這第四道門你已經開了吧?”她盯著他表情,目光炯炯,“就是。你已經打開了。”
顧星朗微微一笑:“如果你認真看了宇文琤那冊,對他這個人足夠了解,這道題不難。我用了兩個時辰。你可以試試。”
阮雪音這才明白先前自己說不可能幾個時辰就解開謎題時,他那一挑眉的意思。
他用了兩個時辰。
前人用半生時間解一題,你用兩個時辰,到底真因為你是天才還是前人太笨?還是說,這道題比較簡單?
“這道題比較簡單。”
她并沒有問出口,所以聽見他驟然回答唬得心頭一跳。
“去吧,抓緊時間,想到什么做什么,試了再說。”
她還想問既然他這么容易開了第四道門,那么第五道、第六道呢?總不至于,已經拿到了河洛圖?
可依傳聞所言,第六道門一旦打開,寂照閣金頂是會亮的。
除非傳言有詐。
她心下搖頭,知道該著眼當前,于是繼續去西北側“拔”燭臺柱。
徒勞無功。
而他方才那句話,明明在暗示自己這番思路正確。
她得全部試一遍。
那支筆是從東北角燭臺上拔下來的。確切說,是她沿著六芒星造型依次拔的第三支。
細長燭柱下面果然藏了一撮羊毫,或者也可能是狼毫。她不擅寫字,對筆亦無研究,但這些都不重要。
她找到了這支筆。開局不錯。
那么按上一道門的邏輯,接下來該想的,是如何使用這支筆,讓它與那些青金色的字產生關聯,達成契合。
她舉目開始閱讀石壁上的字,然后遇到一項困難:
不認識。
她確定不是字體的問題。哪怕是狂草,只要是正常的字,總有能看出來的。但她當真一個也不認識,那些字,仿佛根本不是這片大陸的通行文字。
她有些懵,再次回頭去看顧星朗,對方挑眉:
“一個也不認識?你不是說準備好了?”
阮雪音不知該尷尬還是該慚愧,干笑道:“我是,準備好了啊。那本冊子上的話,我此刻倒著都能背出來啊。”
顧星朗很無語:“那又如何?這會兒還不是大字不識?”
阮雪音氣悶,下意識鼓了腮幫子咬一咬嘴唇。顧星朗慌不擇路,趕緊撇過臉不去看她,隨意找了墻上幾行字盯著看,總算穩住心緒,緩聲道:
“宇文琤其人,玩世不恭,最喜搜集天下奇物。他三十五歲那年,兆國曾敬獻一塊九尺高的玉石,其上篆刻字樣奇異不可辨,據說是青川東南部流傳下來的上古文字,后世稱之為,水書。”
是有這件事。書上并無記載,她還是在那本厚冊上看到的。沒想到真同寂照閣有關。一時對顧星朗在這些事上的敏銳再生佩服,或者更像運氣、天分,甚至——
命運?畢竟搜集這些所謂別史或野史,是他自幼興趣所在。那時候,他還不是儲君。
“所以這些字,是水書?”她盯著那些青金色筆畫,試圖分析,終究瞧不出任何端倪,反而越看越覺得像圖不像字。
“用狂草寫的水書。我第一次見,也覺震撼。都說宇文琤打小不務正業,不在文韜武略上用功,只對奇珍異寶和女人感興趣。這樣的人,卻有本事治國,至少在位四十一年,大焱的霸主地位不曾動搖分毫。”他有些慨嘆,“我看了這些字,讀了他那些軼聞,才多少有些明白個中緣由。”
阮雪音一時不解他所說緣由為何,只接口道:“四十一年,是大炎六朝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也是書上所載最不著調的君主。當真奇特。我看你那本厚冊上所寫,此人年近四十還同宮人們在御花園里斗蛐蛐兒;養了上百只鸚鵡,每日親自教它們說話,然后日日與它們聊天;別人為帝為君都下棋,他偏熱衷打馬吊,導致馬吊一度風行炎宮,為此他那位端莊的皇后還同他大吵過一回。”
“大吵之后,皇后韋氏竟沒受任何責罰,而宇文琤依然打他的馬吊斗他的蛐蛐兒,一邊繼續搜集珍寶,一邊上朝批折子治國理政,”顧星朗面上揚起淡淡笑意,似是欣賞,“真奇人也。”
阮雪音卻撇嘴:“說起來,民間一直有傳宇文琤在位時會毫無緣由突然不上朝,我以為是后世以訛傳訛,結果你那本厚冊上也有記載,看來是真的。為君主者肆意妄為至此,到底過分了些。”
顧星朗盯著墻上文字一行行看,不以為然道:“你不覺得,這樣的人才該被視作天才?世間諸事,過程都是自己看的,旁人不過看一個結果。他再是貪玩荒唐狂浪不羈,有本事保大炎四十一年盛世,便是合格國君。仰無愧家族,俯無愧萬民,夜深人靜時捫心自問,甚至可能都無愧于自己。”他目光變得渺遠,頗有幾分神往:
“如此既全了里子又全了面子的帝王生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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